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环顾教室,目光落在最后一排的谢淮青身上,表情明显有些惊讶。
谢淮青回视,目光冰冷。曹伟江向他笑了笑,宣布开始上课。
音乐课对于课业繁重的高中生来说就是用来放松的,发呆打瞌睡或者做其他科目作业,很少有人会认认真真听老师讲那些无聊的音乐鉴赏。
谢淮青原本是少数会认真听讲的人,这一次却趴在桌子上睡觉。因为看到前面讲课的那个人,会让他想起某些不太好的经历。
可新来的老师却对他很有兴趣。
曹伟江走到谢淮青桌边敲敲桌角:“同学,请你来回答一下,舒伯特的魔王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谢淮青甚至没有站起来:“我不知道。”
“好,那我来说。”曹伟江自顾自继续讲课,似乎对谢淮青的态度毫不介意。
霍珹终于发现不对劲,等老师走远之后问谢淮青:“你认识他啊?”
谢淮青沉默了几秒才回答:“嗯,以前教过我钢琴。”
“你还会弹钢琴呢。”霍珹惊讶,想起谢淮青昨天说学过跆拳道,不由有些心疼,小时候学那么多东西,一定很辛苦。
谢淮青觉得莫名其妙,霍珹为什么突然用那种怜爱的眼神看着他。但是被他这样一搞,心情不知不觉变好了些。
*
有些人永远不想再见到,现实却不让人如愿。谢淮青没想到曹伟江也会来冰城,并且在这所学校当老师。
学校就这么大,除了每个礼拜一次的音乐课,偶尔在学校的某个角落也会迎面撞见。
谢淮青去交完英语作业,从梁轶办公室出来,抬眼便看到那个看一眼都反胃的人。
曹伟江挂着看似和蔼的笑,嘴上说着寒暄的话:“淮青,见到老师怎么总像没看到一样,也不打个招呼。”
谢淮青眼神很冷:“你不配做老师。”
曹伟江笑容僵硬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那我不也做到现在了吗。”
谢淮青面无表情,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你还是太年轻,当年转学应该挺麻烦的吧。”曹伟江说着拍了拍谢淮青肩膀。
谢淮青条件反射般将他的手挥开,一言不发地走了。
和这个人呆在同一个空间令人窒息。
回到教室谢淮青拿出理综卷子来做,霍珹在一边欲言又止。他刚才远远看到谢淮青和新来的音乐老师在交谈,似乎不太愉快,然后谢淮青回来就开始用神一般的速度做卷子,代表他的心情很糟糕。
霍珹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给谢淮青丢了张纸条:[谁惹你不高兴了]
谢淮青写了一个字就丢回去:[没]
说谎。霍珹气呼呼地在心里想,不管是没不高兴还是没人惹他,都是在说谎。
他感觉有点挫败,他以为和谢淮青的关系已经很近很近了,但遇到事情的时候,谢淮仍然总想着一个人解决,不愿意把一切都和他分享。
不像他,什么事都和谢淮青说……
不过这么说起来……好像还真不是,霍珹突然想到之前给自己埋了一个多大的雷,顿时由生气变为恐慌。
那件事过了那么久,他有时候甚至都忘了还有这一茬。可谎言就是谎言,像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引爆。
他刚才竟然还敢生谢淮青的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啊,霍珹心想。这个问题不解决,他永远都会提心吊胆,也许该找个机会,在谢淮青心情好的时候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但是又很怕谢淮青从此不理他,不肯原谅他。可是如果一直这么瞒着,一旦谢淮青自己想起来,后果会不会更严重,毕竟他有这么多机会可以坦白……
唉,左右为难。
霍珹不自觉唉声叹气,没发现谢淮青做题速度变慢了。
刚才把纸条还给霍珹的时候,谢淮青转头瞧了一眼,他看到那一瞬间对方眼里的失落。
然后这人现在正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
谢淮青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刚才的敷衍,霍珹不高兴了。
或者要把那件事告诉他吗?可是谢淮青不太想说,不是什么好的回忆,而且他也怕说出来会影响霍珹的心情。
