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丽姝甚至顾不上之前在聊的事情,挪到晏离背后,只从肩膀处露出两只眼睛:“上一次杜副队露出这个表情是五年前,背着我们所有人一人掀了京郊一座山的鬼煞、灵煞,而且是不管不顾的被普通人看到了,总部擦屁股擦了好久,也是那次之后把老罗头空降过来当了正头儿,之前咱们队只有副的。”
“啊?可我没在队里档案看到啊。”
苗临不知回想到了什么场景,心有戚戚的狂点头:“具体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啥,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杜副队已经蹲在山脚吸烟了。那事儿不知道牵扯到啥,是绝密级别,档案全被锁了,我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尽管姚丽姝跟苗临都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可晏离怎么也想象不出来杜何暴走的样子。自己从认识他以来,他都太淡定了,不管事情怎样不受旁人控制,似乎都在他的掌控里。
不知道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杜何极不耐烦地应了声“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杜何挂了电话看向晏离,正在考虑怎么开口提郭大爷说的事儿。晏离却瞬间收敛神色:“是不是预备学校出了事?”
“嗯。”
“跟我有关系。”晏离几乎肯定道。
杜何“啧”了一声,没说是海事不是。
“我回房收拾东西,杜哥在度假村出入口等我就好。”
杜何点了下头,站远了两步,到底还是抽出了根烟。苗临看着晏离离开的背影,担心道:“到底遇到啥麻烦了?需要我们支援吗?”
正在点烟的杜何未置一词,只是就着点烟的姿势撩起眼皮瞥了苗临一眼,随后抽着烟向外走去。
苗临很不想承认自己从这一眼里看出来“嫌弃”二字,哭丧着脸转向姚丽姝:“姝姝啊,我觉得杜副队现在对我的嫌弃劲儿空前绝后。”
姚丽姝翻了个白眼:“谁让你那么没有眼力劲儿呢?”
“我还要怎么有眼力劲儿啊,明显他们就是有麻烦了,我这么主动提出帮忙……”
“你见过护崽儿的狮子找别的动物帮忙的吗?”
“那小离离又不是杜副队儿子。”
姚丽姝想起杜何看晏离的眼神,淡淡地说:“儿子可没法比。”
“那是啥?”
“眼珠子。”
“啊?”苗临一脸懵逼。
“白痴。”懒得多说的姚丽姝也转身离开,“咱两留在这里处理好梦梦的事就是帮忙。”
晏离其实并不是真的有多少东西要收拾,与其说是回房收拾东西,莫不如说他是想一个人收拾收拾心情,他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时这般希望自己可以迟钝再迟钝些,可以真的感觉不出这些发生的事情如同一张网一样向他网来,而猎物就是网中的自己。
也许是自己奇怪的异能觉醒,也许是自己越来越迷的火媒介能力,甚至于是自己都开始产生怀疑的身份。
可是织网的是谁?放网的是谁?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便已经在网里了呢?
桩桩件件,千头万绪,皆在瞬间盘亘于晏离脑中,能给答案的人不会告诉他,身边的人没法给他答案,他只能自己消化自己等待,等待着这张网背后的人觉得到了收网之时主动出现,等待能告诉他事情始末的人告知一切。
晏离觉得自己算是收拾好心情了,一抬眼看到站在出入处抽着烟的杜何,他虽站姿随意,脊背也挺得很直,香烟叼在嘴里,眼睛透过腾起的缕缕烟雾向自己望来,那眼神似乎能看穿自己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忐忑,能看懂自己所有的迟疑所有的等待,他什么都不说,但他却一直都在。
也真的是,一直都在。
晏离缓缓地向杜何走去,鞋子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晏离在这些声响中想到了一个词,
怦然心动。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日常上课的教室里,静得让人没来由地心慌,除了张之跃一脸困顿地倚墙而立,其余三人皆规规矩矩地站着,不敢乱动。
杜何嫌弃地拨弄着桌上的几张符纸:“就这?”说着半掀眼皮,眼神犀利地扫过面前的四人,“怎么就敢说是晏离画的了?”
之前还敢说“像晏老师画的”的孔伶伶,这会儿红着眼圈不说话,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张之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垂着眼,跟没听见似的。陈昕看看孔伶伶又看看徐盛,眼睛转了半天才仿佛鼓起勇气:“其实,也不一定就是晏老师,这符咒的用笔习惯虽然跟晏老师一样,但是,也不代表别人就模仿不出,况且,当时我跟孔伶伶都看到是徐盛方向过来的……“
徐盛顿时有些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从我这个方向过去的就是我扔的符吗?”
