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在场人有些多,他估计当场就能直接夸一句“很棒”!
徐荣启解了几人的衣衫,一一看过,“所有的伤口皆不过一指半宽,利器直入穴位,没有一丝倾斜错位,很干脆利落,伤口很深,这人手很稳,力道也很大。”
罗启点头,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这样的伤口只能是握着类似于匕首那样的小兵器,直直插进去,若是用长剑刺,很难这般精准,力道也会削弱一些。”
罗启这一比划,也算是证实了陈保的说法。
且不知陈家一等一的护卫是个什么水平,但短短几招取四人性命,该多得伤口一点不多,该少的伤口一点不少,干脆利落直入穴位,确实是景家人的风格无疑了,当然,这还得是个高手才行。
虽说景家的功夫也可模仿,但练到这般本事,外人实在难做到。
围观众人先是唾弃了一把陈本奇那闪瞎眼,上赶着找死的华丽服饰,末了又开始不动声色的在景家一众老头子身上瞄来瞄去,陈本奇死不死于他们皆无关,有点儿仇的还能偷着乐一下,最好两家能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不过身手能这么利索的,得是景家上点儿年龄的才行,那这群上了年龄的哪个又会和一个小子结了仇,深更半夜都要追到半山腰取其狗命?
陈保抹了一把眼泪,目光仇视的盯着站在前排的景家几个老头子,“看了伤口,你们不会不认吧?我陈保只是少爷身边端茶递水的小仆,不会什么功夫,但我亲眼所见他拿短剑,昨日比武场我也看过许多景家少爷小姐的比试,虽说我记不住多少,但还是能区分得来的,还请几位老爷少爷秉公办事,交出杀死我家少爷的人!”
众人都有些沉默。
虽说伤口已确认,但这要定罪,说难也确实难,景家这么多人,谁知道是哪一个,陈保关于凶手的线索只有体形,现在能做的只有让景家所有身形相近的人出来,让陈保去辨认一下,不过难度应该偏大。
罗启为难了一下,倒是又想起别的,问道:“陈保,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陈保似乎也怔了怔,“那人没杀我,他先杀护卫,又欲杀我家少爷,我拼死挡在我家少爷前面,我身上这些伤都是他划得,后来他好像不耐烦了,就一脚踹开我,我家少爷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刺了好几剑。”
陈保话音落,夏文尔抢了先问道,“你家少爷死时大抵应该是子时过一点吧?”
陈保点头。
夏文尔笑笑:“那你怎么都半早上了才来通报。”
陈保急道:“我也想快些,还想着我家少爷能不能再救治一下,但天黑路陡,我当时怕得走都走不动了,弯弯绕绕许久才爬上来。”
说罢,陈保突然一脸愤恨,眸子里带了惊惧:“你们是不是不打算找出杀我家少爷的凶手?!你们也要袒护这景家吗?”
罗启皱皱眉,“我等只是有疑惑,想要问清楚罢了。”
陈保似是听不见,提高了嗓音:“若是如此,此事我必要汇报给我家家主!你们若想杀我灭口,那就来杀!我不信这大陆众多世家子弟聚集,你们还能堂而皇之的杀人灭口,还能封了所有人的口!”
敖然不由想扶额,众目睽睽,景家再如何也不可能这般做,这人非要在给景家泼一盆污水吗?
景风国看着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人,缓缓道:“我景风国既然说过但凡确认凶手,就送至陈家听凭发落,自然不会食盐,但前提也是确认凶手,随意找个景家子弟,把罪名塞给他,我景家绝对做不来!”
陈保怒目圆睁,“景老爷子这话何意,将这事不了了之了吗?”
景风国看都不看他一眼,转头吩咐景文山,“先命人将陈公子的尸体抬回去。”
见陈保欲再说话,景风国直接截断:“我会吩咐景家所有人到比武场,你可观察一下身形,另外辛苦罗公子和仵作再验一下尸体看看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说罢,又道:“风卓,你派人再搜一下山,找找蛛丝马迹。”
景风卓忙应了句是。
景风国看看陈保,“你若不放心,也可找信得过的看着。”
陈保像是锯了嘴的葫芦,顿时没了言语。
景风国安排的很细致,他这人规矩多,脾气大,气场很足,光是站在那儿就有几分巍峨霸气的感觉,在一众小辈面前还是相当有威慑力的,这会儿一个一个的交代,坦陈公正,毫无包藏之心,给足了陈保一个下人的面子,也让众人心服口服。
安排了一堆事,景风国拧了拧眉头,多了几分歉意,“今早这场比赛注定不能如约进行了,借着剩余的功夫,让陈公子的小厮辨一辨凶手,我们争取下午不费诸位时间,正常比试!”
