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就像是汲取养分的槲寄生,如饥似渴的纠缠他。
请再闪耀一些吧,让我注视你,期待你,依赖你,让我继续存在于此世吧!
而现在阿治要离开了。
很难说清楚当时的我心里是什么感受。
蝉鸣阵阵的夏日午后,我一如既往的带着漫画、冰淇淋和游戏机去找阿治。我们一起窝在他的榻榻米上消磨时光。
往头顶看,是小时候我们瞒着大人贴上的花花绿绿的海报。往周围看,每一处都充满我和阿治一起长大的回忆。
当阿治再次感叹世间有多么无聊时我对他说:“阿治,走吧,既然在这里找不到,去外面找。”
我怀着某种隐秘的期待递上那张目的地写着东京的车票。
十四岁的阿治尽管聪明又敏锐,心里也残留着最后的稚嫩。
我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把车票塞到他的手里,还调皮的对他眨了眨眼睛。
我朝着他的床底示意,“我看见了,阿治想要离开吧!没关系,你不用瞒着我,我会帮你。”
我凑到他耳边悄悄说:“晚饭后半小时是最容易离开津岛宅的时间。这时候忙碌了一天的主人们吃完晚饭不久,佣人们正好收拾完毕开始用餐。阿治的父母一般会在书房进行,阿治的兄弟姐妹会回房间预习功课。加上已经结束一天里最后的集会,在晚上九点之前都不会有人发现。”
“到时候我会在轻津的路口放上一辆自行车。”
“阿治要走的话,这就是最佳时机。”
我说完就倒在阿治的榻榻米上,看着屋顶的贴纸呢喃:“就算我不说阿治自己也能做到。”
阿治右手捏着那张车票,脸上的肌肉隐隐抽动,修长白皙的指节之间青筋必现。
不到一分钟,所有涟漪样归于平静。
他把车票放在口袋里。若无其事的躺在我旁边打游戏,甚至一如既往的同我说笑。
我也一样。
当天晚上,阿治离家出走的消息传遍轻津,整个轻津灯火通明。
父亲和津岛叔叔一起去寻找阿治,他们当然不可能有任何发现。
第二天,我提前乘上去往东京舅舅家的列车,迫不及待的寻找某个人。
然而我一无所获。
一年后,阿治被津岛家除名。我听到消息回到轻津,悄悄潜入阿治的房间才发现,那时候他准备好的物品一样都没有带走。
从那时起,我心中灌满了水银,我早已做好与他诀别的准备。
四年时间,我成为黄金之王唯一的弟子,我成为掌控神秘势力的八原之主,我找遍了东京每一个角落,以及这个国家除开横滨的每一个角落,始终没有发现阿治的身影。
我没有想到他会去横滨。只有那里我束手无策,没有成为无色之王以前我得不到确切的情报。
然后我和他重逢了。
在一个遍布枫色的秋日。
我与成为黑手党的阿治重逢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浑身上下浸满血与火,没有缠绕绷带的半边脸白的像雪,尽是凄惶与恳求。
我当然会满足他的所有愿望。
十八岁的他与大多数同岁的少年人不同,他是扎根于黑暗的荆棘,是受到伤痛的鸢鸟。
二十二岁的阿治的褪去过往的尖锐,变成一颗向阳的树,但曾经的经历依旧在树干留下阴影与蛀洞。
我的心软成一片,就像面包被蚂蚁啃食。
阿治用甜蜜而笃定的眼神看着我。
“夕月你是在愧疚吗?还是在后悔递给我那张车票?”
我沉默着点头。
“不用哟,即使没有你,我迟早会离开那个家。你也发现了,我早就在计划离家出走。”
“相反我感谢你。”
“虽然不明白夕月为什么对我抱有那样强烈的期待以至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但多亏了你我才能一路坐着最好的新干线离开。”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歪了歪头,“我半路直接在神奈川下了车,后来因为自杀未遂被森先生救下来,最后迫于无奈留在港黑做童工,可是我真的一点都不怪夕月。”
“所以夕月用不着一直小心翼翼,真的很难看。”
“给你造成困扰了吗?”我的声音变很沙哑。
“说实话肯定是有,夕月的愧疚和后悔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阿治嫌弃的抖抖胳膊。
“那时候……父亲准备送我到东京……”
阿治的竖起食指抵在我的唇前,做了个“嘘”的表情。
“不用说了,我知道。”他收回手,“但是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我所经历的一切无从更改。”
“对不起……”我看着他,那是我一生中唯一的愧疚与后悔。
“都说了不必如此。如果夕月真的觉得抱歉,告诉我一件事吧!”
“什么事?”我问阿治,大有他一说出来我就立马给出答案的架势
“夕月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注视我呢?”
