燕千绪至多只能揣测到这里,他的信息不足,完全不能让他在推测出大哥行动原因后找出一两个破绽逃出生天,他只能依偎在大哥怀里头,凝望黑暗。
对啊,他正在大哥怀里啊,也就是说大哥还能像之前那样被他反控在以爱为名的约束里!
但是光用爱控制大哥是不可能的,只会作茧自缚,需要向之前那样再找一个人与此时的大哥制衡。
起码在大哥出征前,他可以在中间得到喘息的机会,不然燕千绪真是怕大哥打仗都带着自己。
燕千绪从小就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若是去了战场上,那刀剑无眼,他连个三脚猫功夫都不会,遇到危险就只能装死了。
燕千绪想来想去,头都是大的,不愿意放弃秦昧这条线,他都想好了,作为秦昧的支持者,背后里一路让这个多智近妖又很懂得感恩的小子当上皇帝,然后让他报恩就行了。
可推一个人上去太难,他又不能做的很明显,不然大哥绝对会将不对头的地方抹杀在萌芽状态。
再找世子赵虔和大哥制衡已经不可能了,赵虔都废了,也不知道如今养病养的怎么样。
王弟围这个人隐藏的够深,燕千绪虽然恨不能将其和三弟一块儿碎尸万段,可如今还真是不能把王弟围怎么样,他也不明白王弟围为什么会想要和三弟那个蠢货一起陷害自己,难不成真是爱三弟爱的脑子生蛆?
谜团众多,人心复杂,燕二爷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明日爹爹的丧葬大典上会闹出什么事情,燕千绪是打心眼里不希望燕家就此没落,不然他距离复仇太遥远,可秦昧明日来了,若是一不小心说漏嘴,被大哥气势压的什么话都往外蹦,那他也完了。
燕千绪知道大哥虽然说是让自己邀请四皇子过来,其实绝对不会让自己和四皇子接触,顶多以自己的名义修书一封,送到宫里呈给皇帝的时候,会特意提出邀请四皇子参加这场白事。
明日啊……
燕千绪彻底睡不着了,他在想明天到底什么人会过来,又或许所有人都会来,只能……见招拆招。
燕千绪终于又发愣了大半个时辰才睡着。
他睡着后,呼吸很浅,会像只黏人的小奶猫往热源身上靠去,脸颊蹭在大哥的胸膛上,非常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而应当熟睡过去的燕千明却缓缓睁开眼,他轻轻的推开怀里的‘奶猫’,轻手轻脚的坐起来,掀开被子,然后慢慢褪下小奶猫的亵裤……
燕千明给燕千绪沐浴时就发现燕千绪身上有些不同寻常的红痕,很浅很浅,也很少,燕千绪说是不小心磕碰到的,但燕千明总疑心别的,不去检查一番他不放心。
因此燕千明的手就有幸可以有这一番境遇,能够试探蜜口是否有被用过的痕迹。
试探过后,燕千明稍微放心,他又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了看,却发现有些红肿……
这个就有疑问了,可燕千绪怀疑是自己方才摸的太用力才会如此。
“唔……”燕千绪大约是被碰的有了感觉,连梦呓都是软酥的哼声。
燕千明的举动被打断,也就不再继续,他给燕千绪收拾好,搂紧了裹上被子,便轻轻拍着燕千绪的后背哄这娇养大的弟弟睡觉。
他的手掌一下下拍在燕千绪的背上,感受燕千绪压在他怀里的重量,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第55章
燕相没了。
胖皇帝彻夜未眠, 坐在他空无一人的朝堂地面,看着那台阶之上的龙椅, 过往如云烟滚滚涌来, 落入他眼底,满是沉重的色彩。
燕有为这个人并不是如同王家和赵家那样祖上便建功立业过的富贵人家, 只是地方上的有钱人而已,有钱又买了个小官当当,谁知道二十年后竟是能成为权倾朝野的丞相呢?
