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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

时间:2020-09-08 12:03:22  作者:蕉下醉梦
  他梦见大河东去, 二人乘船, 共看天色暮云, 一晌清梦,醒来已是满船星河。[1]
  他梦见年年岁岁,锦绣暖裘,有人把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教着写字。“珏”字点上最后一点, 庭院里的深雪压塌了松枝。
  屏风烛影繁乱,一身绮罗的人耐心地看他喝一碗桂花粥。他饿了许久, 喝的满脸都是, 那人柔声笑着,用帕拭去了他颊上的粥渍。
  梦里的他一遍遍喊过那两个让人魂牵梦萦的字,每一次都让他心尖一阵颤动。
  “青阳。青阳。”
  梦里年少的他不知此后的结局, 无忧无虑笑着, 还以为平静祥和的日子会地久天长。
  玉漏声声,庭燎晣晣,刀光剑影扰乱了一连串的美梦, 业火燃过,是血流成河、尸山火海的屠杀战场。
  没人知道这位反对叛乱的伍将军,是为何手刃勤王大军,又是为何成了魔王。[2]
  乐声悠悠, 一缕香风入梦,将他自噩梦中抽离。
  黑暗中,伍舒扬睁开了眼睛。他躺在一张有几分熟悉的床上,床头放着一束安静的满天星花束。
  伍舒扬起身,虚弱和痛楚还萦绕着身子,头部感到一阵闷疼。他熟悉这种感受,要么是发热,要么是一贯克制的魔心冲破了枷锁。
  他真不该连续作战的,双生茧世界前,他已追着张永清数月。双生茧世界后,他又连夜查找简明庶的资料,紧接着,又跟着简明庶的步子去了监视茧世界。
  这一番劳苦下来,不知他会不会失去惯有的克制。
  昨日的记忆,自从简明庶走向迅猛龙主神后就断片了,甚至连他如何躺在这张床上,都纷乱而模糊。
  极远的地方,似有似无地传来了一丝乐声,一瞬间,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梦或者幻听,然而越来越明晰的意识让他感受到,这不是梦。
  顺着似有似无的乐声,他穿过房门,走过长而黑暗的书廊。
  “……我带你走进我的花房
  你无法逃脱花的迷香……”
  伍舒扬隐约想起了这首歌的名字,是监视茧世界里曾经播放过的《花房姑娘》。
  好好的,简明庶怎么会忽然放起这首歌。
  他踏着隐约的细碎歌声,走到了道路末头,轻轻推开了闪着一丝微光的门。
  房间不大,铺着厚厚的地毯,墙壁也做了吸音处理,一侧摆着三角钢琴,另一侧则是落地大窗。
  正临窗前,简明庶斜靠在一张流畅线条的白色单人榻上,戴着眼镜,静静地读着一本《华兹华斯诗选》。
  他的眼镜是好看的纽丝边,镜腿上挂着优雅的银质树叶链条,垂落下来,点缀得侧脸格外精致好看。
  开门的响动惊动了他,简明庶抬头望向房门口,眉目中平静温和,就像春日里夹着翻飞桃花的风,直飞入他的心田。
  那一瞬,他感到自己如死寂一般的心脏,开始有力的跳动。自心尖开始,一股奇怪的酥麻感觉如风驰电掣,游遍全身。
  这可真奇怪,他明明,只是抬眼看了一眼自己而已。
  这张让他驰魂宕魄的脸,他已太久没有见到。久到已经忘却了,他曾经是如何臣服,如何肯为之生、为之死、为之所向披靡,又为之跌入万丈深渊。
  那首花房姑娘一曲唱毕,又开始从头叙述起,恰巧唱到那句——“你不敢抬头看着我脸庞”。
  这让伍舒扬想起茧世界里,他罩着淡金色镂空面具的脸。和平日里温和的他不一样,发丝柔软曼妙,眼波流转,还有那一点红唇,灼人心魄,是另一种绝艳。
  和青阳神韵相似,却些微不同。
  仅仅是回想记忆中的画面,他能感到沉寂多时的心跳开始加速,疾跑。
  让人心颤。
  “醒啦。可真能睡。”简明庶柔和的声音伴着歌声传了过来。
  伍舒扬这一觉,足足从回来的清晨睡到了这一日的夜幕初升。
  “好好的,你早上是怎么了?”简明庶问。
  伍舒扬的眼神闪了闪,并未回答。
  见他不愿多说,简明庶将书合上,起身小小地舒展了一下,随口问道:“你饿么?”
  “——不对,你们吃东西么?我们家的英珠,是从来不吃东西的——或者,一年吃个一两次就够了。”
  这点英珠倒是和寻常人间的鬼怪没什么两样。
  人世间,最不济的鬼也得一年祭拜个一次,不然,好好的鬼魂没多久就会饿得灵气散尽、化作一缕青烟。
  伍舒扬点了点头:“吃。”
  不过,听着对方言下之意,他心中有些犯起疑惑,简明庶是把他当做和英珠一样的恶鬼了么?
