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他们四个在一起,走路一定是他们俩挨着,坐车、吃饭一定是他们俩坐一起,今天焦望雨整个人都像是在躲着濮颂秋一样,别说知道点儿秘密的简绍了,就连反射弧长到可以绕地球一周的程尔都察觉出不对劲了。
吃完饭,濮颂秋说要去一趟洗手间,简绍直接站起来:“我也去,一起吧。”
焦望雨看了一眼那两个人,没吭声,坐在那儿假装玩手机游戏。
那两人一走,程尔问:“你跟濮哥吵架了啊?”
他不问还好,一问焦望雨手抖得差点儿把手机摔地上。
“没,没有啊。”心虚得不行的焦望雨都不敢抬头看程尔。
程尔喝口饮料,仔细端详他:“你就撒谎吧。”
焦望雨抬眼看他:“我没有。”
“你都把‘别扭’俩字儿写脸上了,真当我不识字啊?”程尔说,“是不你昨天喝多了太烦人,把人家弄生气了?哎,濮哥那人你是知道的,脾气怪,你别跟他计较。”
焦望雨惊了,他没想到程尔自己脑补出了这么一个故事。
“没吵架。”焦望雨说,“我就是……昨天喝多了,难受。”
“理解。”程尔伸了个懒腰,“我早上起来又吐了两回。”
这边两个人开始交流宿醉的感受,那边两个人也谈起了心。
濮颂秋当然知道简绍绝对不是单纯的要跟他一起上厕所,他们还真没有这个爱好。
俩人刚走出没多远,简绍就小声问:“你俩怎么了?没事儿吧?”
“没事啊。”濮颂秋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淡定,假装无事发生,“为什么这么问?”
“就觉得你们俩这一早上怪怪的。”简绍说,“我以为你们闹什么别扭了。”
其实简绍是担心濮颂秋真的搞什么霸王硬上弓,结果焦望雨中途醒来,俩人大打出手,兄弟情就这么破裂了。
当然了,他知道这么揣测自己的兄弟有点儿过分了,但这不能怪他,要怪就怪那些网络小说!
“没,”濮颂秋说,“你想太多了。”
虽然他这么说,但简绍就是觉得不对劲。
“那他怎么总躲着你?”简绍说,“还是他昨晚喝多了,对你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这么一说,简绍脑子里又有画面了。
濮颂秋看看简绍:“醒醒,他能对我做什么?”
倒也是。
简绍“啧”了一声:“行吧,你说没事儿就没事儿吧。”
话虽这么说,可是当他们几个在外面闹够了准备回去的时候,简绍还是觉得这俩人之间有点儿微妙,那种感觉应该怎么形容呢,就是焦望雨在濮颂秋面前突然变得很……娇羞。
娇羞这词儿用在男生身上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回去的公交车上,简绍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一直往人家俩人那边瞟,但那俩人一路上几乎没什么交流,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当然看不出所以然,因为那两人的互动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在两个座椅中间,被濮颂秋挡住的地方,那两个人的手偷偷地握在了一起。
起先只是各自把手搭在那里,之后因为公交车的颠簸,总是会不小心碰到。
再后来,就像是影视剧里那些青涩的初恋一样,手指轻轻触碰,然后试探着,慢慢变成了十指紧扣。
焦望雨一直扭头看着窗外,车窗映出了他抿嘴偷笑的样子。
濮颂秋始终目视前方,深呼吸,手心和脊背都是汗。
公交车晃荡颠簸,以前他们总觉得这条路太长,时间太久,可如今却觉得行程太短,到了该下车的时候,不得不放开对方的手。
到了学校,程尔直接去找女朋友了,简绍要回宿舍补个觉,说是昨晚程尔说梦话,吵得他没睡好。
“你一起回去不?”简绍问焦望雨。
焦望雨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我要去一趟超市。”
濮颂秋看看他,然后很是淡定地说:“正好,我也要去,一起吧。”
三个人,分开两路,然而说是要去超市的两个人却在半途转进了体育场。
大冬天,体育场几乎没有人来,下完雪之后也没人清理这边的积雪,一脚踩进去,脚踝都没入了雪里。
濮颂秋抓住焦望雨的手腕:“小心点。”
这地方没人,在一片纯白中,两个人终于放松了下来。
焦望雨回头看看他们来时的路,确认这里只有他们两个,然后对着濮颂秋一笑,反手握住了他。
他们俩牵着手,踩着厚厚的积雪往里面走,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
焦望雨说:“这里好安静。”
“嗯。”
“适合聊聊天。”
“嗯。”
焦望雨看向濮颂秋,半天问了一句:“你耳朵红了,是因为冷风吹的,还是因为我?”
