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运动会前月考,这是向死而生啊,学校不考虑一下我们的备考心情吗?”
“我简直能想象到自己坐在考场里的样子,眼睛看着试题,脑子里回荡着运动会开幕曲,太分裂了吧!”
“别说了,我都有画面了......”
“哎哎哎,安静一下!”杨光屈指敲了敲讲桌,安抚这群炸毛的中二少年,“第一次月考,考的不仅是大家对知识的掌握情况,更重要的是心态,这次考试和以往不同,高二以后咱们的课程进度很快,所以这次月考所考察的范围也会更广更全,所以,不慌不忙不急不躁的平常心更为重要,因此,请大家先清空脑中对运动会的所有幻想,全力打好迫在眉睫的这一战吧!”
“课前我已经和你们各位科任老师商量好了,今天全天都给你们自由复习,范围不要局限与现在的课本,联系以往的知识点,有模棱两可的地方赶快问,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抓紧时间不耻下问,别等到成绩出来以后再流下悔恨泪水,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杨过说完,班上立刻响起了刷刷的翻书声,可见临时抱佛脚小队人数不少。
同学们自由复习,杨光走下讲台逡巡一周,顺便做现场答疑,等走到最后一排的时候,在陆惟名座位旁边停住了脚步。
陆惟名忍着胃部轻微抽搐的痛感抬头,杨光温声说:“转学后第一次考试,心态比成绩更重要,所以放宽心,就当做是一个查缺补漏的自我检验了。”
陆惟名点了下头,语气有点无力:“我明白,男神放心,我心大着呢。”
杨光说:“心大不代表不把考试当回事,我私下问过你们常教练,据说你专业成绩非常突出,要是文化课成绩也能达标或是意外的再高一些,高考应该十拿九稳了。”
“意外的高一些?”陆惟名放下手里的笔,稍稍坐直了脊背,义正言辞地为自己正名:“您这话不对了啊,我文化课成绩提高那绝不是意外,那叫情理之中,更是我精诚所至,再说了,我还有独门秘籍,我......”
他说到这,忽然卡了一下,眼神不由自主地向旁边飞速掠过。
杨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沙鸥像是自带屏幕功能一样,端坐在座位上,神色专注地做着一本英语语法的汇总练习册,表情疏离冷淡,对于旁边的低语充耳不闻。
“嘿!”杨光奇道:“课代表你可以啊,说是自由复习,不过在我的课上还当着我的面做英语练习,是不是有点不给我面儿啊?你好歹也拿本数学书盖一盖,就当安抚一下我这中年数学园丁的脆弱心灵行不行?”
沙鸥笔尖顿住,抬起眼皮,语调轻缓而笃定:“不需要欲盖弥彰,我考一百五十分就是对您最大的慰藉了。”
“......”杨光噎了一下,继而笑骂道:“你这小子,合该你们地理老师说你恃才放旷,一点不假!”
沙鸥未置可否,照单全收。
说到这,杨光忽然思及一事,轻声回忆道:“当初说让你帮助新同学补习,为期是一个月,是吧?”
此言一出,沙鸥和陆惟名同时怔了一下,然后双双抬起头看了过来。
杨光拍了拍陆惟名肩膀,说:“所以说,好好考,这第一次月考不仅是对你转学以来文化课知识的考验,更是对你同桌补习成果的试金石啊!”
“......”陆惟名脸上的笑意淡去了几分,明明心大如斗的好心态,就在这一句话中稍有倾塌,连胃疼好像都更明显了点。
嘱咐完,杨光往另外一排行去,陆惟名揣着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碰了碰沙鸥的手肘。
沙鸥停笔转头,心中其实猜到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陆惟名问:“这次考试结束以后,你第一节 晚自习“小沙老师”的头衔是不是也就卸任了?”
沙鸥捏了下食指指腹,“嗯”了一声。
“哦。”陆惟名心里有点翻腾,以为是胃疼引起的连锁反应,声音也随之低沉了一些,“没成想,一个月过得还挺快的。”
这话是真情实感,但说完后才发现其中蕴含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留恋不舍,陆惟名后知后觉过来,差点让自己突如其来的矫情劲儿酸死。
不过,此时感慨一声时光易逝似乎也不过分。虽然当初沙鸥直言与他气场不和,但是这一个月来,他给他补习的功夫也可谓是下到了家。
每天第一节 晚自习的知识点补充讲解,随堂练习册上有代表性的的题目汇总,还有那本手写的高一全年数学重难点公式合集,以及那句状似无意,却直入心扉的话。
——“你才是自己进步的根本原因。”
这么云淡风轻,一句话就从容且潇洒地把自己指导之功全盘勾销,把所有的硕果都留给他独自品尝,甜得他差点流下感动的七尺男儿泪。
陆惟名心中蓦地发软,再开口时,语气中居然带了点试图挽留的意味:“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这次要是没考好,你不考虑一下后续的深耕厚培吗?”
