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想到一向不问世事的平王居然会站出来帮苏北凉说话,瞪大的眼中满是血丝,伸出手指在平王和苏北凉之间来回游移,连说了三声好,旋即大咳不止,指尖喷溅的满是星星点点的腥红血斑。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场面一度失控,皇后也顾不上刁难苏北凉,赶紧扶着皇帝朝营帐中走,传召随行太医速速进帐诊治。
一场热热闹闹的春猎,就这么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苏北凉搭着平王的马车,整个人还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直到屁股挨在坐垫时,思维运转才恢复正常。
这件事肯定不会轻易结束,从今以后,他算是彻彻底底跟皇帝皇后站在对立面上了,就算这次侥幸逃脱,估计凉王府也不可能有什么太平日子。
不得不说,这次可真算是兵行险招。
按照穿书的一般套路来讲,抱紧男主大腿肯定是没错的,跟着龙傲天的光环走,肯定每次都能化险为夷险象环生。
可关键男主现在还在成长期,从废材到龙傲天,怎么也得有一段逆袭的过渡。
现在他就要充当男主的临时保护伞,遮风挡雨,保护这棵小幼苗茁壮成长,只是这次的自然灾害貌似太大了些,弄不好他这把小破伞都得被大风卷走了。
苏缱坐在苏北凉身侧,突然伸手捏住了面前尖尖的下颌,把他的脸转向自己的方向。
苏北凉正心烦意乱呢,没空跟他玩闹,随手拍了苏缱手背一巴掌,让他规矩点。结果对方非但没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将脸凑得跟近了。
刹那间四目相对,呼出的热气扑在彼此脸上,坐在对面的平王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宽厚的手掌紧握成拳,猛然砸在了车壁上,“苏缱你把手给我放下!我看你是没大没小惯了,一点礼数不懂,刚才就该同意让皇后把你带到凤阳宫去教习一番!”
苏北凉也觉得有点尴尬,平日在王府里黏糊就算了,在别的皇叔面前也这么没骨头似的赖在他身上,实在不成体统。按着苏缱肩膀就要把人推到一边。
也不知道这小崽子今日是抽的什么风,突然一把抓住苏北凉的手,跟自己的手叠在一起,贴在了他的胸口上:“皇叔你恨我吗?”
苏北愣了片刻,伸出另一只手贴了贴对方的额头,确实不烫。
不烫怎么还竟说胡话?
苏缱凝视着他,纹丝不动,两人保持这么一个奇怪的姿势僵持着,气氛十分怪异。
原本想要发火的平王,也被这诡异的一幕弄得一脸茫然,一时间竟忘了呵斥苏缱远离自己的七哥。
直到苏北凉僵硬的转了转头,有些迷茫道:“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缱极有耐心的捧着他的头,让他离自己更近点,这次可真是近到不能再近了,苏北凉感觉只要自己稍稍一动,就能跟对方亲到一块。
苏缱按了按他的心口,近乎一字一顿:“皇叔,你心里恨我吗?”
听到苏缱再次发问,苏北凉还是难以理解。突然问自己恨他吗?这不是莫名其妙么。
难道是因为刚才在猎场上,自己因为袒护他被皇帝皇后责难,他觉得内疚了?
不会吧,以前自己也为他背过不少锅,哪次也没见他有点一丁点的愧疚。
为了让小太子放宽心,苏北凉硬着头皮道:“今日是二皇子先挑衅于你,虽然你的做法实在有些偏激,可二皇子也没受什么重伤,再说狩猎场上受伤也在所难免,等过几日你父皇气消自然就好了。我们兄弟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苏缱眼睫低垂,在苏北凉说话时,视线一直都未曾离开那两片薄薄的唇瓣。
以前每次看此人时,他都满心怨怒,从未仔细的打量过对方。今日才发现这人生的确实好看,尤其是这两瓣唇,张张合合间露出两排小巧玲珑的贝齿,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沿着轮廓一点点的摩挲把玩。
“皇叔真是狡猾,每次都会装糊涂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肯正面回答。”
苏北凉感觉自己的下唇被苏缱的指腹轻轻按压,来回摩擦,下唇上的皮肉都有些刺痛火辣。
看着苏缱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苏北凉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种被撩的错觉。
男主撩他?
自作多情了吧。
不等他说点什么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苏缱就松开他,双臂一松倒在了苏北凉的大腿上,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困倦的眯起眼:“我真的好累,就让我这么睡一下吧。”
说罢也不等苏北凉回应,很快合上眼呼吸深沉的睡了过去。
旁边惊愕已久的平王也小心翼翼凑了过来,视线在苏北凉和苏缱之间徘徊许久,忍不住踌躇道:“七哥,你同他是……”
苏北凉打断他:“叔侄。”
“哦。”
这声哦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过了一会,平王又往苏北凉身边靠了靠,眼神略带希冀,“七哥,实不相瞒,其实我也累了……”
苏北凉挑起眼皮。
平王看着他,面颊胀红,粗犷的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所以,七哥能不能也借我稍微躺一下?”