这话不像是平时的他能问得出来的,可是,在他心里反反复复浮现了好几次,最后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濮颂秋低头看着两人被雪裹住的鞋,轻声笑了笑,没回答。
焦望雨也不生气,跟着对方一起笑。
冷风吹过,卷着细细的雪。
焦望雨低着头说:“还挺浪漫的。”
“嗯。”濮颂秋扭头看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突然凑上去亲了他。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之后立刻躲开,生怕被人看见。
焦望雨愣了一下,然后心跳快得差点儿跪在雪地里。
他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因为这一个吻升了温,一整个体育场的雪都能因为他瞬间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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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在濮颂秋缺席的那一年里,焦望雨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心烦意乱的时候一个人躲到体育场来。
他每次都坐在看台的同一个位置,当初濮颂秋曾经到这里来接他回宿舍。
这一年其实真的不好过,一边舍不得忘掉对方,一边又逼着自己不要再喜欢那个人。
焦望雨每次到这里来,都总是惶惶觉得下一秒濮颂秋就会站在看台下面叫他的名字,然后用力地攥着他的手腕,带着他离开。
去哪儿都行,他真的不挑。
可是,一年过去,他等了一年。
濮颂秋无数次出现在幻想里,却总是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间,幻象破碎成空气中的尘埃。
焦望雨总是经历着这样的失望。
但好在,现在他回来了。
他们都回来了。
两个人踩着雪,低着头,吹着冷风,绕着体育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冷吗?”濮颂秋问。
其实挺冷的,但焦望雨不想这么说。
“问你个问题。”
“嗯。”
焦望雨看向濮颂秋,看了好半天,眼睛都被冬日的阳光晃得有些疼。
“你是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让濮颂秋有些意外,惊讶地看向他。
焦望雨笑:“我就是想确认一下。”
他们在宾馆的时候,似乎只有他说过喜欢。
焦望雨想听一个确切的告白,听濮颂秋说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
濮颂秋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觉得焦望雨跟以前真的不太一样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焦望雨正跟前桌的男生小声说笑,作为最后一个到班级的人,濮颂秋拎着书包走过去,焦望雨是第一个跟他打招呼的。
当时的焦望雨坐在那里仰着头看他,轻声却热情地说:“我叫焦望雨。”
当时的濮颂秋并没有立刻记住他的名字,但却记住了他的眼睛。
有些人的眼睛就是宝石,会发光。
“怎么了?”见濮颂秋没有回答,焦望雨微微皱了眉。
“喜欢你。”濮颂秋从现在的焦望雨眼里看出了不同。
这改变是好的,人都要长大。
在此刻,濮颂秋发现自己或许真的落于焦望雨身后了,因为在过去的这一年里,他几乎没有太多的改变,而焦望雨学会了勇敢。
“我喜欢你。”濮颂秋看着他,“很喜欢。”
濮颂秋声音不大,字字句句又裹着冷风,可听到焦望雨耳朵里,这话却是滚烫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焦望雨说,“我要看看,我们是谁先喜欢上的对方。”
濮颂秋笑:“我先。”
“那未必,万一是我先呢?”
