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生日快乐!”
贺卡的右下方,画了一条彩虹色的小鱼。
何慕蹲在原地左瞄瞄右瞄瞄,确认走廊里没人才把贺卡拿近了,仔细观察那条小鱼,发现上面的鱼鳞都是一笔挨着一笔画出来的。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吓得何慕做贼似地跳起来,是工作人员催他赶紧到场的电话。
何慕应了人家,为难地看着地上的蛋糕,想了想还是把它端起来放进房间的柜子上。
手里的贺卡变成了烫手山芋,何慕觉得不应该留着它,连多拿着它一秒钟都像是做了不可饶恕的坏事。
他想把贺卡撕掉,比划来比划去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何慕很着急,最后气鼓鼓地把贺卡丢进了垃圾桶。
第六十五章
虞出右回到家把大提琴放进琴房,然后把揣了一路的那块小蛋糕拿出来,用手指蘸了奶油喂给小慕慕。
小慕慕天生一张笑脸,粉粉的小嘴往两边翘起,吃东西的样子每次都能引得虞出右看上半个钟头。
今天周末,偌大的别墅只剩一个孤零零的人影到处晃荡,晃来晃去,干些不着调的琐事,终于他承受了一整晚风雪的身体再熬不住,病了。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做事,一个人生病。
“喵——喵喵——”
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虞出右趟在沙发上摸着小慕慕毛茸茸的脑袋说:“宝贝,乖一点,让我睡一会儿。”
“喵呜——”
小慕慕蹬着胖乎乎的爪子,爬山一样努力爬上他胸膛,找到他肩窝里最舒适的位置团成一团,尾巴往他脸上一扑闪一扑闪,直接把人闪进了黑洞洞的梦乡。
虞出右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卧室亮着一盏温暖的落地灯,有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看书,浸在朦胧的光晕里,如同一个光源。
“……”虞出右张了张嘴,“……何慕?”
那人合上书转过头来,“阿右,你醒啦?”
虞出右整颗心狠狠往下一沉,无法形容这一刻的落差,把人高高抛起,再轻飘飘砸落在地的粉身碎骨有多痛。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人生怎会如此荒唐至极。
他到底怎么会在失去以后,才后知后觉到已经失去?
简夏起身走过去,弯下腰看了虞出右半天,“阿右,还难受么?你发高烧了,怎么可以一个人睡在客厅里也不盖被子?”
简夏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我煮了粥,盛一碗给你好不好?我最近厨艺进步了哦。唉,你不要不说话啊,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塌了呢,其实你看,什么都好好的不是吗?你只是病了,你太累了。”
虞出右闭上眼睛把脸偏朝一侧,“简夏,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用这样。”
“分手了我就连关心你一下都不可以了吗?”云淡风轻的语气,笑容却是苦涩的,简夏沉默了一会儿,“阿右,我知道何慕没死的事了,我在网上看到了他最近的生图。”
只见虞出右浓长的睫毛动了动,又没有了动静。
“阿右……”简夏抹了把眼角,即使没人看得见,还是顺势假装是要把头发往后撸,“好奇怪,从什么时候起,你已经喜欢何慕喜欢到这种地步了?是你自己没有察觉,还是我们所有人都被你蒙骗了?事情怎么忽然之间就完全变了呢?”
虞出右听完,拉高被子盖住耳朵。
简夏绷不住了,扑上去抱着他肩膀,哀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把我掰弯了你转转背就不管我了?你也太狠了!阿右,忘了何慕吧……忘了何慕,好不好?”
虞出右还是没有出声。
良久,感觉到怀中传来细碎的颤抖,简夏附耳去听他的呢喃。
“我忘不掉。”
“忘不掉。”
“他不要我了。”
“何慕他真的不要我了。”
虞出右这场高烧持续了三天四夜,除了简夏,没人知道他到底病成个什么样。
他在梦中不断惊醒,好不容易睡着了也絮絮叨叨说着梦话。
以前总让人觉得无所不能、无往不利的虞总,如今像被连皮带肉抽去主心骨,变成了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如同被整个世界辜负了的人,简直不堪一击。
与此同时,何慕正式开启了每天上下班打卡,每天六个小时专业训练的新生活。
黄昏,袁杨抱着胳膊倚在练习室墙上,手里提着个粉蓝色的随身杯,里头放着何慕爱喝的鲜牛奶,加上搅碎的鲜草莓。
半小时后,何慕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浑身热腾腾地喊:“袁杨!”