真是左右为难。
第24章
谢淮青发觉霍珹那天状态十分不对,都不怎么看他了。
但他不知道霍珹是心虚不敢看。
最后一节晚自习,梁轶说学校要定制新的夏季校服,让他们把尺寸填报上来,为了方便学生们量尺寸,发了十几把软尺。
梁轶:“身高自己应该都知道吧,胸围腰围同桌之间互相量一下啊,放学之前把这事搞定。”
到最后一节课同学们早就昏昏欲睡了,哪怕是这种小事,只要不学习,都能让他们激动兴奋起来,教室里顿时变得嘈杂。
尺子递到谢淮青他们这一桌,他说:“我先给你量吧。”
霍珹点头,手臂微微张开,让谢淮青把尺子环过来,这样一来,两个人不得不靠得很近,他的头顶擦到霍珹下巴。
谢淮青余光感觉到附近女生的目光在看他们。
这个姿势……确实很尴尬。
谢淮青动作加快,量出来霍珹胸围105,腰围65,把周围男生羡慕得够呛。
数字记下来后,换霍珹给他量,霍珹目光仍旧有些躲闪,但好像对于知道谢淮青胸围腰围这件事特别来劲。
霍珹念出数字:“腰围61。你腰好细啊,比郑浩慈头围都小。”
谢淮青:“……”
郑浩慈愤怒地嚷嚷:“别以为我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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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放学后回到家,谢淮青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突然感觉一阵头痛。
一段记忆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谢淮青很逼真地体会了一把当时的场景重现。
那是在物理竞赛班的阶梯教室,他坐在靠窗的那一侧,霍珹从门外走进来。
目光触及到他的方向时,霍珹很冷淡地瞥了一眼就转过头去,似乎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那种眼神,是谢淮青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而他很清楚的知道,这是过去发生过的,真实存在的场景。
霍珹原来也用看苏涵那样的眼神看过他……头痛渐渐缓解,谢淮青却开始觉得胸口有些闷。
他知道自己和霍珹曾经因为不明原因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从没想过存在这种情况。
过去的事情似乎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谢淮青第一次有些抗拒恢复记忆。
*
霍珹的心虚落在谢淮青眼里,就是因为他的隐瞒而不高兴。他不想再看到霍珹像记忆中那样的眼神了。
可是现在霍珹又没问,他直接去跟对方坦白似乎太突兀。万一霍珹赌气说他现在不想知道了呢,那样谢淮青觉得自己可能也会忍不住说些伤人的话,然后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谢淮青一直都知道自己性格不好,对人不友善,脾气坏。他明白霍珹对他确确实实是喜欢,其实经常会疑惑,霍珹到底喜欢他什么。
像他这样,拒人千里之外的,不懂得如何示弱如何对别人好的人,竟然也有人会喜欢。
过去他从来不觉得孤独难以忍受,也觉得自己不羡慕那些拥有很多伙伴的人,可是和霍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才知道原来有人陪伴是这样的感觉,想想以前的自己,好像真的挺可怜。
他害怕失去,这次想试着珍惜。
可是他长这么大,没人教过他怎么样经营一段亲密关系,他不知道怎么对别人好,不知道怎么说话才能哄人开心,只学会了怎么样把人越推越远。
谢淮青想哄一哄霍珹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
中午霍珹被物理老师抓去改作业,谢淮青和夏寻一起在食堂吃饭。
谢淮青犹豫了很久,开口问夏寻:“如果你做错事惹别人不高兴了,你会怎么办?”
“简单啊,哄哄就好了。”夏寻喝了口汤,“怎么了哥,你惹霍珹学长不高兴了啊?”
