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皱眉:“是吗?”
“当然是了,我还分不清谁要杀我还是杀别人吗?”
裴谨勉强信了他的说辞。
两人在山洞里修养了两日,第三日,天子派出来搜寻他们的侍卫就将他们找到了。
护送的队伍浩浩荡荡,回了宫,裴谨自然是被好一番慰问,登门拜访的尽数被裴谨想方设法打发掉。
当天下午裴谨就带着白决去面见天子,要辞行回庐江。
天子的寝殿,白决也来了好几次了,每次都没见过天子人,心里还在想,一会儿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不会是裴潇吧。
毕竟天子比较像裴潇意识下的安排。
一盏茶的功夫,天子走出来了。
白决看到他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个天子和裴谨长得一模一样,他左看看,右看看,两个人就像在照镜子。原来幻境里两个人居然是孪生兄弟?
裴谨把意图和他哥讲了。
不料天子想也不想:“不行。”
裴谨和白决都很意外,一齐问:“为何?”
天子看了白决一眼,对自己弟弟道:“你回庐江可以,他不能跟你走。”
白决可不痛快了:说好的无条件宠弟弟呢?谁都行就他不行?鸿元尊上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裴谨更加不痛快,他不由分说牵住白决的手:“皇兄,我已经决定了,你阻拦也没用,我今天就带他走。”
天子盯着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忽然看向白决:“你要跟他走?”
白决点头:“是,请陛下成全。”
天子竟问:“那我呢?”
此言一出,白决和裴谨都愣在当场。
这是什么情况!?安排中,有他和天子相熟的这一出吗?白决毫无印象,甚至想确认一下这是不是幻境。
裴谨迟缓地望向白决:“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白决慌忙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和他没关系。”
“没关系?”天子讽刺地一笑,“我以为你总是去见他是为了气我,没想到你真的要和他走?”
白决如同被人兜头打了一拳,懵得不明就里:“陛下,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气你……”
“你还不肯原谅我吗?”天子蹙起眉头,“后宫妃嫔都不是我的意思。我心如何,你最清楚的。白决,你不要拿皇弟来气我好不好?”
“不是,我……”白决感到裴谨的手微微发抖,有松开他的趋势,匆忙反握住,急道,“裴谨,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这其中有误会。”
天子道:“白决,我竟不知,你的戏唱的比素老板还好。都这样了,还想着骗皇弟么?”
白决愤怒地冲他吼道:“你闭嘴!你谁啊!”
天子悲戚:“是,我谁都不是……来人!”
宫殿里涌进来一批带刀侍卫。
“送庐江王下去。”
事态有如脱缰的野马,发展完全脱离了白决的想象,他茫然看向裴谨,裴谨显然被方才天子的话伤到了,那话听起来不就是他和天子早有一腿,找裴谨只是利用裴谨吗。
裴谨不愿就这么下去,道:“皇兄,你让我亲口问白决。”
天子却道:“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是绝不会让他和你走的。你想娶谁我都可以同意,只有他不可以。”
裴谨大步走过来,侍卫见状直接和裴谨动手,其中一个的刀差点伤着裴谨。
白决冲天子喊道:“叫你的人小心点!”
可天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侍卫把裴谨扣住带下去了。
白决忽然觉得这个人不可能是鸿元放入幻境的意志,若是如此,刚才怎么会舍得让人伤着裴谨?可这也不是他自己安排的!难道……是裴谨自己?
裴谨下意识里过不去的坎,便是他与裴听遥,所以裴谨总觉得,自己是个替身?他的潜意识在进入幻境时,同样也影响了幻境,才冒出这个和白决早有一腿的天子来。
白决表情复杂地看着天子,一旦猜测他可能是裴谨的潜意识幻生出的人,又说不出什么重话来了,只好这样干巴巴看着。
天子冲上来,拖着他的手腕把他往里面拽。
白决不明就里地被拽进里殿,被粗暴地扔到了床上,天子居然直接取出一只铁制枷锁铐住了他的手,用锁链把他牢牢拴在床头。
白决彷徨得不知所措:“你干什么……?”