袁杨抓起何慕脖子上的毛巾,给他擦满头满脸的汗,完后拧开杯盖把杯子递过去。
何慕在他开盖的瞬间就闻到了诱人的香甜,双手握着杯子,愁眉苦脸地说:“现在不能喝的。”
袁杨明知故问,“为什么?”
何慕凑过来悄悄说:“老师看到了,会生气,喝这个,会长胖!”
袁杨学着他说悄悄话的样子,贴着他耳垂说:“那我们等下课了再偷偷喝。”
何慕咽了口唾沫,内心暗自挣扎一番,咬牙拒绝道:“不行不行,老师说,胖了,上镜会难看,就、就没有粉丝了。”
袁杨被他认真的样子可爱到,当着他的面,坏心眼地把杯子里的奶一口干了。看着何慕张口结舌,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样子,他一整天下来东奔西跑的疲累都一扫而空。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
在几个网络综艺上露过脸的何慕,这天终于接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戏约。是一部架空的现代网剧,男主从古代穿越而来,穿成了帝国首富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男主会轻功,会易容,千亿资产傍身,还有男女老少通吃的逆天颜值……总之就是一部全程金手指,虐渣打脸,成功逆袭,只管爽没有脑子的大男主爽剧。
而何慕饰演的男四号,就是那个从小体弱多病,但被帝国首富全家宠上天,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最后不幸沦为炮灰,变成男主踏脚石的——男主的弟弟。
何慕单看人物关系都看得头晕眼花,苦恼地问:“那他,到底算不算是,男主角的弟弟啊?”
“血缘上是,不过在‘宫明宇’心里,弟弟只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袁杨拿荧光笔把何慕的台词一句一句标出来,顺带回答问题。
这剧是他亲自选的,台词极少。从小被宠坏,被当成女孩儿来养的小少爷,大多镜头只需要卖萌撒娇软软甜甜就好,再适合何慕不过。
“哥哥,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依靠。”
听着何慕念台词,袁杨笑了笑。
一句念完,气氛忽然安静了,袁杨抬头一看,只见何慕捧着剧本发起了呆。
袁杨其实有点介意何慕一直去想以前的事,可他总不能把那些记忆从人脑子里挖走?
一个星期后,何慕进组。
饰演男主角宫明宇的,是近两年劲头很猛的新流量——肤白貌美大长腿,不知金主是哪位的小鲜肉一枚。
对于何慕来说,有金主的同行反而不用太避讳,因为那些为了钱或利益可以出卖自己的人,本身就很好搞定,怕就怕遇上那些自恃有才,脾性乖张,自诩前辈的人。
在此之前,袁杨是这么想的。
如果知道这部看势头就不会爆,完全是想给何慕当垫脚石,他精挑细选出来的网剧后来竟会惹出那么多是非,他绝对不会让何慕参演。
第六十六章
这剧的制片人是袁杨一个沾亲带故的远房叔叔,投资商里有两个还是袁杨的狐朋狗友,加上这剧的导演是个没什么大作的人,可以说何慕在剧组的待遇绝对不会差。
袁杨当天还有许多工作要处理,把何慕送到片场,让助理把带来的小礼物分给所有工作人员,又特意在导演面前露了个脸才走。
何慕挥手和他拜拜,便拿起剧本一边走一边看。助理英子是公司新来的女孩子,性格开朗又十分勤快,见何慕穿得单薄,连忙拿了羽绒服给他披上,一路跟在他身后。
“谢谢你。”何慕拉了拉羽绒服,继续读剧本。
走着走着,英子“哎!”的一声,何慕不及反应,已经一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
“对不起!”何慕低着头道歉。
“是你啊?”只听对面传来一把清亮的好嗓音,“你就是演我弟弟‘宫明秀’的何慕对不对?”
何慕抬起头,但见对方头发略长,俊脸苍白,素颜看起来是个非常有亲和力的邻家哥哥。
正是饰演男主宫明宇的段子谦。
“你好。”何慕不晓得对方为什么认得自己,“我、我是饰演宫明秀的何慕。”
段子谦笑了笑,“段子谦。那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咯,弟弟。”
何慕脸刷地红了,不好意思地说:“请你也多多指教!”