苏北凉简直不想理这个死兄控,早知道当初就不跟他搭马了,一个两个都有病似的,男人的大腿有什么好躺的!
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甩了一句:“没地方。”
平王不甘心的指着另一条腿,“那不还有一条腿么?”
已经睡熟的苏缱将身子朝上移了移,把另一条腿也压在身下,梦呓似的嗤了声,“现在没地方了。”
第41章
主峰山路崎岖,坐在马车中,一路叮叮咣咣全是碎石滚落的声响。山上春寒料峭,苏北凉担心这一路再冻着苏缱,特意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小太子身上。
殊不知卧在膝头的小崽子根本就没睡,感受到肩上的重量,一股熟悉的冷香窜入鼻息,环在苏北凉腰上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苏缱实在想不通,苏北凉现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前世他一直以为凉王只是不甘心将帝位拱手让人,才会将他迫害至此,企图取而代之,直到他看到帝陵棺椁中留下的记事簿才终于明白,原来凉王想要的根本不是皇位,而是整个苏氏的遗臭万年。
凉王的恨他可以理解,如果换作是他,对仇人的后代就算不加以迫害,也会心存芥蒂,刻意疏远,可苏北凉现在的表现,别说是对仇人的后代了,说是对待亲子都绰绰有余。
而且这些行为,都是前世所未曾有过的。
双亲之仇,灭国之恨,真能这么容易放下?
苏缱不信,可苏北凉的表现又让他找不出丝毫破绽。
自从去年六月开始苏北凉就变得十分古怪,不止是言谈举止,就连很多生活习惯都被淡忘了。那时他一度怀疑此人也跟自己一样,是从哪飘来的孤魂野鬼,鸠占鹊巢抢了别人的身体。
所以他吩咐暗卫时刻盯着苏北凉,自己也旁敲侧击的试探过多次。
奇怪的是虽然他与凉王原来的脾性不符,但每次自己提起只有二人经历过的琐事,他居然都能一一作答,甚至连细节都说的分毫不差。
如果他不是苏北凉,根本不会知道那些事情,可若他是,给人的感觉又与之前截然相反。一个人真的会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吗?
而且那棺椁中的记事簿明显就是苏北凉自己放进去的,这次他前去帝陵,又刻意拆开重看一遍,难道他忘记了自己写过的东西?
总之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谜团,就连他到底是不是苏北凉都尚未可知。
有过前世的经历,他已经很难相信周围的人,尤其是那些对他好的,更让他时刻保持着绝对的警惕。越美丽的花越有毒,越温柔的人越可能要了你的命。
如果苏北凉真的再装,那他最好永远装下去。
两世为人,百年孤寂,他在无聊的光阴里好不容易找到一点打发时间的东西,只要苏北凉乖乖听话,他的命就会很长很长。
……
等马车好不容易颠簸到凉王府,苏北凉感觉两条腿麻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从马车上跳下来的瞬间,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到地上,好在平王及时搭把手扶住了他。
王府里百无聊赖的洛星九,在院子里听到马车声就迫不及待的冲到了府门,苏北凉和苏缱不在王府,这一天可把她憋坏了。
刚要帮着管家打开大门,就听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浑厚有力,仔细一听,居然跟她爹爹年轻时的声音有点像。
只听苏北凉在抱怨:“都让开!我自己有腿,用不着你们架着。”
苏缱似乎有些担心:“可是皇叔,你这腿明显在抖,能行吗?”
苏北凉冷哼一声:“腿抖还不是因为你!”
那道浑厚的男声:“就是!刚才你一直霸占着你皇叔,我想上去都没地方!”
耳朵贴在门板上的洛星九:“……”
我的天!只是出去了一趟,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而且还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
皇叔也太厉害了!
本以为苏缱看着那么纤细应该是下面的,没想到啊,果然人不可貌相。
大门打开的时候,洛星九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那双瞪大的眼睛差点从眼眶里飞出来。瞧了瞧睡得满面红润的苏缱,内心啧啧,这吃饱喝足的餍足样儿。
再看苏北凉,被压得腿抖腰颤,一脸隐忍之色,一看就是刚才被要狠了。
最后目光定格在平王身上,身高六尺有余,双袖微微撸起,古铜皮肤上全是扎实的筋肉,这体格比起北城那些叔父们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这么结实的身板居然还没抢过苏缱那细胳膊细腿,怎么看都有点外强中干。
果然皇叔还是跟苏缱在一起比较好。
洛星九朝苏缱眨了眨眼,立即飞奔过去,挤到平王站的位置上,挽起苏北凉的胳膊嘴甜道:“皇叔你可回来!我在王府都想你了!”