  眼前的这个人换上了灰蓝色的家居服,配上柔软干净的白色裤子,曼妙的发丝也像是刚刚洗过,浑身都是清爽的茶香。
  他看起来干净柔软,像三月桃李芳菲之时,最好的阳光。
  春风称明庶,春日为青阳。
  明庶、青阳。
  换来换去,他的名字都绕不开这个温柔的季节。
  简明庶不知道对方心中的思量,他抱着书,懒懒地往门口走:“家里没什么吃的,你只能凑合凑合。”
  这人走过来的步子散漫,却让伍舒扬不由得屏住呼吸。
  他一眼见着简明庶脖颈上的伤痕,轻轻皱眉:“你脖子上的伤……?”
  伤口已经被简单清洗过,不再渗血,只留着几个深深的咬痕和一片淤红。
  脆弱脖颈上的咬痕,像是烂漫的山花遍开,别有另一种美感。不得不说,这伤痕和他白润的脖颈搭配起来,是那样的相合,仿佛这块娇嫩的地方,天生就该被打上烙印。
  简明庶懒懒地扫了他一眼,这眼神中有点逗人的怒火。他没回答伍舒扬的问题。
  “谁咬的?”伍舒扬追问道。
  他的心中升腾起一股愠怒——是谁伤了他的明庶——
  这时候,简明庶恰巧同他擦身而过,抱着书往厨房走去。一阵淡香拂面而过,他头也没回,懒懒应了一句:
  “狗咬的。”
  伍舒扬的目光疑惑地追寻了过去。
  他后颈上的齿痕,有两个额外深的小印,相当对称,揭示着作案者的一对尖尖的小牙。
  伍舒扬摸到了黑夜中的引路索。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唇,平时说话幅度不大,难以让人察觉,但他确确实实长着两颗小而利的虎牙。
  难道是……
  紧张、刺激夹杂着愧疚一道袭来,他像是瞬间被抽空,险些踉跄。
  厨房里开始传来一些烟火气的响动。他还没尝过明庶的厨艺,一想到平都医院这帮小孩子时常能吃到,心里居然泛出一丝酸。
  他动作熟稔,看起来也算熟悉厨房,尤其是插着一只兜煎蛋的样子,让人觉得格外清爽帅气,而且光芒万丈。
  可能是担忧伍舒扬太饿,整个等待过程不长。
  只是简明庶的“凑合凑合”,和伍舒扬料想的水平不太一样。
  “喏,凑合吃吧。”
  整个过程没有二十分钟,端上来的时候,丰盛程度却超乎他的想象:圆乎乎的太阳煎蛋,几条喷香的酥脆培根,一小片烤吐司,和一堆又红又粘稠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伍舒扬坐在餐桌右首第一位,垂着眼帘打量盘中那片可疑的稀糊糊的东西,没开动。
  “这是茄汁焗豆。卖相不好看,味道还可以。你醒的太晚,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做这些最快。”
  他边解释着,边给伍舒扬端来一杯红茶放在手边,自己坐在主人位上,撑着下巴,耐心望着眼前之人。
  简明庶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让伍舒扬心中,对那一串齿痕的忧虑,减轻了几分。
  伍舒扬少许舀了一些尝了尝,似乎认同了“味道还可以”这个说法,这才开始斯斯文文的进食。
  那模样,不像是饿了许久,反而像是刻意压制,端着样子吃。
  他吃得谨慎,茄汁还是多少沾染上了淡色薄唇,染出一片枫红色彩。嘴角渍出了一点枫色,像是一颗极小的朱砂,灼人心思一般惹眼。
  这张高冷又苍白的脸,配上唇边的茄汁,才算是终于有了一丝儿人味儿。
  伍舒扬的模样称得上是见者忘忧,让简明庶把他胡乱啃了自己几口的仇,分分钟忘到天边去了。
  简明庶看着他一本正经吃东西的模样,实在是忍俊不禁,额发跟着轻轻摆动。
  “何事好笑?”伍舒扬奇怪问道。
  “这个好笑。”
  简明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叠得整齐的绢帕,轻轻帮他把唇边那一点枫色抹去。
  “多大人了,还吃得到处都是。”简明庶柔声说。
  伍舒扬被这举动惊地小小一愣,由着他把嘴角的一点擦掉。
  他的眼神复杂,简明庶本是挂着笑的,笑容却渐渐冷了下来。
  伍舒扬明明在看着他,可好像又不是在看他,那感觉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人。
  他默默地收回了手,只觉得自己和乱咬人的小朋友一样唐突。
  尴尬的沉默肆意蔓延了一会儿。本来就吃得谨慎的伍舒扬,像是更食不知味了。