皇帝那被肉挤成一条线的眼睛眯了眯,恍惚的仿佛还能看见先帝也畏缩的坐在龙椅之上, 却毫无话语权的模样,能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坐在先帝身边,感受那份无力与痛苦。
让燕相平步青云其实也有胖皇帝的手笔在其中, 那时候王家和赵家风头太盛,几乎能随随便便就窃国, 胖皇帝只能扶持一个人上来,暂时和赵王两家打擂台。
这样的扶持不过是权宜之计,可以暂时缓解,却也是引狼入室。
胖皇帝几乎对燕相的每一个笑容都感到恶心, 可除了恶心, 胖皇帝不能表现出来, 还要装傻充愣,要做一个比先帝还要昏庸无能的皇帝, 这样才能活下去。
那时候, 皇宫已经不是最安全的地方而是最危险的地方了, 他所有的孩子都和自己不亲,各自找了靠山,就连唯一和他亲近一点的大皇子都‘因病’去世,自此胖皇帝知道,如果想要保住一个能够反抗的灵魂,只有将那灵魂拥有者送出皇宫,送到遥远的地盘去,以免被那三大家族的人蛊惑。
这个被他护住的原本应当是二皇子,可二皇子投靠了燕相,让四皇子出去,命运便由此处转变,是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的转变。
“陛下?”宝公公从外间回来,抱着一匹薄绒的毯子和两壶酒,先是垫在地上,然后拉着胖皇帝坐在毯子上,两人对面而坐,当的是无比自由自在,“陛下想什么呢?我把酒给偷过来了。”宝公公一笑,像个偷腥的狐狸。
胖皇帝也笑,抿唇笑着,伸手敲了敲宝公公的额头,说:“什么偷不偷的,说的像是做贼。”
“可不就是做贼么?”宝公公大咧咧的叉开腿歪到胖皇帝身上,对着那酒壶酒灌了一口清酒,说,“庆祝燕相死了这件事,也就只能做贼一样的庆祝,酒也自然是我偷来的,没人知道,等会儿还要还回去哩。”
“好好,就是做贼也值得了。”胖皇帝仰望朝堂上那块‘光明正大’的牌匾,这块儿牌匾不知道挂了多少年,据说是开国皇帝亲笔写好拿去给当时最好的工匠制作出来的,每个皇帝即位之时都会取下牌匾,在牌匾的背后写下自己的名字,也算是一种他们家族独有的传统。
因此胖皇帝看着那块牌匾,便像是在看着历代祖先们的英魂,这第一杯便敬祖先,告诉他们:“恶相下去了,罪有应得啊,还有两个,也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秦韬不会让你们失望。”
宝公公听着陛下声音里既开心又哽咽,从胖皇帝肩膀上起来,说:“陛下你当然不会让先帝们失望,你做的够多了,不需要自责,该高兴才是,没有你,燕国早便易主,那个王家仗着祖上跟着开国皇帝一同建立燕国,便不知好歹的意欲篡位,没有你的话,王家早已得逞,等不到如今三大家族鼎立的局面。”
“燕老鬼的死那是自作孽不可活,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所以陛下,你只要好好活着,就一定能看见另外两家倒塌,再也立不起来。”宝公公笑着,眼睛亮亮的,“当然啊,前提是你一定要活着,别丢下……我。”
胖皇帝笑而不语,他不打算给宝公公任何承诺,只给现在的温柔,虽然胖皇帝自觉给与的实在太寒酸,但他只能给这么多,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也不能,不行,不可以。
胖皇帝举起酒壶,和宝公公碰了一下,说:“这么喝没有下酒菜似乎没什么庆祝的意思。”
宝公公跪坐起来,说:“那这样怎么样?”说罢,宝公公拉着胖皇帝的手两人做了个交杯酒的动作,“这样有意思吗?”
胖皇帝脸蛋微红,没多少精神的眼睛看着宝公公那张阴柔的脸,声音也低缓:“你比较有意思。”
两人偷偷摸摸喝了交杯酒,又说起战事,说来说去,胖皇帝总觉得梁国国君李盛不至于当真这么疯狂,举国来复仇,就算愿意,大臣们也会死谏,把全国兵力儿戏调遣,这才是真正的昏君。
宝公公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却又说:“可能李盛真的很爱百日公主吧。”
“怎么说?”胖皇帝这辈子谁也没有爱过,就连宝公公在他心里,都类似一种精神寄托,所以宝公公对他做什么,都无所谓,他都接受,“如果当真如此重情重义,那梁王也应该是快要做到头了。”
自古无情帝王家,胖皇帝深感此话是真理。
“可据我们在梁国的探子回报说,梁国举国大丧,至今不许婚嫁酒席,梁王还病倒在床,大半个月没有上朝了。”宝公公摸了摸他光滑的下巴,分析说,“不管如何,那三十万大局正在往这边赶倒是真的,声势这么浩大,若是打不起来,那便要被天下人耻笑了。”
“打吧,反正一切都按照推算的进行就好。”胖皇帝盯着龙椅,发呆的模样有点傻的可爱。
宝公公一直盯着胖皇帝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厌。
“不过燕千明那个人……倒是难得的将才,只可惜他姓燕了。”胖皇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猜他明天大约会借着机会想要联合三家势力与兵权准备与梁国一战了。”
宝公公也想到了这一点,但这种事情也只是说说而已,三大家族之间间隙颇深,哪是一个小辈随随便便就能左右的?没有一个中间人,三家谁都不可能把兵权交出去,所以这场以百日公主之死挑起的战争,绝对会打起来,魏国那点儿磨磨蹭蹭的支援不够梁国吃的,所以三大家族到最后估计还是只能出兵,但却东一支西一支的打,像是无头苍蝇,因此很快就死光了,或者全部变成逃兵,三大家族手下没了人,整个燕国变成了空壳子,名存实亡。