“锁住你,就不会跑了。”天子低低地道。
他蓦地一扯铁链,白决被链子带着踉跄进他的怀里,天子摸着他的头,眼神幽暗:“不许离开我。”
白决颦蹙:“你弄痛我了……”
天子充耳不闻,依旧牢牢锁着白决。
突然间,天子身子往前一仰,整个人跌倒过去。
白决抬头,看见空中浮出了一个幻影,得救了似的叫道:“尊上……”
裴潇打晕了这个失控的天子,帮白决解开锁链。
白决揉着手腕满脸不解:“他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裴潇叹气:“是谨儿的潜意识作祟。”
果然。
白决道:“那现在结束幻境吧!”
“等一等。”裴潇道。
“还等什么?”白决不满。
“既然都走到这份上了,你就不想看看谨儿接下来会做什么吗。”
白决道:“不好意思,还真不想。”
裴潇哼了一声:“我想。”
白决撇嘴:“事实明明就摆在眼前了,就算失去记忆,他选择的人依然是我。”
裴潇咬牙切齿:“就应该把你变丑才是最对的!”
白决嘻嘻一笑:“他说我怎么样都好看。”
裴潇不由骂道:“你这只小狐狸!”
之后,裴潇就把白决关在殿里。他用纸扎了个人偶充作天子,让那个纸傀儡代替上朝。
一连许多时日,白决都被禁足在里面,丝毫不知外面的动向。连过去了多少天都算不清了。
再次见到裴谨,却是殿外面传来兵戈之声。
白决有些着急,试图破坏裴潇设下的结界,但他的灵力被封住了,只能听着外面震天的杀喊声干着急。
过了一会儿裴潇也走进了寝殿。
白决忙冲上去问:“发生何事?”
裴潇走上前来:“你配合一下。”
说罢他一抬手,收起的纱帘坠了下来,将寝殿分隔成两半,而举着刀剑的禁卫军也冲了进来,白决透过纱帘看到了裴谨。
裴谨穿了一身铠甲,手中提着长剑,一身森然,一步一步缓缓走进殿中。
“皇兄。”他叫里面的人。
裴潇已经摇身一变,化作天子的模样,用匕首架在白决脖子上:“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裴谨脚步一顿。
白决想要出声,却被裴潇施法禁了言,只能抱怨地干瞪人。他实在不知道鸿元尊上又想整哪出。
“别急,我只问他几句话。你配合点。”裴潇附在白决耳边轻声道。
白决眼神催促他:“快点。”
纱帘外,裴谨道:“皇兄只要把他还给我,我的人不会再前进一寸。”
“裴谨,你可知现在是在干什么?”
“我比谁都知道。”
“那你可能预料到后果?”
“只要皇兄把人给我,裴谨听凭处置。”
裴潇沉默了一会儿:“我且问你,你这样待他,值得么?若你看看四周,真心待你的人哪里都是,怎么就非他不可?为了他背上谋反的罪名你也甘愿?你庐江王一世清明,今天当真就打算毁在这里?如果你现在反悔,就撤兵走人,我既往不咎。”
即使知道往前一步是地狱,裴谨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动摇,只坚定地说了三个字:“我愿意。”
这就是他的答案了。
话到这个份上,裴潇终于重重喟叹了一声,为人父母,总想给孩子安排最好的东西,摒除一切的危险,他心里的裴谨可能还是三百年前那个不懂事的小孩。
早就不是了。
裴潇抬手撤了阻隔的纱帘。
纱帘断了线,一层层坠落,触地的一刹那,他们周身的环境也变了,禁卫军们尽数消失不见,他们三个人也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幻境碎了。
第71章 肝胆与共01
裴谨蓦然闭住眼睛,过了好一阵,他再度睁开,缓缓地转头看着四周,才想起自己是在澶溪城。
幻境里的一切都恍如一场短暂的梦,山洞里的柔肠百转还在眼前,怀中人余温仿佛犹存,一眨眼,原来都是假的。
他看向裴潇和白决,声音隐含愤怒:“你们联起手来骗我?”
白决立即表忠心:“是尊上逼我的!”
裴潇给他下的药,药力已经过去,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裴谨身侧,拉住了他的手,裴谨反握住,眉头紧锁地望着裴潇。
裴潇喟叹:“不怪他,是我想试试你。”
裴谨不悦:“有何好试?”