好像这件事也要争个先后,先喜欢上的人是赢家。
就像相爱的两个人总想证明自己爱得更多,爱得越多越骄傲。
濮颂秋看着他笑了,焦望雨把这笑尽收眼底,跟冬天上午柔和的阳光一起藏在了心里。
“2009年。”濮颂秋准确地说出那个年份,“夏天。”
还有那个季节。
像他们这样并肩踩着时光一起走过来的人,大概都喜欢站在一起用三言两语勾对方的回忆。
对方的回忆也是自己的回忆。
“应该更早,”濮颂秋说,“但真正意识到这件事,是从那个夏天开始的。”
如果要更准确一点,是那场雨。
那次毕业聚会之后,两人同路回家,半道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挡住了回家的脚步,被迫到那栋大楼下面躲雨。
那天焦望雨对濮颂秋说了一个词——玻璃。
当时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一瞬间,自己纠结不清好久的感情突然就拨云见日。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世界上有一群人跟自己一样,会喜欢同性。
濮颂秋说:“我总以为离得远远的,再不联系不见面,我就可以说服自己从没喜欢过你。”
焦望雨原本已经舒展的眉毛又皱在了一起。
他刚刚下意识想问为什么,可后来一想,问什么呢?他自己不也是这样。
他们俩,相比于坦诚都更擅长逃避。
焦望雨说:“这一年你不联系我,也是因为这个吗?”
是。
濮颂秋没有回答,但他们都知道,就是这样。
焦望雨看了他好久,然后蹲在了雪地里。
濮颂秋低头看他,也蹲下来,轻轻地抚他冰凉的头发。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和际遇真的奇妙到无法捉摸,焦望雨总是想着,做个朋友就好,一直陪着就好,却从没想到,原来对方跟他打的是相同的主意。
这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因为缺少一场“意外”,从此错过了?
焦望雨抓住濮颂秋的手,把脸埋在对方手心里。
他有些庆幸,庆幸至少他们没错过。
该感谢谁呢?
感谢命运还是感谢自己?
焦望雨抬起头,对濮颂秋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他的脸冻得通红,睫毛有晶莹的冰晶,看起来刚刚偷偷地蹭过眼泪。
“去年春节,我打电话给你拜年,你没接,”焦望雨说,“新年到来的时候,我一直攥着手机,不停地有人发拜年短信过来,可没有一条是你的。”
濮颂秋握着他的手,一言不发。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没等到你。”焦望雨停顿了一下,“好像半个心脏都空了。”
濮颂秋上前,轻轻把人揽在怀里。
焦望雨闭上眼,脸埋在对方颈间。
“正月初一,我收拾房间,看到高中时背的书包。”焦望雨闷声说,“那个书包原本打算丢掉的,在收拾的时候,从侧边的口袋里发现一包纸巾。”
心相印纸巾,一块钱一包,中学时候几乎每个人都在用。
“那是高三那年你给我的,”焦望雨说,“不知道怎么就一直留了下来。”
大概就是那一刻,焦望雨突然意识到自己空了的半个心脏原本装着的是什么。
是一个人,是那个连过年都不跟他说句新年快乐的家伙。
焦望雨叹气:“我吓坏了。”
濮颂秋轻声问:“怎么了?”
“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你,所以吓坏了。”
濮颂秋没有出声,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懂焦望雨害怕的原因。
说到底,他们是一样的。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们喜欢同性并不是一件错事,没有人告诉他们爱情未必一定发生在异性之间。
他们看到的只是世界展现给他们的一小面,而真正的世界是一个他们一眼望不完全的棱镜。
在发现爱、接受爱这件事上,他们都缺少了最重要的一课。
没有导师,没有辅助,只能靠自己一点点去摸索,在这个过程中难免要走许多的弯路。
他们像是在迷宫里行走,总想找个出口,然后潇洒离去,可最后却发现,越绕越是混乱。
好在,即便最后还是没能成功走出迷宫,他们也相见了,从此以后,两个人一起前行,总好过一个人的冒险。
濮颂秋说:“现在开始不用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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