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鸥两个膝盖磕得生疼,背上的人更是重如泰山似的压在他这根“鸿毛”身上,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我不走,难道还得留下,哄、你、睡、觉、么!”
“废、话!”陆惟名醉时无赖,根本是胡搅蛮缠,“你还得给我讲睡前故事呢!”
沙鸥:“......”
我、讲、你、妹、啊!
第24章 醒酒
周凌风几个人已经被眼下的精彩剧情震慑了灵魂,直到沙鸥第三次尝试脱离桎梏失败,才手忙脚乱地将陆惟名从他背上抬起来,重新搬运回床上。
被扔在床上也不老实,一只手还拽着沙鸥外套衣摆,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嘴里念念有词地嘟囔,一会儿要听故事,一会儿要听睡前儿歌。
沙鸥之前灌下去的那点酒此时全部蒸腾成隐含的怒意,被陆惟名这么折腾一圈下来,这点零星的怒意又全部兑换成无奈。
赵书远看出些端倪,对沙鸥试探问道:“哥们儿......要不今天晚上你和陆哥对付着睡一宿得了,已经这么晚了,你也就别折腾了。”
“就是就是。”周凌风接话道:“你俩睡一间,还有两间房,我们几个挤挤也没问题。关键是吧......”他暗自瞥了床上的陆惟名一眼,“关键是现在这个情况,你想走也费尽了。”
已经是半夜时分了,沙鸥走不走放一边,这哥几个再这么陪着陆惟名闹腾下去,可真的要该力竭而亡了。
沙鸥皱眉思忖了片刻,未置可否,只是说:“你们去休息吧。”
周凌风几个人如临大赦,半真半假地客气了两句,而后脚底抹油似的,溜之大吉了。
房门被带上,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暖黄色的床头灯投下一片朦胧光影,沙鸥侧过身,拽了拽被陆惟名攥在手里的一角,一下,两下,第三下的时候他手上加重了力气,终于拽了出来,而下一秒,躺在床上的人手上一空,也随之睁开了双眼。
陆惟名眼底有红血丝,醉酒的目光懵懂而迷茫,此时的神态像极了个一不留神就闯入光怪陆离大千人世的深山小兽,茫然四顾中,带着惶惶的不安。
沙鸥迎着他的醉眼,面无表情地对他对视三秒,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你......”陆惟名脑中混沌一片,清明也只是片刻,随后翻涌而至的,便是更加汹涌的迷醉困顿,“你是......你怎么......”
沙鸥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最终决定放弃和醉鬼摆事实讲道理,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陆惟名脑门上戳了一下,淡声道:“闭眼。”
陆惟名狐疑困惑地看他半秒,居然真的乖乖闭上了眼睛。
沙鸥从陆惟名口袋里掏出手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点亮屏幕,发现果然没有上锁后,直接点开一个小程序,在搜索栏输入“睡前故事”几个字,而后在列表中选中了一个时长半小时的选项,将播放时间设定为“本节播放结束”后,把手机放在了陆惟名枕边。
轻柔的女音从手机中传来,带着低哄安抚的语气,在这夜阑人静之时,显得尤为催眠。
沙鸥在床边坐了五分钟,直到闹腾了一晚上的傻儿子彻底睡沉,才起身走到房间玄关处,关掉了房中所有的灯光,只留那盏带着昏黄暖意的床头灯,然后拉开了房门,轻步而出。
出了酒店,沙鸥步行回“Stone”后门,取了自行车,顶着冷风一路回了家。
到家已经快凌晨三点了,沙老爷子和沙雁还早已经睡下,沙鸥不想半夜扰人清梦,况且即便是工作需要,他也从未像今夜这样豪饮后,带着满身的酒气回过家,让那爷俩儿发现了,免不了又是一顿心疼和规劝。
脱了外套,他整个人几乎累到脱力,连洗漱都省了,直接往沙发上一窝,抻开靠背上放着的毛毯,凑合着睡了过去。
浅眠之中,嘴边还挂着一丝清浅的无奈笑痕。
第二天上午,陆惟名是被接连不断的敲门声震醒的。
头一晚放肆宿醉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头昏脑涨,全身酸痛,走起路来脚底打飘。
这可真是从未有过的新鲜体验。
陆惟名踩着犹如软云一般的地板,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晕晕乎乎地开了门。
门一开,四张带着猎奇探究的大脸便倏然闯入视线。
“靠。”陆惟名一愣,人也清醒了不少,“干嘛呢你们四个,一大早守门口,cospy门神啊?”
“不早啦,你自己看看都几点了,再晚点午间新闻都该播完了。”
周凌风打头,四个人鱼贯而入,陆惟名还穿着昨晚的那身衣服,听他这么说,下意识的掏手机想要看时间,可摸来摸去,才发现两兜空空,“哎我手机呢?”