“不是,”谢淮青否认,“随便问问。”
“噢,”夏寻看出来了,但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这很简单啊,我就会这样——”
他扯住谢淮青的校服下摆,轻轻柔柔地晃一晃:“哥,别生气了嘛。”
谢淮青:……
夏寻解释道:“就这样,轻轻扯一扯衣服,声音放软,其实就是撒娇嘛,很容易的。”
谢淮青:还不如让他去死。
“这样不行是吗,”夏寻说,“这样不行的话就写小纸条道歉,上面画个笑脸……哎呀,其实你随便做点什么,霍珹学长都会受宠若惊的。”
谢淮青:“跟你说了和他没关系。”
“是是是,”夏寻顺着他的话,“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是你的话,谁会忍心和你生气啊,尤其是霍珹学长,那几乎不可能,一定是你误会了。”
谢淮青沉默着吃饭,反正夏寻就认定是他要哄霍珹了……他不想再继续探讨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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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体育课男生们多打了一会儿篮球,霍珹本来以为谢淮青会想要先走,没想到一直陪他打到散场。
散场之后已经放学半个小时,学校里人几乎走光了。
谢淮青和霍珹,还有学委三个人一起留下值日。三人分工明确,扫地的扫地,擦黑板的擦黑板,很快就把打扫工作都做完,就剩下去室外倒垃圾。
谢淮青犹豫了一下,对学委说:“我和霍珹去扔垃圾,你可以先走。”
霍珹有些惊讶,谢淮青竟然都会主动和同学说这种话了。
不过这两天谢淮青一直有些隐隐的不对劲。
学委也没推辞,爽快地答应了。
霍珹对谢淮青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你留在教室等我。”
谢淮青摇头:“我也去。”
学委背上书包和他们两个一起下楼,然后先回家。霍珹和谢淮青扔完垃圾往教学楼里走,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太阳西沉,此时校园里空旷寂静,这样的氛围,其实是说点什么的好时机。
谢淮青心理建设做了一路,始终没能下定决心按照夏寻说的那样做。性格使然,夏寻做出那种举动显得很自然而然,可是他……万一霍珹被吓到,那就尴尬了。
他有一瞬鼓起勇气的时候,眼里突然进了一粒沙。眼睛不舒服,没心思想别的,马上要走进教学楼了,他错过了刚才那么好的机会。
倒是霍珹见谢淮青时不时揉眼睛,关心道:“眼睛里进东西了吗?没事吧。”
谢淮青说没事。
霍珹说:“不要揉,等会儿去洗一下。”
因为刚刚扔完垃圾,他们本来也要去洗手间洗手,谢淮青顺便用流水洗了洗眼睛,用纸巾擦干,感觉好像那粒东西不在了。
两个人前脚后脚走进教室,霍珹要去拿书包,谢淮青一狠心,从身后拽住了那片校服衣角。
霍珹惊讶地回过身,心跳渐渐加速,轻易就被谢淮青的举动撩到了。
这是在干嘛呢……仔细想想谢淮青今天一直都有点反常。
“你……”霍珹结结巴巴地开口。
谢淮青本来尴尬又后悔,可是刚刚进了眼睛那粒沙子还在,并且突然发难,他像是被解救了一般,收回手去揉眼睛。
霍珹顾不得别的了,抓住谢淮青的手腕:“别揉,容易划伤眼睛,还没弄出来吗?”
谢淮青:“嗯。”
他的右眼被揉得通红,眼里溢出眼泪,可是那粒沙很顽固,眼泪也没能把它冲出来。
霍珹说:“我帮你吹吹。”
谢淮青同意了,吹了几下依然没用。
霍珹又向前迈近了一步,想帮谢淮青把上眼皮翻起来,谢淮青眼睛特别敏感,稍微一碰到眼皮他就控制不住整个人往后缩,霍珹小心翼翼地尝试了好半天都没成功。
除了眼睛不舒服,霍珹靠得也太近了,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谢淮青觉得有些难捱。
霍珹很耐心地说:“稍微忍一下,你相信我,不会痛的。”
“好。”谢淮青点头。
他咬住下唇,强忍着没动,虽然眼皮还是在不安地颤抖,霍珹这一次终于成功了。
一粒沙附在谢淮青上眼皮内侧,霍珹用纸巾很轻很轻地把它沾出来。
谢淮青眼睛眨了几下。
霍珹:“现在怎么样,还难受吗?”
谢淮青说:“好了。”
说话时两人刚好对视,霍珹刚刚没有退开,距离依然那么近。
在霍珹眼里,谢淮青眼尾泛红,眼里水润,眼神迷蒙,下唇被他刚刚咬出一点印子,显得更加红润。
这样的神情霍珹完全顶不住,他脑子一抽,快速在谢淮青唇上啄了一下。
亲完自己愣了,谢淮青也愣了,两个人都不知所措,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霍珹牵强地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问谢淮青:“我喝多的那晚,是这样吗?”
谢淮青心跳飞快:“忘了。”
他眼里霍珹的脸,有些……好看。这个人总是那么二,谢淮青有时候会忘记他长了一张特别帅的脸。此时夕阳透过窗户照在霍珹脸上,让他有些眩晕。
霍珹到底脸皮厚,率先摆脱紧张的情绪,他见谢淮青没抗拒,凑上去用舌尖撩了一下对方紧闭的唇缝,问道:“那这样呢?”
谢淮青没回答,他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一片混沌,无法思考。
霍珹得寸进尺,张开双臂把人搂进怀里,唇和唇贴合,吻逐渐加深。
谢淮青束手就擒,老老实实站着给人亲,脸红得快要滴血,如同窗外那轮落日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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