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清楚了吗?”
顾放想起来,可惜用手撑了好几下都没能从地上爬起,脑袋好像比昨晚更沉了。
顾桓见他那弱鸡样儿就来气,提着他的领子将人提起来:“看看你这鬼样子,哪里像我们顾家的儿郎。”
“爹爹、爹你别晃我。”顾放使劲儿闭了闭眼睛,勉强站稳,他看不到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但能感觉到眼睛鼻子嘴耳朵都在发热,一说话嗓子眼儿都是热的,看来是病情加重了。
“想好了吗?没想好就继续在这儿呆着。”顾桓咬着牙道。
对这个孩子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要说很看重他,也并没有,因为从小他的表现除了让自己失望还是失望,恨铁不成钢。
但终究是自己的孩子,即便对他不满,却还是想他好好的,哪怕平庸一些都好。
可是现在……
“我没做错什么,我就是喜欢他,改不了。”顾放忍着嗓子的疼痛,垂着眼道。
“你……”顾桓手都高高扬了起来,却最终没有落下。
这个孩子他从小打到打,可是变听话了吗?并没有。
“好。”顾老将军呼吸有些不畅,走到香案边,“从现在开始你就在这里呆着,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几天。”
顾桓将香案上的贡品端走:“想离开这里,要么知错悔改站着出去,要么给我躺着被抬出去。”
“砰!”门被狠狠关上,祠堂又恢复了一片灰暗和平静。
顾放看了一眼只剩个香炉的香案,有点儿后悔,早知道他爹会来把贡品端走他应该提前藏几个的。
现在,只能等着君若寒什么时候再来给他送口粮了。
还有他这个病,也不知道能不能自己好,真怕没被饿死反倒病死。
他一直认为第一个来看他的人应该是他娘的,结果直到他爹都来了他娘都没有露过面,看来这一回是真的伤了她的心了。
第88章 晕倒
傍晚时分,永寿宫。
“太后娘娘,皇上准备出宫了。”玉容姑姑急步而来垂首道。
“去传话,让皇上来永寿宫听戏。”太后半阖着眼睛道,“再着人去将宋国公和两位小姐请来。”
“是。”
“听戏?”
君若寒听到喜公公的传话当即紧了紧拳头,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
“皇上,那咱们还去将军府吗?”卢笙在一旁小声问。
沉默片刻,君若寒捏了捏眉心:“去永寿宫。”
……
顾放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今天一天滴水未尽,混身上下都感觉要烧起来了。
爹倒是真的能狠下心来,也不怕他烧成个傻子。他记得苏师兄的表弟就是因为小时候发烧一直没褪,后来傻了。
傻了……
顾放忽然吓了一跳,虽然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表现不出被吓一跳的状态了。
勉强扶着香案爬了起来,晃了好几下才勉强站稳。
掀起潮热的眼皮朝门口看去,明明十几步的距离此时看着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扑通”一声,守在门外的壮汉俱是朝紧锁的门上看了一眼。
顾放摔倒在门边儿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好像撞到之前的伤处了,怎么这么倒霉。
“不会出什么事吧!”壮汉甲有些担心。
“可是老爷说了,没有他的允许谁来都不许开门。”壮汉乙犹豫道。
“砰砰砰!”这次似乎是连击。
门内的顾放早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只伸出一只手在门板上砸着。
快开开门,他还不想变成傻子啊!
“要不我们把门打开看看,没事再锁上?”