裴潇自嘲地摇头:“的确是没什么好试的。”
默然片晌,他又道:“但有一点我是不明白你,你来给我解解惑,现实也就算了,那幻境里你是看上这小子哪儿!除了一张狐狸精脸,你身边哪个爱慕者不如他,不也各个都对你很好吗?”
说罢还转头对白决补充了一句:“别误会,狐狸精不是骂你,是形容一个好看的类型,没有别的意思。”
白决:……
好像知道儿子的奇怪性癖是从哪儿来的了。
裴谨冷冷道:“别人对我好,我就该动情么?”
裴潇声音有点虚:“你以前灵识没归位时的确是那个德性,心硬得像石头,我以为你开了窍,或许……”
裴谨道:“两百八十五年前,你游历途径小沛,遇上个当地修仙的女修,对你一见钟情,死缠烂打,寻死觅活,一路长途跋涉追到崖岛,你不放她进去,她就在崖岛外苦修,什么痴□□都做尽了。”
裴潇本来奇怪他突然提起两百多年前的事干什么,听到后面脸色越来越差:“行了行了……”
裴谨没停下:“她对你的付出也可谓感天动地了吧,你为什么没接受她?”
“那能一样吗!我和你娘都几千年的感情了……”
“那早些时候认识她,你就会接受了?”
“啧,你别断章取义!”
“裴潇,是你在妄断。”裴谨嘴角微提,放低了声音,“感情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说罢,他拉着白决转身就走,白决回过头对裴潇招手:“尊上,记得我们的约定哦。”
裴潇站在他们身后,一语不发地目送他们离去了。
出去后裴谨问他:“什么约定?”
“他答应如果幻境里我们还能在一起,他就不再干涉我们了。”白决甜甜一笑。
裴谨也笑,刚想说点什么,忽然脸色遽变,肉眼可见的苍白了几分。
幻境让他糊涂了,他竟然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装裴听遥呢!刚才在屋子里那一席话,分明是裴谨才说得出来的。
白决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怎么了?”
裴谨看着白决似乎不太在意的模样,感觉是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纠结要不要主动提起,想了半天,决定还是找补一下:“刚才裴潇那件事,是我突然想起来的,就那一点点他的记忆。”
“嗯?”
白决发愣,脑子转了好一阵,才想明白裴谨说这话是为什么。
跟着他沉默了。
在幻境里也一样,天子的行为让白决意识到,裴谨在意的是什么。原来一直以来,这家伙想的比他还多。他想笑裴谨傻,又有点笑不出来。他们俩明明都是聪明人,却全都在这个问题上栽跟头。
如果他现在直接告诉裴谨,我知道你是装的,可是我爱慕的就只是你的灵魂而已,无关哪一段灵识。裴谨会不会以为他为了维系这份替身之情,故意这么说?
白决还没组织好语言,决定先按下不表。
裴谨一直紧张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先是一滞,自己心就跟着一滞,然后他又皱起眉头,自己也跟着皱眉,再然后他那眉头又缓缓放松,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是接受了自己的说法么?
白决笑道:“听说广陵有春歌宴,很是热闹。我们一起去吧?”
裴谨微微松了口气:“好。”
*
他们两乘船到广陵时,城中已经开始有春歌宴的氛围了,集市都开始提前布置起来,街上的氛围似乎都跟着活跃了。
白决到了广陵乐宗门前,把琵琶拨子出示给守门弟子看,裴谨才知道他是来寻人的。
“你什么时候有广陵的熟人了?”
“杳杳师姐嘛,您应该也记得吧?”
一听这名字裴谨脸就黑下来了:“原来是找她,还骗我看春歌宴。”
“顺便嘛。”
“哦,找他,顺便和我逛逛春歌宴。”
“不是,是和你一起来春歌宴游玩,顺便看看她,好不好?”
裴谨不置可否。白决无奈:“都几十年了你怎么还乱吃她的醋呢?”
“谁让你对她那么好?”
“我对谁最好你还不清楚嘛?”白决撒娇地抱住裴谨的腰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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