沙鸥以为他是考前综合症,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维护一下对方从来都盲目自信的心态,中性笔在清瘦修长的指间转了一圈,他说:“没必要。”
陆惟名没成想他拒绝的这么干脆,面上一怔,脱口问:“为什么?你都信誓旦旦的要考一百五满分了,顺手再提携一下同桌呗!”
沙鸥说:“只要你考试的时候,专注一点,思路灵活一些,成绩应该不会太低。”
这一个月,他给陆惟名补习了多少,对方吸收了多少,通过每天晚上的那节自习课的交流,他心里大致有数。
陆惟名对沙鸥这种变相的鼓励措施十分受用,他心里窃喜臭屁,嘴上却义正言辞:“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嗯。”沙鸥点了下头,侧过脸,刻意放轻了声音,“毕竟——”
“嗯?什么?”与沙鸥素来疏离淡泊的眼神对上,尤其是在看见他嘴边恍惚闪过的笑意时,陆惟名在无端出现的紧张感中,莫名夹杂了些许期翼。
沙鸥停顿两秒,漂亮的眼尾倏而轻轻一弯,继续说道——
“毕竟,虎父焉有犬子。”
陆惟名:“......”
他大爷的,敢情在这等着呢!
百密一疏啊!
第26章 道歉
因为第二天月考的关系,上午的五节课全部变成了自习时间,虽然有两天的运动会吊着心,但一中的学生自律自制能力普遍较强,嘴上喊着“考试杀我”,复习起来却一个比一个认真。
第二节 课下课,汪晨开始统计运动会报名人员名单,首先把目标锁定在了陆惟名身上。
汪晨拿着报名表,笑得如沐春风:“陆哥你说吧,一百二百四百八百和三千,是我全给你勾上,还是你自己挑拣挑拣?”
陆惟名无精打采地往桌面上一趴,声音有气无力:“全勾上?你累傻小子呢?”他动了动课桌底下的两条长腿,冲汪晨伸出四个手指,“一百、八百、三级跳、铅球,就这四项,多一个我就退赛。”
这四项是高中体育特长生加试的项目,也是体特班平时训练的重点项目,高手云集,最出成绩,必然也是运动会竞争最为凶残的项目。
汪晨无不惋惜,贼心不死:“就四项,少了点吧?咱们文科班想要在运动上总分排名靠前不容易啊,你可是咱二班最大的指望,能不能跻身文科班总分前三,就靠你一骑绝尘扬刀立马了,所以,再加两项?接力和三千,怎么样?”
陆惟名抛给他一个“醒一醒别做梦了”的眼神。
说话间,后排的几个男生也凑了上来,自动加入到“招安”大军的队列里,温世超打水回来,看见摆在陆惟名桌上的报名表,听了旁边人几句话便忍不住插嘴:“干脆陆哥再多报一项4*4接力吧,大不了三千长跑还是由沙鸥霸霸顶上,你们同桌强强联袂,二班全体皆大欢喜,怎么样?”
陆惟名现在压根听不得“爸”的同音字,一听就上头,却不无意外地问了一句:“你......跑三千?”
沙鸥手中正整理者前两节课做过的复习笔记,闻言寡淡的“嗯”了一声。
“嘿嘿。”杜东明此时也转过头来,指了指沙鸥,对陆惟名说:“来陆哥,我给你重新介绍一下你的超能同桌,沙鸥霸霸,蝉联两年一中年级第一,大小考试从无失手,另外,还是一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少年,更是我校三千米长跑纪录的成绩保持者,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你同桌牛逼卡拉斯吧!”
意外么?也倒不至于,毕竟他曾经见过沙鸥最不为外人所知的另一面。因而陆惟名心说,三千米算个屁,等你见识过我同桌的酒量后,恐怕会为自己肤浅认知而感到无地自容。
“行吧。”陆惟名挑起桌上的一支笔,在报名表接力项目后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后一项,再多真没商量了。”
“得嘞!”汪晨目的达到,心满意足地捧着报名表,继续鼓动其他同学去了。
围观群众散开,陆惟名掏出手机瞟了一眼,距离下节课开始还有六分钟,于是捂着酸胀的胃部,再次趴到了桌子上。
沙鸥整理完笔记,看了看旁边这个平日里永远精力充沛,此时却如娇花一朵的同桌,犹豫半秒,还是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舒服?”
从早上到现在,一得空就往桌子上一趴,上课做复习练习题的时候也用一只手捂着肚子,要不是性别限制了他的想象,沙鸥真要以为他是痛经了。
“啊?没有啊!”陆惟名神色一凛,立刻坐直了腰背,否认三连:“哪有不舒服啊,没有没有没有,我好得很!”