“这呢。”赵书远往床边一坐,从枕头边上拿过手机扔给他,声中带笑,问道:“怎么就你自己啊,令严何在啊?”
陆惟名划开手机屏幕的手戛然顿住:“......谁?”
其余几个人互视一番,而后爆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大笑。
陆惟名就在这毫不掩饰的无情狂嘲中,慢慢找回了点昨晚的记忆碎片。
虽然只是一些不能连贯演绎的断章,但是零零散散地拼凑起来,也足以在一瞬间让陆惟名亲身一次何为人世艰难,命途多舛了。
“父子局,先趴下的叫爸爸!”
“那,以后跟我姓了?”
“......”陆惟名呆若木鸡,拿着手机站在房间中央,整个人凝固成了一块见了鬼的活化石。
许久之后,直到他哆嗦着手指,试探性地划开手机屏幕,睡前故事的小程序界面猝不及防地跌入眼帘时,心口快要憋炸了的那口气终于喷薄而出。
“我他妈......操!”手机烫手,被陆惟名一下甩到床上,他抱着头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懊悔羞耻如潮水开闸泄洪般,一并涌了上来,差点没把他呛死。
这感觉,也太他妈太上头了!
几个损友见他一副哀大莫于心死的神情,沉浸在自我厌弃中不能自拔,终于堪堪止住了笑声,方凯走过去拉了他一把,从地板上把人拽起来,安慰道:“行了啊,多大点儿事,俗话说好,你不醉他不醉,马路牙子谁来睡?况且也没真让你睡大街上。”
陆惟名本以为下一句是“而且酒后的醉话不能当真”,谁知道李赫接茬道:“就是,再说陆叔叔宽宏大量,不会和你一般见识的,不就突然多个爹么,放宽心,不至于的。”
这话就不能提,说完几个人又忍不住了,瞬间开始了第二轮无情狂笑。
陆惟名:“......”
周凌风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权当半场休息,问道:“哎对了,昨晚你那位......咳咳,那个谁,不是和你一个房间睡的么,人呢?”
陆惟名心神俱疲:“没有,走了。”
赵书远:“走了?我靠你昨天折腾到半夜两点多,一直拽着人家衣服不撒手,说什么也不放人,那架势谁也说不得,没办法他就让我们先去睡了,结果这哥们儿没住这啊?”
拽衣服、不撒手、不放人......羞愧更盛,陆惟名在杀人灭口和自我了断之间徘徊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折中的方式,将脑袋藏在厚沙之中,装傻鸵鸟,他自暴自弃地往洗手间走,生无可恋地留下一句:“这事过了啊,再提我翻脸了。”
等他胡乱地刷牙洗澡后,几个人退了房,去商业街吃了个午餐,陆惟名酒劲儿过了以后,胃里就开始抽着疼,严重影响食欲,于是默默地捧着汤碗,没滋没味地小口喝汤。
午饭吃的完,饭后差不多就到了分别的时刻。
周凌风他们买的快车票,陆惟名送他们四个到火车站,进站前,不舍之情还是外露了。
不过即便是惜别,几个大小伙子也演不来矫情的戏码,周凌风上前一步,握拳敲了敲陆惟名肩膀:“行了,哥几个儿不在身边,好好照顾自己,放长假了就回北津,我们给你接风。”
陆惟名点头,说:“没问题,我还等着下次见面的时候和你们跑两圈呢,计时竞速,到时候别怂啊。”
马上要检票进站了,赵书远笑着又嘱咐了一句:“别的都是小事,你那脾气好好收收,别整天像个炮仗似的,任谁一点就着,不过真遇见事了也不怕,一个电话哥们儿就是打飞的也过来给你撑场子。”
“你放心吧老赵。”方凯笑着接腔,“咱们陆哥现在是今非昔比了,这点小事还用得着你操心,陆哥有丰玉的爹管着,那必须是想出格也没机会啊。”
“滚蛋吧你!”刚才顺着热汤稍稍平息的耻辱感再次席卷而来,陆惟名忍无可忍抬脚就踹,“麻溜地滚去检票!”
几个人笑成一团,随着检票的队伍慢慢前移,陆惟名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过了通道闸口,最终顺着下行电梯消失在视线中。
啧,这来去匆匆,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分别场景,果然有点煽情,不太适合他这种豪迈的热血少年,陆惟名刻意收敛了那点外泄的情绪,随着流动的人群往车站外走。
走两步忽然停下,胃里又是一阵绞痛。
靠了......陆惟名不禁暗自琢磨,他一个昨晚喝得跪地叫爸爸的人,现在都难受成这样,也不知道比他喝得还多的沙鸥,是怎么把一个先无理取闹,后假死挺尸的自己运回酒店的。
而后又半夜独自回家。
走之前还大发慈悲,真给他放了段睡前故事。
这到底是他妈什么能空手套儿子的神仙海量?