“不行,老爷说了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许开门,我们自己要开门也得老爷同意。”
“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顾老夫人提着食盒过来,从昨天一大早到现在已经关了他两天一夜,照着他以往的性子,这会儿该是要服软了,“把门打开。”
“是。”他们都知道老将军交代的事必须要遵守,但若是碰到老夫人,那还是老夫人说了算。
门锁打开,壮汉甲推了下门,竟发现门没推动。
“怎么回事?”老夫人上前,从门缝里看去一眼,吓得都快说不好话了,“快快快,快把门打开。”
她的放儿竟然晕倒在门后面了。
顾放被抬出来了的时候已经没了意识,动也不动的,老夫人急的直掉眼泪,这短短两天她都快把一辈子的眼泪流完了。
江童站在屋子外面等的抓心挠肝的,想进去看看,但顾老将军和夫人都在里面,他也不过是将军府的一个暂住客人而已,进去实在太过唐突,但是刚才看见顾大哥被人抬进寝房,脑袋上的血清晰可见,接着还有好几个大夫也进去了,他难免担心。
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他得去一趟丞相府。
君若寒坐在太后旁边,锁着眉看着戏台上唱着不知是什么的戏,心下焦虑不已。
昨晚去看顾放的状态实在不怎么好,他不去的话,他今天吃什么?
头上的伤好了吗?烧褪了吗?会不会气他为什么现在还不出现?
“皇上,尝尝这个点心。”太后将两人之间桌上的一份桃花形状的甜点往君若寒的方向推了推。
君若寒睨了一眼,只道现在没胃口。
“这可是秋云亲手做的,听说你喜欢吃甜食,她最近专程学的呢!”太后依旧一脸微笑。
这般夸耀让一旁的沈秋云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却教沈秋雨咬了咬牙。
“这可真是儿大不中留了啊,在家十几年,也不见这闺女给他爹亲自下厨,真是养了个小白眼儿狼……”宋国公爽朗地笑道。
“秋云第一次做的不好,皇上若不弃,便尝尝?”沈秋云被长辈打趣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足了勇气朝君若寒道。
君若寒看她一眼,旁边的太后和宋国公都紧紧盯着自己,他只好拿起一块形状精致颜色润泽的桃花糕,咬下一小口。
沈秋云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这糕点无论从色相味道上来看都已经赶上了膳房的糕点师,比起他师兄反反复复做了好多次的莲花酥不知要高出多少个档次。
但此时此刻他却想念起那个味道来。
“味道如何?”沈秋云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嗯。”君若寒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将一块糕点吃完拿过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那样子显然是不准备再吃了。
正此时,卢笙小步走了进来垂首在他耳边密言了几句,只见君若寒登时僵了脸。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明显,但太后还是看出来了。
“母后……”
“皇上要走?”太后不待他讲话说完便截了话头。
“有点事要处理。”君若寒目光毫不避让直视着她。
太后一双利眼中仍旧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冷厉:“皇上当真要走?”
这个重复的问题听在别人耳朵里有点儿奇怪,但君若寒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君若寒沉着声音道。
太后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很疲累地按了按太阳穴:“罢了,你去吧!”
出了永寿宫,君若寒脸上的担忧和紧张才表现出来:“怎么会晕倒?”
“听说好像是病的挺严重的,而且一整天水米未打牙,饿的也说不准。”卢笙道,而后又听他小声道,“顾少使犯了什么错啊,老将军要这么罚他。”
这还是亲爹吗?
君如寒抿着唇没说话,他已经顾不上等卢笙备车了,一人一骑直往将军府飞奔而去。
将军府看起来跟往常一样,入夜便很安静。
但今日有两个人一直站在院子里等着,一个是苏丞相一个便是江童。
君若寒到的时候,两人齐齐迎了上去。
“顾放呢?”君若寒见打他们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那个人。
“被老将军带走了。”苏彦青道。
“带走?带到哪里去了?”君若寒心下一慌。
“带到老将军的住处去了,老将军说是在那儿方便他修养。”江童道。
“他……还好吗?”君若寒忽然觉得嗓子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般,让他说话都有些不顺畅。
“被带走的时候还是昏迷的。”苏彦青也一脸忧虑。
“我去看看他。”君若寒说着竟是要走。
“你去哪儿看他?”苏丞相忙一把将人拉住,“你冷静一点,你这么去了只会让老将军更生气,将他看得更紧。”
“可他现在不省人事,我……”君若寒自从继位以来,不管人前人后都是一派沉着稳健的样子,苏彦青已经多少年没见过他如此失态了。
“你不必太过担心,顾放是老将军的儿子,他们不会让他有事的。”苏彦青道,“反倒是你……”
“我?”