气势挺足,如果不是脸色和唇色都比平时白了两个色号的话,沙鸥也就信了。
不过,正如同有人喜欢逞强斗勇一样,他可能天生缺乏悲天悯人的柔软之心,见对方嘴硬,便也不再多事,习惯性的点了下头,就算是给出了自动终止对话的信号。而后,顺手从桌兜的塑料袋中,掏出了一颗冰糖放进嘴里。
一直暗中观察的陆惟名眼光一尖,立刻问:“哎,你吃的什么?”看上去是颗糖,他胃酸嘴苦,霎时被勾起了口欲,想吃点甜。
沙鸥从课桌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塑料袋,指尖勾着,在陆惟名眼前晃了一下:“冰糖,要不要?”
陆惟名端着一张“要要要快给我”的脸,故作矜持:“也不是、也不是特别想吃。”说完就见沙鸥从容地收回手指,又马上补充道:“不过你要是非得让我尝一个,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答应!”
沙鸥把那袋糖重新放回课桌里,刚正不阿道:“不了吧,强塞的糖不甜,我从来不爱勉强别人。”
陆惟名:“......”
胃里着火,满腹灼热,此时也顾不得面子几斤几两重了,陆惟名眼疾手快,侧身一把握住了沙鸥还放在课桌里没有抽回来的手,低声嚷嚷着:“不是,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啊,甜甜甜,我就爱吃别人硬塞到嘴里的糖,冰糖最好,行了吧!”
温热的掌心以完全包围的姿态覆在手背上,热意源源不断的顺着手腕向小臂蔓延,沙鸥心中一悸,思维忽然回到了周五拼酒的那个晚上,陆惟名醉中毫无分寸,整个人像只巨型考拉一样,对着他连抱带拱,死活赖他身上不撒手的德行。
“放开!”沙鸥条件反射似的想要挣开,但对方手大劲足,攥着他的那只手纹丝不动。
“不放,快塞糖!”
第三节 课的上课铃就在这幼稚地拉扯之中骤然响起。
沙鸥余光一扫,瞥见语文老师已经走上了讲台,不知是恼怒还是赧然,他直接用上了另一只手,想要掰开陆惟名的钳制,而陆惟名这个一心想要吃颗冰糖的傻货,压根没听见铃声也没看见虹姐,见沙鸥突然双手并用,还“哟呵”了一声,来劲道:“挺倔强啊少年,跟体特比手劲呢?今天你同桌就亲自指导一下,让你明白明白为什么铅球它能飞得那么远!”
“来,你俩上讲台上做个现场教学,让我和全班同学也长长见识呗。”
语文老师虹姐音量不高不低,但在全班静谧的情形下,无异于平地一道惊雷,定点投射,直接炸在了正四手叠罗汉,抢糖进行时的两人身边。
陆惟名猛地抬头看去,沙鸥则绝望地闭了下眼睛。
迎着全班同学瞠目结舌的眼神,虹姐微微一笑,绵里藏刀:“你俩这造型挺别致啊,这叫什么——心连心手挽手,同桌一生一起走?嘶,陆惟名你再挤挤,沙鸥就要和墙融为一体了!怎么着,我要是再晚来两分钟,你是不是还要当堂表演一个“体特生壁咚年纪第一”啊!”
“不是,我就......”事发突然,陆惟名也没料到事态走向,虹姐这么一说他才发现,沙鸥半个身子都被他挤着贴上了墙,说是抢糖,实际上他情急之下,几乎把人半抱在了臂弯之下,而视线里,沙鸥偏着头,耳后如白瓷细腻的冷白肤质上,悄然氤氲了一抹绯红。
众目睽睽之下,陆惟名像是被那薄红灼了双眼,不留神直接烫到了心脏,巨大的视觉冲击下猛地放开了双手,“刷”地一下起立站好,一声“对不起”脱口而出。
他目视着讲台上的语文老师,但这句道歉是说给谁听的,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有这精气神儿,最好全用到明天的考试里。”虹姐大概也没想到陆惟名反应这么大,停了两秒,冲他压压手,“坐下吧,这节课给你们自主复习,有掌握不好的地方上讲台来问,尤其注意一下那几篇长文言文的直译内容。”
看似只是个不经意的小插曲,余音落弦,同学们立刻埋头,继续转入语文复习中,陆惟名神情恍惚地坐下后,偷偷侧头瞄了一眼旁边的人。
结果,就在视线落到对方刚才红晕漫上的耳后那一瞬间,一小包冰糖就直接从课桌下方砸了过来,直击他的胃部,稳准狠辣,毫不留情。
陆惟名暗自抽着凉气,把那包冰糖握在手里,就听见沙鸥冷淡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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