不能细品,越品越尴尬,尴尬到头顶飞过成群小鸟。
细看,小鸟的品种还比较特殊。
一群沙雕。
第25章 百密一疏
周一清早,沙鸥在早自习结束后准时到达教室。
一中的传统,每周一上午的大课间开校会升国旗,所以每周的第一天要求全体学生统一穿校服,天气渐渐转凉,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在断袖衬衫外套上了校服外套,因此入眼即是一片纯黑色,配上四十多个不停晃动的脑袋,教室里霎时就成了墨色汪洋,一浪高过一浪。
此情此景中,那唯一的一抹纯白,就显得格外醒目。
沙鸥走到座位边上,趴在课桌上闷声埋头的陆惟名听见响动,缓缓抬起头来,两个人对视半晌,陆惟名还是没憋住,嘴角微扯,露出个十分不自然且生疏万分的弧度,“......早、早啊。”
说完向前挪了挪椅子,给他让出空间。
沙鸥点了下头,侧身而过的瞬间,刻意隐去了嘴边那一纵而逝的笑意。
坐到座位上,沙鸥开始做课前准备。第一节 数学课,他从课桌上抽出课本,准备好验算纸,又从笔袋里拿出黑红两支中性笔,把笔放在课本旁的时候,忽而偏头往旁边看了一眼。
陆惟名慌忙之中被抓了个现行,根本来不及收回一直小心窥探的目光。
紧张与尴尬并存,一颗心倏然提到头顶,就是晃悠着落不到原位,陆惟名强装镇定,倒打一耙:“看我干什么?”
他那点色厉内荏的小心思全写在了脸上,沙鸥看透却不说破,他眼睫微垂,薄唇轻启——
陆惟名一颗心登时跳地像坐过山车忘了系安全带一样刺激,心说你要敢提周五晚上的事,我就......
“你不冷?”
陆惟名:“......”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陆惟名脑子转了个弯才明白所问何来。
他重新趴回到课桌上,双手摩挲了两下露在校服短袖衬衫外的小臂,闷声道:“不冷,哥天生正能量爆棚,自带发热体质。”
沙鸥悠悠地“哦”了一声,口气清浅,听不出任何情绪,继而转过头去,再不理他。
陆惟名趴在课桌上,自暴自弃般地叹了口气。
岂止是不冷,自从早晨体特晨训结束,他就开始不停地冒虚汗。
周五晚上的那场宿醉后劲大到超出他想象,周六送走周凌风他们几个后,他打车回姥爷家,冲澡换衣服后,整整在房间里颓了一整天,胃不舒服,毫无食欲,甚至间接性肠痉挛。
前两天一直靠保姆煲的热汤暖着,今天早晨终于满血复活了,谁知道一场晨训下来,凉风热汗一灌,他这颗脆弱娇嫩的少爷胃再次被打回原形。
陆惟名用余光偷瞥了沙鸥一眼,咬着忍着胃中的不适,心说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啊。
第一节 课上课铃响,杨光踩着铃声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登高一扫,开口先打趣道:“嚯,体特的身体素质果然不一般,九月末的阴天还能短袖上阵,这是二班小太阳啊。”
班上同学纷纷转头,向最后一排投来惊奇的目光。
小太阳内心默默地“日”了一声。
“行了,都看我这。”杨光把教案夹放在讲桌上,拍了拍手吸引全班注意力,“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这种选择根本无需考虑,全班同学异口同声答道:“好消息!”
“我就知道。”杨光笑道:“行,先给你们吃个蜜枣甜一甜,好消息就是周四周五两天,全校秋季运动会,升入高二以来课业压力比较繁重,你们可以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撒个欢儿了。”
“哇哦!”一石激起千层浪,本以为新学期开始后,这种全校性质的文体活动就与高二的他们无缘了,没想到此时还能绝处逢生,一时间,班上议论如潮,后排的几个男生兴奋地都要把课桌拍出鼓点了。
“咳!”杨光重声提醒,“好消息你们课后自己慢慢消化,汪晨做一下参赛项目登记,现在我要说坏消息了,你们最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班上霎时安静下来,杨光高深一笑,宣布道:“坏消息就是,你们还有今天一天的时间做准备,明后两天,也就是运动会前的周二周三,你们将迎来高二学年的第一次月考——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我去!”一片死寂中,坐在沙鸥前面的杜东明忍不住悲愤喊道:“男神,这个消息,根本就不是应该排在蜜枣后面的那一巴掌,这是一碗□□吧!当场夺命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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