怪不得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被洛星九这么一叫,苏北凉感觉就像在炎热的沙漠中徒步数里,终于找到一片甘甜的清泉一头扎下。
果然可爱的小丫头就是跟这些臭小子不一样。
被挤到一边的平王看着刚到腰际的小团子,微微蹙眉道:“这是?”
“这是镇北将军长女,洛星九。”
苏北凉这么一说,平王哦一声立刻想了起来,这不是父皇生前给自己的嫡长孙找的太子妃么,当时镇北将军喜得贵女,他还去北城喝过满月酒,没想到一晃人已经这么大了。
思及,刚才被洛星九挤到一边的不满顿时一扫而空,抬手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原来是星九,真是洛家幼女初长成,这么漂亮,跟你那胡子拉碴的老爹一点都不像。”
洛星九拧眉打掉平王的手,明显不喜欢这句对他爹的诋毁,“你连我爹年轻的样子都没见过,你怎知道我跟他不像?”
平王看着洛星九嘟起的小嘴,莞尔一笑,赶紧点头应承:“像,像,你爹年轻时玉树临风气宇轩昂,整个东玄的姑娘都被他迷的要死要活,你跟他真是像极了!”
看着几个人相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洛星九不解的抓了抓头顶别着紫藤花的小发髻,看着三个人,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平王送他和苏缱回府,苏北凉怎么着也得请对方留下吃顿饭,何况今日在狩猎场上,平王还在危急关头帮他说了话,虽说最后把皇帝气个半死,貌似有些适得其反,但怎么说也是一番好意,改尽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平王的脸皮还真是比城墙还厚。得寸进尺这个词仿佛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饭吃完了半天,把嘴一抹就坐在椅子上,苏北凉聊的嗓子都干了,对方还在滔滔不绝的东拉西扯。天都黑透了也不说赶紧回家。
苏北凉委婉的提了一句:“夜里更深露重,太晚回去该着凉了,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让平王妃惦念。”
这句话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能听出来,明显是在委婉的劝你离开。
也不知平王是没听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直接摇头道:“七哥不必挂心,内人前些天回了岳丈家,不出半月应该是回不来的,我看今日确实天凉了些,不如我就在七哥府上叨扰一晚吧。”
苏北凉微微一笑,手里端的茶杯顷刻间沿着指尖碎开一道裂缝。
他现在算是发现了,这苏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到底都是些什么奇葩?
弟弟说要在他家住,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也不好直接把人轰走吧,苏北凉忍着脑仁疼,让安胜给平王准备了一间客房,没想到却被一口回绝。
“准备客房多麻烦,既然都是自家人就不必如此客气了,我直接去七哥寝殿睡一晚就好。”
这善解人意的语气,好像给苏北凉避免了多□□烦似的。
苏北凉看着平王转身朝寝殿大步流星的背影,半张着嘴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就过去了?他可还没答应呢!
没想到过了一会,苏缱也跟着走到寝殿来,他挽着苏北凉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皇叔,我也想跟你一起睡。”
一双明媚的桃花眼朝着他眨啊眨,把苏北凉的胳膊抱在怀里,像撸猫一样摩挲了半天,感觉再摸一会整条胳膊都要摩擦起火了。
“我跟七哥今晚有要事相商,小孩子少凑热闹!”
平王从后面抓住苏缱的衣领,想把这个碍事的小崽子丢到一边,没想到粗壮的手臂在那单薄的小肩膀上扯了半天,愣是没拽动分毫。
苏缱挑衅的哼了声,把苏北凉抱得更紧,一副宣示主权的态度,扬起下巴傲娇道:“你那么胖,像座大山似的还非要跟皇叔一起睡,晚上睡觉翻身把皇叔腿压断了怎么办。再说皇叔从来不跟我之外的人睡,是吧皇叔?”
平王看着苏北凉,惊愕的半天都说不出话,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七哥你,你还跟这小崽子睡过?!”
苏北凉:“……”
话虽如此,可你俩说起来咋就这么奇怪呢?
苏北凉看着互不相让的两人,直接推开门撇下一句:“我这床可睡不下三个人,现在就两个选择,要么你俩进去一起睡,我自己再找间屋子。要么我进去睡,你俩给我回各自卧房。”
苏缱和平王站在门外相视一眼,很默契的选择了第二个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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