真心想比赛的少年们忙齐齐应是,语里振奋。
——
“父亲!”
就在众人打道回府之际,景柯直接飞了过来,满额头的汗,神色惊惧,“父亲!”
景文山刚舒了一口气,又被他这副模样惊了个半死,“你怎么也不动规矩了,仪表姿态都不要了吗?”
景柯无暇顾及景文山的教训,咽着口水,声音颤得找不到音调,“父亲!我找到王……王怀磊了!”
景文山额角突突一跳,不详的预感只往脑门上冲,压都压不下去,他突然不敢搭景柯的话了,只眼中带了祈祷和疑惑,死死盯着景柯。
景柯不知是被他盯得了,还是一路飞奔过来脱了力,浑身抖个不停,声音沙哑,“王怀磊死了!”!!!
“王怀磊也死了!”
“一夜之间死了两个?!”
“这景家昨夜是犯了霉神吗?”
“王怀磊还真死了?他身边那个金叔呢?”
“谁这么厉害?”
“这……这,我睡了一夜,怎么一下子死了两个人!还都是大家族的!”
一众人跟炸了锅似的,完全不在遮掩,议论声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一夜之间死两人,怕是景家也招架不住,不管他们议论什么,估计都没理会。
相比众人的惊讶,景文山脚底一打晃,只觉脑袋炸了似的疼,景柯忙伸手扶着,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景风国也是一脸难以置信,似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缓了半晌,景文山才缓缓道,“在哪找到的,怎么死的?”
景柯强忍着,定定神,“温,温泉旁,除了他还有个婢女以及他的两个护卫,五脏六腑全碎,但没有任何外伤。”
闻言,景文山和景风国都微微舒了口气,起码不是景家的手法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如果说景文山这一生做的最后悔的事什么,那决计是办了这场比试,他能感受到景风国那阴沉如暴风雨降临前积攒的浓重乌云,随时都会炸裂一片天际,而站在那电闪雷鸣之下的绝对是他景文山。
若不是现在有一堆事得需他去解决,迫使他不得不硬撑着一口气,他当真想先厥过去一了百了。
若是陈王两家不依不饶,那景家决计是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上,随时有一帮豺狼虎豹乘虚而入,狠狠咬上一口,而他不用想都会成为景家的千古罪人!
而且!陈王两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众人匆匆之下又从景家半山腰赶到了温泉旁,比起王怀磊的死相,众人惊觉发现,陈本奇居然死得体面多了——怒目圆睁,七窍流血,那双已经灰白了的瞳孔似是还吐露着惊惧,不知死前遇到了什么骇人的事,他旁边还躺着个身材火辣的姑娘,也是同他一样的模样,两人皆是半裸,身上堪堪挂着遮不住身体的里衣,好在王怀磊的小厮懂事,拿了衣衫将两人盖住。
不过即便隔着衣衫,众人也能看见王怀磊和那姑娘扭曲的姿势,不堪入目。
距离王怀磊二人两米远的地方分别躺着他的两个护卫——王立和王金,前者敖然几人都见过,是当时在景家山庄下镇子里和他们杠起来的人,后者则完全陌生,想来应该藏在更深处,不着痕迹的保护王怀磊,这人看着年龄很大了,胡子不长,但已发灰发白,稀疏的头发梳得很整齐。
王金二人倒不是王怀磊那副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模样,但已破败的面容上那份惊恐和难以置信并没有因为人死而消失,反而更显的有些毛骨悚然。
这一次,不待景风国那张已经崩坏的脸在狂忍着怒火和心颤憋出什么话来,众多世家子弟已经爆发了。
一青年男子一脸的不安,语气里是强烈的质疑:“景老爷子,这一夜间死了两个人,您可别和我等说这都是意外!”
景文山见景风国脸色越来越黑,脸上一层肉颤了颤,忙向前一步,“诸位,陈、王两位公子这件事让诸位受惊了,说实在,我景家也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不说陈公子,王怀磊王公子那是我的亲侄子,我景家怎么会对着自己的亲侄子下手。”
那青年登时冷笑一声,“所以王怀磊不是你景家动手杀的,但这陈本奇就不一定了是吗?”