“太后应该已经怀疑你了吧!”
君若寒拢在袖子下面的手紧了紧。
“老将军带他走之前接到了太后传来的密信。”苏彦青说,“顾老将军已经退出庙堂多少年了,能让太后亲自写信,我怀疑应该是跟你和顾放有关。”
……
顾放这一觉睡的时间有点儿长,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关于大樾,关于他和君若寒。
梦里大樾亡了,君若寒在他面前自尽,死前看自己的那一眼满满都是恨都是怨。
他不知道这个梦在预示着什么,但他很害怕。
“放儿,我的儿啊,你可算醒了!”顾老夫人拧着帕子搭在他额头上,见他睁开眼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娘……”这一声没能发出声音,只是动了动嘴巴而已,顾放蹙眉,嗓子好疼。
“来,水……”顾老夫人抹抹眼泪,忙拿过事先备好的水,将人扶起来喝下。
润了润嗓子,他才觉得好一些了,抬眼看着他娘,感觉仅仅是几天他娘便老去了很多,神色疲倦面容苍白。
“娘,儿子不孝。”他捧着顾夫人的脸,心生愧疚。
顾老夫人咬了咬牙,摇摇头:“知错能改就好。”
“我……”顾放心疼地看着他娘,嘴里却依旧道,“我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敢去看他娘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梦,他开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错。
“好,你没有错。”顾夫人看着儿子折腾成现在这幅模样,说不心疼是假的,“先吃些东西,然后去见你爹,你爹说让你醒过来就去见他。”
“我、我不敢。”面对他爹,他还是有点儿怵得慌。
“放心,他只是有个故事要说给你听。”顾夫人伸手爱怜地给他整了整额边的头发,“听完这个故事,你再决定要不要和他继续下去。”
“什么故事?”顾放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忧,做了那个梦之后,他真的很怕自己会被他们说服。
“先吃饭吧。”
虽然顾放很饿,但是一想到一会儿要见他爹,他就觉得食不知味,而且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故事在等他。
“我吃好了。”顾放抹了下嘴,一桌的东西其实都没有怎么动过。
顾夫人也不勉强:“去后面的小祠堂,你爹在那儿等你。”
“小祠堂?”顾放有些疑惑,“这种事为什么要去陆伯伯的祠堂说?”
第89章 一个故事
天已经大亮,顾放在顾老夫人的陪同下一起到了后院儿的小祠堂。
这个地方他来过好几次了,但是这次来却明显感觉到了不一样……他爹跪在陆铮的灵位前。
“爹……”顾放推开门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喊了一声。
陆铮是他爹的挚交好友,就算是论辈分,那也是陆伯伯要叫他爹一声大哥,爹为什么要跪他?
“过来给你陆伯伯上柱香。”顾桓没有回头。
“我先出去了。”顾老夫人缓缓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顾放只回头看了一眼便撑着还头重脚轻的身子与他爹并排跪在了蒲团上。
直到上完香,才有机会跟他爹说话:“爹,娘说你有话要跟我说。”
顾桓没有看他,眼睛直直看着灵位上的名字。
“先看看这个。”顾桓说。
顾放看到香案上放着一封信,没有署名。
他拿过来打开,上面只有两句话:希望你能像当年处理陆铮的事件一样,将令公子的事处理干净。
“这是太后的密信。”顾桓不待他问,便说明信的来由。
陆铮的事,他和君若寒的事……这两者居然是有关系的。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猜的没错,陆铮是被我斩杀的。”顾桓在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没有什么起伏,顾放却听出了他言语间的颤抖。
“为、为什么?”半响,顾放才才找自己的声音,“陆伯伯他,不是您的发小好友吗?”
顾桓又将手边的一卷卷宗丢到他面前:“景元五年春,靖南将军朝堂诛佞,你不是好奇为何这卷宗没有后续却盖了各级的大印?今天我便告诉你为何。”
顾桓说着这才转头看向身边的顾放,忽然感叹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吃尽苦头却死都不愿悔改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陆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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