这个男主角一点架子都没有,看起来是个好人,他想。
何慕是选角结束之后临时插进来的人,之前没有参加开机仪式,现场的工作人员他一个都不认识。直到现在,他还是没办法主动和陌生人打招呼,虽然不至于像曾经患自闭症那段时间一样畏生,但在这种场合,他一般只能缩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一场戏何慕就被导演cue到。他在一旁看替身演员走位,又被执行导演拉着走了一遍,灯光打下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场戏根本不是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背的那几场。
“咔!”
“咔!”
“咔咔!”
“咔!重来!笑得太僵硬了!什么是软萌什么是可爱你懂不懂?”
“咔!你是要去见亲人,不是仇人!懂不懂?你自己看看,笑得比哭还难看!”
“咔咔咔!”
离午饭时间还有一会儿,导演气得摔了手里的喇叭,宣布提前休息。
下午有何慕的一场戏,英子拿着两人份的盒饭,找了一大圈才在废弃的小草坪边上找到何慕。
何慕蹲在那里拿纸巾擤鼻子,老远就能看见眼睛红红的。
英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提着盒饭走过去,“慕哥,吃饭了。”
何慕连忙拿手背抹了抹眼睛,妆都抹花,英子见状索性拿出湿巾把他脸上糊掉的粉底擦干净。
“我,不饿。”何慕揉着眼睛说。
“不饿也得吃一点啊,还不知道要耗到几点呢,万一没有体力怎么办?”英子拉着何慕的手到一旁坐下,“慕哥,趁热吃。”
何慕捧着盒饭道谢,好半天才吃下去一口。
“咔!”
“咔!”
“重来!”
“不对!咔咔咔!”
一整天下来,片场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个字,导演喊得嗓门冒烟,气得人都鼓了一圈。
第二天如此。
第三天也如此。
何慕头天哭过一次就再没哭,然而整个人变得很焦虑,晚上睡不着,白天越是想要好好表现越适得其反。袁杨带他去按摩,不停鼓励他,说新人刚开始都是这样的。何慕硬着头皮继续上,每次因为自己的一点点戏份,害得所有工作人员加班,光是内疚就快承受不住。
“他是真的没有天赋!我这么跟你说了吧,光拍他一个人的戏份都快把我的脾气磨没了!”
“李导,像那种浑身上下找不出优点,连颜值也没有的人你都能拍下来,何慕起码有颜不是么?他刚入行,你多担待点。”
“袁少,不是我故意不担待,是他真的完全不行,我讲的戏何慕他哪怕能听懂一点半点,我今天也不会跟你说这些。”
“这样的话,我可能要怀疑,还是李导你的能力不太够。”
“袁少,你也甭埋汰我,咱说句良心话,就他那个资质,你找外星人来教他,不行还是不行。”
“那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让编剧改个人设,把宫明秀改成哑巴,再加上先天不足,生来脑袋就不好使,到时候你引导何慕本色出演,要是这样还不行,那可能真的就是你有问题了。”
“……行吧。”
无意间听见袁杨和导演的对话,何慕如坠冰窟,当场僵住了。见袁杨往这边转身,何慕连忙躲去道具背后。
现在是休息时间,袁杨来探班,特意带了好多他爱吃的东西过来,没多久,袁杨的电话打了过来。
何慕强自压抑内心的种种难过,“喂?”
【在哪儿呢?怎么上个卫生间就找不到你人了?】
“我……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何慕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下午,导演找他谈话,很委婉地告诉他因为剧情需要,他的人设临时有变动。
何慕很想集中精力听导演说话,可思绪还断层在躲在角落偷听那会儿。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和导演说自己不想演了,最后终于忍住。
何慕告诉自己,除了这,你还能做什么呢?
被虞出右赶出来的那两年,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找工作,在残酷的社畜人间被踢来踢去,他才知道最初舅舅介绍给他的那份送外卖的工作,老板和老板娘都是看在舅舅的面上才没有开除他。
他的手废了,重活儿不能干,轻活儿又老爱出错。非亲非故的老板们,最多给他三次机会就会彻底失去耐心。后来,他被骗进一家酒吧,差点稀里糊涂做了MB,也就是那次,在他被一位肥胖的先生压在包间沙发上险些得逞的时候,他认识了袁杨。
袁杨对他一直特别好。有的时候他会无端的恐慌,先前拒绝过袁杨八百次,后来他割腕,袁杨始终不离不弃地陪着他。那段时间他的情绪处于崩溃状态,不想要人嘘寒问暖,开始自己厌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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