  简明庶换了个话题,想化解化解气氛:“我说,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这句直白的问话,就像是火星落入荒原,蹭地点燃了伍舒扬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1]化用“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2]伍舒扬手刃勤王军:一般来说,叛军和勤王军是对立的。叛军是造反,为了杀害皇帝;勤王则是为了解救皇帝。伍舒扬反对造反,却屠杀本该是和自己同一战线的勤王军。
  **章回名来自于辛弃疾《贺新郎》
  我见青山多妩媚,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情与貌,
  略相似。
 
 
第46章 断弦
  简明庶倒是没什么大的变化, 一脸坦然, 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料不到这句轻飘又直白的话,对伍舒扬来说, 是多大的震慑, 又是多激烈的撩拨。
  趁着简明庶发问, 伍舒扬仔仔细细地看了他几眼,像是要把这个活生生的人再度镌刻在自己心田一般。
  他可真是好看,但凡有些许装饰遮住上半脸的温和,下半脸的艳就会被极大地凸显。
  这幅缀着银叶链条的纽丝眼镜本就贴合他清雅温和的气质,镜框上露出的一点眉眼却像是伸出墙头的枝儿, 格外有些招摇。
  伍舒扬抑制住内心的波澜,低下头, 没回答。
  “你肯定觉得我挺好。”简明庶帮他答道, “不然你也不会几次三番帮我。”
  伍舒扬没做声,他盯着盘子里的半个小番茄,沾着点水珠, 红得就像那人的唇。
  “我好, 我们医院也挺好。包吃包住,随性自由,薪水更是大大的有。管你是什么鬼怪精灵, 这里一概不拒。”
  正说着,一只小黑猫轻盈地跳上桌子,赞同般咪了一声。
  伍舒扬一眼认出了这只非同寻常的小猫,持续性地盯了它很久:“这东西, 还是离远点。”
  简明庶不以为然:“你看。梦兽在我们医院都有一席之地,何况是你。再说了,我们家英珠和你——”
  伍舒扬静静地将手中的雕花银质叉子放下。
  “所以。”他转过脸来盯住简明庶,浅色眸子里是无尽霜寒,“你今天对我这么好,都是为了……‘招安’?”
  说不,明庶。说不是。
  他期盼着否定的答案。他期盼着,眼前这个温柔却疏离、片叶不沾身的人,对自己有哪怕一点点触动。
  “那哪儿能这么说。”简明庶拖长语调,同他打着太极,“这叫,携手共建和谐社会。”
  这是否定的答案,但原因却和自己想听的背道而驰。
  伍舒扬低下了头,不再看他。
  趁着这时候,简明庶放肆地打量了眼前这个玉雕般的人一把,他脸上都是笔直利落的线条,和人一样,又倔强又坚硬,将南墙撞个透穿都不回头那种。
  “谢谢你款待。招安还是不必了。”他说着,目光没离开眼前好吃的早餐。这是他第一次尝到的明庶做的早餐。
  “慢着。”
  软的不吃,只好来硬的。
  简明庶收了脸上的和煦表情,饶有兴味地看着伍舒扬:“邀您来您不来,看来,是明着来不如暗着闯,对么?”
  伍舒扬极快速地瞥了他一眼,这点小不安被简明庶清清楚楚地捕捉了下来。
  简明庶撑着下巴,玩味地看着他:“您今晚,也打算暗闯么?”
  他的眼神,切切实实在说:那天晚上,我知道是你。
  伍舒扬低下头轻笑了一声,再抬眼时,又是一脸镇定:“今晚还需闯?”
  他堂堂正正回应着简明庶的目光,那神情仿佛在说,他早已坐在这里许久,不仅如此,这屋子的主人还亲手为我烹茶煮饭。
  氛围又僵持起来。
  来医院这要求提的确实有些唐突了。满打满算,二人也没认识多久,他也摸不着自己为何心里就是燃着一股劲儿,想多有些机会,留住他,多看几眼眼前这个人。
  他更不明白,对方只是婉拒而已,怎么就燃起了他的怒火,想要挑衅一番。
  没由来的发泄,太不像他。
  不过,简明庶向来不爱逼迫于人,他见伍舒扬一脸不情愿,自己也觉得剃头挑子一头热,实在没什么意思。
  “那这样吧。”简明庶换了个话头。
  “你不愿意,我也不是非得强求的人。不过,要放过你,你得先把我脖子后面的恶诅去掉。”
  简明庶斟酌着词汇,“这之后,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各人自走各人桥,成么?”
  伍舒扬的眼神像是被人深深捅了一刀。
  他抿着唇,面色仿佛苍白了几分。那眼神,活脱脱的一个委屈的小狗。简明庶见着他这幅样子,忽然有些不忍心起来——自己是什么地方说错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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