景文山顿时语塞,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青年不待他再说什么,继续道:“景家向来很少出世,也几乎不参与这大陆上的事,但这次却突然召集大陆世家子弟切磋武艺,原先我等还只是单纯的以为景家想要出世,逐渐走近大陆视线中,哼!现在看来怕是别有用心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诸多世家子弟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少人甚至后退多步,聚成一团,远离景家众人,一副随时准备迎击和发难的姿态。
景家众人被眼前这副场景惊得有些木楞,神色里充满了不安和畏惧,甚至不比其他家族好多少。
景文山看着着泾渭分明的两拨势力,只觉眼前发黑,再这样下去,景家怕是不只要和陈王两家为敌了,怕是整个大陆都会站在景家的敌对面。
景文山忙上前一步,“诸位……”
“陈王两位公子到底是谁所杀与我等无关,我等的身家性命也是在不敢交给景家,”一开始产生质疑的青年打断景文山的话,他站在一群世家子弟跟前,并不出彩,但颇有些气场,“这场比试也请景家几位老先生谅解,我怕是参与不了了,今日再此道声告辞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已有许多人纷纷应和。
“我也不想比下去了。”
“反正我昨日就输了,留在这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回家安全呢。”
“有家在南部的吗?可否和我结个伴,我有些害怕?”
“我也是……”
“我是南部的!”
“……”
敖然看着越来越混乱的场面,有些着急,他伸手拽了景樊的衣袖问道:“你有把握能查出凶手是谁吗?夜里巡逻的一点都没发现吗?”
景樊有些心不在焉,突然被敖然打断这份散漫,不由低头看了看袖边那只白皙的手——手指纤长好看,景樊脑海里交错闪过它泛红泛白的两种颜色,各有各自别致的美,抬头看这手指的主人,脸上是无尽的担忧,眉头微微皱着,黝黑的眸子里是深思和焦虑,“你担心什么?”
敖然只觉满头黑线,能不担心,再这样下去,景家就成了众矢之的了,不过,“你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
不然怎么看着这么无所谓。
景樊摇摇头,“不知道。”
敖然:……
敖然:“那你有想法吗?或者怀疑的对象?”
景樊神色淡淡:“没有。”
“不过——陈本奇应该是景家人做的,毕竟如此利落的手法,只学皮毛的外人很难做到,至于是否有人命令那就不知道了,”见敖然神色更是焦虑,景樊终归算是好心的添了句,说完,神色又瞥向王怀磊,嘴角轻轻勾了勾,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似是闪过一抹腥红,快得转瞬即逝,“王怀磊嘛,我也猜测不到了。”
敖然闻言,丝毫没有松口气,“若只是个陈本奇倒也罢,现在又来个王怀磊,怕是不好招架呀,但愿凶手是旁人,王家能看在两家是亲家的份上,不乘机发难。”
景樊突然想笑一下,但他还不打算做的太过份,只微微勾了勾唇,“放心吧。”
放心吧,王川那个野心滔天的人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至于他那个姑姑,早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不反手插你一刀就算好的了。
景襄听得也是有些怯怯,“哥,是不是有人故意要陷害我们,他们不会联合起来欺负我们吧?”
景樊安慰的看看她,只道了句:“没事。”
得了安慰和保证,景襄悬着的心放下几分,看着高大的哥哥,他的身影几乎完全将自己罩住了,就像是无坚不摧的壁垒,安全得让人不作他想,景襄终是点了点头,“嗯!”
温热的泉水汩汩流淌,蒸蒸而上的热气让泉面之上,包括周边的花草树木都添了些朦朦胧胧的美感,不过地上的血迹实在有些煞风景,王怀磊等人已被景风国安排抬下去验尸了,那明显不是景家人手法的伤势,他们一时半会儿还需研究一下。
世家子弟的争吵声越来越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
景风国的眉发像是染了一层白霜,只半天时间,就好像苍老了十年一般,咽下心头的一口血,景风国上前几步,“诸位!”
他这一声用足了内力,声音直穿远处茂密的大树,前一瞬还在不停叫嚣质疑的世家子弟顿时静了下来,景风国在一片寂静中,缓缓道:“今日之事,不管凶手是不是我景家人,我等都难脱干系,也难辞其咎,召集诸位来参与这场比试本是抱着让族中子弟见识外面青年才俊,彼此交流交友的心思,不曾想发生这样的事,于我景家来说也有些始料不及,诸位要走要留,我景家决计不会阻拦,并会备好马车,银两,吃食,亲自送各位下山,这场比试想来也终是进行不了了,我景风国在此向诸位道歉,也辛苦诸位千里迢迢奔赴至此还要受如此惊吓,实在抱歉!”
景风国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不过——王公子的伤势显然不是我景家所为,再者我景家与王家早就结了秦晋之好,他与我等是连着血脉亲情的家人,他来的也比诸位早,在景家这几日里更无任何结怨之事,如今死得不明不白,凶手是谁我即便不为洗清自己的清白,也得为他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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