“又没其他人在,不是你是谁?”
“我都说无数遍了,我压根就没见过这符,咱这么多天的培训也根本没学过这个符。”
陈昕被徐盛喊得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小声说了句:“也就四年生的课程能接触到这种攻击类的符了,三年生往下都没机会接触到。”
徐盛听完这话眼瞪得更大:“你少在这儿装无辜,之前确定了培训人员名单时,你可是去老师那儿以自保的名义咨询过这类符咒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咨询怎么了?还不是想来之前多做点功课,不至于像没见过世面的,我要是咨询咨询就能画出这符了,学校至于因为难度太大把这门课程留到四年生才教吗?”
眼见两人有要吵起来的趋势,杜何将手里的符纸信手抛了出去,两个人同时吓得一退,却见符纸于半空中燃烧殆尽,再无其他反应:“看见了?这符,就是个伪劣产品!”
两个吵吵的人,立时变成了锯嘴葫芦,不吭声了。
眼见空气都越来越凝固,晏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一张符纸:“不怪他们怀疑我,你们科班出身的,画符的基本功都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有我,因为一开始是自己偷偷摸索着学的,留下了点儿坏习惯,至今还不太改得过来。你们看这个折弯的地方,跟我平时的习惯确实是像,打眼一看,很容易误会。但是这些符纸肯定不是出自我的手,你们仔细看符咒的笔迹,透过光看,有两层。”
除了张之跃,几人全围了过来,陈昕举起来看了又看:“还真是诶,有一层毛毛刺刺的笔迹深一些,这是怎么回事儿?”
“有可能是晏老师画的符透过符纸印到了下一层,然后再在下一层上描完整。”张之跃仿佛刚神游完回来,适时插了一句。
显然谁都没料到张之跃会插这一嘴,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只有晏离颇为自然地接道:“看着像是这么回事,但是我从来没画过这种攻击符。”
除了杜何,其余四人皆是一愣。孔伶伶连委屈都忘了,茫然道:“从没画过?”
晏离抿了抿唇:“这种符咒对所有的异能量都有可能起作用,我个人不太喜欢。”
眼见另外三张更加茫然的脸,张之跃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换句话说,这种符咒容易误伤队友。”
晏离没有应声,只是僵硬地勾了勾嘴角。
杜何显然对张之跃能一下点出晏离的心思感到不快,神色不愉地盯着张之跃的脑门,恨不能盯出个窟窿来。
“那,这符,是怎么弄出来的?”徐盛拿起一张在手里晃了晃,“我更想不明白了。”
晏离自己也沉默了,他一直的习惯都是出任务前后清点好包里的符纸,缺多少补多少又用了多少,自来心里有数,怎么也不可能以这种方式被描摹啊,直接模仿笔迹还来得容易些。
杜何没什么耐心再跟这几个学生扯下去,敲了敲桌面:“你们四个,各回各屋,关门静思,等你们柳主任回来再说。”
晏离还是盯着假冒的符纸发呆,想不出个所以然,杜何猛地凑到他眼前,差点就来了个脑门对脑门,晏离吓得往后一退,幸好杜何眼明手快,连忙伸手一垫,这才避免了晏离后腰撞上桌角:“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晏离纠结地眉头都快打结了:“我在仔细回忆每一趟任务,用符的数量跟种类,怎么都想不出能有哪个环节出这种纰漏……”
杜何坏笑:“虽然我挺乐意保持这个姿势听你说下去,但是你确定你……”
晏离这才意识到,杜何的手还垫在自己腰后,看上去如同被对方一手圈在怀里。晏离下意识就要跳开,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想挑战一下对方的脸皮:“你都不嫌手疼,我有什么好嫌的。”说着,才强装得一脸坦然地往旁边站了半步。
杜何意外地挑起眉,却反常地没有出口再撩,只是问道:“你当初自己偷偷学画符时,那些作废的纸张呢?”
晏离瞬间明白了杜何话里的意思:“不,不至于吧,我那时候才……”话没说完,晏离自己就沉默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偏偏他都不知道自己怀的什么壁,值得人这么算计。
杜何没忍住手贱伸手捏了捏晏离的脸,语气却是难得的正经:“怕吗?”