而如今燕国要的就是一场‘名存实亡’,耗尽三大家族的底气。
“其实如果燕千明真的能让三大家族手里的兵全部集结起来,并且全部团结一致的话,说不定还真的能扭转乾坤呢。”胖皇帝又说,“梁国和魏国的争端不断,一直以来输多胜少,都是因为两方战场所在的蟠龙国向着魏国,此次梁国过来找魏国麻烦,若是我们有底气能够抵抗住魏国的威胁,那么和梁国结盟一同灭了魏国才是上上之策。可惜啊……梁国国君是个蠢人,感情用事,不值得我们冒险。”
说来说去,两人又说到秦昧的身上。
宝公公对秦昧是毫无感情的,一直以来顶多帮忙发送密信,而胖皇帝却是犹如陪同四皇子长大一样,将自己的所有才学倾注过去,可有一点胖皇帝比较在意,他说:“昧儿也不知道是长得像谁,可能是像我,但却一点也不像她,瘦巴巴,也不像十五岁。”
“再过几年就好了,梁国那边苛待质子,我们给他补回来就行。”宝公公也觉得四皇子实在是瘦小的过分了,只有那双眼睛还看得过去,暗藏的锋芒无论谁也抵挡不住,“但四殿下也不像陛下,陛下年轻的时候是瓜子脸呢,是个美人。”
胖皇帝白了宝公公一眼,笑着摇摇头,转而又看向头顶上的牌匾,眼神深远。
很快,天亮了。
自宫中出去一对车马,车马素朴,仪仗却极大,浩浩荡荡的停在相府门口。
而相府门前已然是门庭若市,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来了个遍,就连王家与赵家居然都早早到来,留出一个位置给宫里出来的贵人。
这宫里来的贵人缓缓从马车下来,庞大的身躯一离开马车,车子几乎都发出了吱呀吱呀的欢喜声,只见身着便服的胖皇帝在宝公公的搀扶下红着眼圈进入相府。
站在相府门口的是身着缟素的燕家大公子燕千明与一众下人。
燕千明作为如今相府的新主子,一举一动倒毫无不妥,对着皇帝也是礼数周到,亲自领进去,一路劝慰伤心的直抹眼泪的胖皇帝说:“陛下节哀,家父若是在天有灵,也绝不希望看见陛下为他如此伤神啊。”
胖皇帝只叹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仿佛跟死了爹妈一样难过。
燕千明看在眼里,不再劝,余光扫过默默跟在后头的四皇子,而四皇子一直没有抬头。
燕家大堂挂的到处都是白布,竖着白帆,正中央是一个楠木棺材,里面却没有人,而是放着一盒骨灰。
跪在棺材旁边的是一堆哭丧的下人,而跪在最前头,戴着巨大孝帽,一身白衣的燕二公子最为显眼,他没哭的那么夸张,只红了眼眶静默的流着泪,睫毛一颤,便落一颗剔透的泪水,小脸苍白里透着病态的嫣红,唇色如血,眉眼朦胧,无论谁见了,都是惊艳的说不出话。
好似是见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娇弱小娘子,恨不得立时拐回家就地正法。
有这种想法的占大多数,因此这场葬礼倒显得不那么严肃,带着一点让人心猿意马的轻浮。
燕千绪在那儿跪的腿都麻了,对此毫不知情,只在心里暗自祈祷赵世子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闹起来,还有:什么时候他能休息啊?腿都掐的没知觉了!
——这位死爹死的很高兴的燕二爷是掐自己才哭的出来。
忽然的,有人走到他跟前,遮住光线,燕千绪一抬头,是没见过的人,看上去和王弟围有几分相似,却更为优雅斯文。
这人从袖子里扯出带有药香味的手帕弯腰给燕二爷漂亮的脸蛋上擦泪,一边擦一边说:“莫要哭了,哭的让人太有保护欲,这样可如何是好?”
第56章
王弟围跟在王大人的身边, 作为王家如今最有出息的小辈,对着来往的其他大人们陪笑说话。
王大人背着手走在前头, 给任何人的表情都很平淡, 及止到了燕相棺材旁边,往里面一瞅, 眼神里才隐约的流露出一些微不可差的松动。
王弟围对这样的葬礼并不在意,他对什么都不甚在意,他是没有自己思想的,所以这样跟在王大人身边亦步亦趋才是常态。
可当看见他曾经的三叔, 也就是过继后成为他父亲的王如雪扶着拐杖弯腰给地上跪着的燕千绪擦眼泪时,王弟围却走了过去,喊道:“阿绪?你还好吗?”
燕千绪视线错过眼前的陌生人, 身子向后倾去,没让那人的绢帕在自己脸上划来划去, 看向王弟围,只见王弟围丝毫没有不对劲,依旧是以那样阳光灿烂的笑面对他。
“真是好久未见了,没想这回却是因为这种事情见面, 真是……世事无常啊。”王弟围说着扭头有是一惊, “啊, 爹,这是我常和您提起过的燕千绪, 燕家二公子。”
“阿绪, 这位是王大人的弟弟, 是家父,你应当还未见过,因为一直没有机会,爹也身子不好,所以甚少出门。”王弟围很自觉的帮忙互相介绍。
燕千绪看着王弟围,真是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人了,居然能够在他面前如此的面不改色,好像对燕千律的离开也浑不在意,那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王弟围,让他愿意那么帮助燕千律来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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