晏离被杜何这个猝不及防的陡拐弯,甩得脑回路都打起了结:“嗯?”还好没打结太久便在杜何的注视下反应过来,可是张了张嘴,竟不知自己是想说怕还是不怕。
杜何用力撸了晏离的发顶两下,笑道:“给你变个魔术!”说着还放在晏离头顶的手倏地打了个响指,一簇小小的白雾从指尖窜出,隐约形成一个火柴人的轮廓。杜何拉起晏离一只手,只见火柴人儿扭了扭身子,从杜何指尖跳到了晏离手心,随后叉起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脑袋登时就变成了红色,紧接着原地转了一个圈,火柴人儿顺势变成了一朵玫瑰,摇了摇两片叶子还调皮地鞠了一躬,这才渐渐散去。
晏离噗嗤一笑:“你把媒介体当玩具玩儿,那些在它手里吃过亏的鬼煞鬼怨得气死吧?”
“天赋异能,既然给我了自然我想用来干啥就干啥,心正时降妖除魔,心歪时惹是生非,心闲时打趣斗闷,那些吃过亏的玩意儿有啥好气的,说白了,他们吃的是我的亏,不是我的东西的亏。”
晏离刚想嘲笑他歪理邪说,却突然反应过来,这人是兜了一大圈在开解自己。
怀璧固然非己所愿,但老天给了自己,那就是自己的,岂能称罪?别人觊觎也好,算计也罢,皆在旁人心性,自己问心无愧便是上上策了。
晏离垂下眼眸摸了摸鼻子:“杜哥你突然这么含蓄,我还真不习惯。”
“那就不含蓄。“杜何将掌心重新覆上晏离头顶,低声道,“有我呢,不怕。”
晏离顺着杜何的动作低下头,瞬间酸了鼻子。
因为父母工作性质的原因,在别的小孩子还将“我要告诉我爸妈”挂在嘴上时,晏离便需要处理生活的各种琐碎,即便父母说有事打电话给我们,可远水解不了近火,太多的时候,只得晏离自己去面对去消化去解决。
晏离曾在无数次的茫然慌乱里问过自己,之后怎么办?可这个问题,他不知道答案也没人给他答案。
然而就在今天,就在此刻,晏离突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自问了这么多年,原来只是希望可以有个人能告诉他“有我呢,不怕。”
仿佛千斤重担卸去一半。
晏离一瞬间觉得心里松弛了一块,快速眨了眨眼睛,把逼近眼眶的酸涩压了下去,这才抬起头道:“若是那么早之前的,确实就不好说了,练习的时候都是随手逮到什么废纸就在什么纸上画,也因为不是正规的符纸,并不能产生作用,处理的时候就跟普通垃圾一起扔掉了。”
杜何盯着晏离的眼睛,仔细确认了片刻,确定晏离是真的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一时间既骄傲于对方的情绪管理,又心疼于对方的情绪管理。
“若是模仿高手单纯模仿你的笔迹并不需要多此一举描摹,对方却选择拿了你类似的草稿,用笔沿着草稿描一遍,笔迹透过草稿纸印在垫在下面的符纸上,再描一遍,变成新的攻击符,只能说明对方不善此道,这也就解释了,符纸没什么效力的原因了。”
“之前能那么有心思留下我的练习草稿,现下却只能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来模仿画符咒,总感觉这个人做事的风格差距也太大了吧?”
杜何用手指摩挲着符纸,突然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神色一顿:“还有一种可能,留下你草稿的人跟画这些符的人,不是同一波人。”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发觉脚下的地面在震动,几乎同时教室里的桌椅、垂下来的日光灯同时晃动,本来倚着桌子的杜何突然失了重心,被旁边的晏离一把拽住,拉着便往屋外跑。
还没在屋外的空地站稳,便停了。
晏离看着纷纷从宿舍房间跑出来的众人,全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二人问道:“地震了?”
晏离与杜何一个对视,同时皱起了眉:“不是。”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杜何看了一眼郭大爷:“柳国志回来你跟他说清情况,我跟晏离先行上山。”
三个学生同时向前迈了一步:“我们也去帮忙。”
张之跃站在原地低哼了一声:“确定不是去拖后腿?”
晏离奇怪地看了张之跃一眼,不论是方才讨论假符的时候还是眼下,向来置身事外的张之跃都难得地开口呛人,实在是让人没法不注意。
孔伶伶嗫嚅道:“多个人多个帮手又不是什么坏事儿。“
陈昕也附和:“对啊,我们也是好心,担心两位老师,何必把我们说得这么没用。“
“呵,看来是忘了前两天在模拟场当累赘的时候了。”张之跃打了个哈欠回了自己屋,“既然不是地震,我就继续回去睡觉了。”
张之跃说话突然变得这么刻薄,连杜何都忍不住侧目了,给郭大爷递了个眼神,冲着几个学生道:“既然是学校派你们来培训的,你们的行动安排还是得归柳国志管,他不在这里,我没权利带你们行动,各自在房间里待好,等你们负责人回来。”说着便领着晏离,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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