我不知道,我无法回答,于是我跑了,从窗户一跃而下。
耳边只剩下阿治一句不完整的“夕月……笨蛋……”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不知不觉中,我跑到了横滨的海港边。
站在栏杆前,我深呼吸平复心情。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阿治,突如其来的摊牌,突如其来的质问,我深感力不从心。
我早就说过,正因为不清楚阿治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才会来到横滨。
不久之前,我只是简单明白了他对我来说是最特别的那一个的事实。
这个事实毫无作用。
儿时我注视他,他是最特别的那一个。现在我注视他,他还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相比起儿时单纯的期待,现在还夹杂了愧疚、后悔、心疼等一系列更加复杂的感情。
我暂时只能摸索出这几样。
所以我只能跑。
思绪清晰之前我不太想和阿治见面,因为我没办法给他确切的答案。
可惜命运不准备给我喘息的机会。
站在海港前,我看见独步君驾着游艇向某个地方赶去。
视线顺着独步君移动的位置往前看,隐隐能看见远处的火光与硝烟。
我眯起眼睛,确定好独步君的方向,借着海岸上停泊的船只追过去。
然后我看见白色的虎和黑色的兽正在进行殊死搏斗。
是敦君和芥川君啊。
我暗暗观察,发现月下兽固然能力卓绝,但芥川君毕竟经验丰富、战力超群,屡屡压着敦君动手。
同时因为月下兽拥有强悍的再生和近战能力,芥川君也做不到赶尽杀绝。
哎,芥川君这糟糕的体术连阿治都比不上。
我正感慨着,游轮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漫天火光中穿着和服的黑发小姑娘和敦君一起跳上独步君所在的游艇。
芥川君在爆炸中掉进公海。
虽然不想牵扯进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之间的斗争。
但我与芥川君终究相识一场,哪怕只看他与阿治的关系,我也不会见死不救。
敦君那边有晶子桑肯定没问题。
“嘭”的一声,我跳进海里,用最快的速度捞起惨不忍睹的芥川君。
在那位金发的下属小姐到来之前,我用异能暂时冻结了芥川君的时间,确保他不会因为失血过度重伤身亡。
处理完后,我难得的打车回到海边别墅,准备把今天和阿治的对话理一理。
可惜天不尽人意,意外和明天居然一起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明天早上我会修一下第一章 到第五章,顺便捉捉虫。内容没啥变化,就是改一下节奏。各位小天使看见更新的话还请不要在意,正常更文时间是下午六点,给大家说一声抱歉!
另:今天的作话真的很长,不感兴趣的小天使不用往下看啦,超长的!
哒宰那句话完整内容是“夕月是个超级无敌感情大笨蛋!”
毕竟夕月怂到跑了呢……
这一章本来是打算让他们大吵一架冷战的,结果写的时候发现,果然啊,夕月不可能对哒宰生气。所以接下来是夕月的单方面逃避。
我们先把剧情走完,给笨蛋夕月一些缓冲时间吧!这一趴结束之前他俩肯定会有进展。
少年哒宰面对夕月递过来的车票真的很蒙圈,说裂开都不为过。
站在哒宰的立场想一想,你对我好到让我害怕,发现我要离家出走不阻止我也就算了,居然还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哒宰觉得被丢掉了也很正常。
但是长大的哒宰可以理解夕月的做法。
当年夕月的感情很复杂,想法却很简单。与其让他在我不知情的时候离开,不如我主动送他走。
想是这么想,夕月没那么狠心,东京其实是他的目的地。
然而哒宰是走剧本的人吗?他不是。
夕月真把哒宰搞丢了,这下子换成夕月裂开了。
夕月很后悔,特别是在重逢以后发现哒宰混黑,并且当初他们遇见的场面可以说是双方共同的心理阴影。
所以夕月对待哒宰一直很愧疚,很小心翼翼,他把哒宰离家后的遭遇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按人设夕月会是这种人吗?作为逻辑自洽者,既然你想走,我帮你理所当然。
正如哒宰所说,夕月用不着这样,就算当时他不帮忙迟早有一天哒宰也会自己离开。
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夕月才会患得患失、踌躇不决?
这个问题的答案哒宰知道,夕月不知道。哒宰想让夕月想清楚,同时让他不用后悔和愧疚。
他们对于人间的态度相通又不同。
夕月是积极式消极:虽然有期望但是无所谓。
哒宰是消极式积极:虽然很痛苦但是还要找。
如果用人与人的感情代表夕月对人间的留念,并不是1+1=2的效果,而是哒宰>所有人。
哒宰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呀!
第30章 组合-华丽的交锋
第二天逃避到海边别墅的我接到了雪菜桑的电话。
“老板, 一架直升机直接停在距离筑梦不远的马路上。”
“怎么回事?”
“北美那边来人了。”
“我马上回去。”揉了揉眉心, 挂断电话后我拿上昨天随意丢在门口的外套离开。
到达筑梦以后一眼就能看见那架在低空盘旋的直升飞机。
“真是目中无人啊。”无意义的感慨一句后, 我问雪菜桑:“里面的人呢?”
“那位阁下带着两位下属往隔壁的武装侦探社去了。”雪菜桑看了看终端, “半个小时以前, 他们向筑梦发送了会面邀请。”
“距离会面还有多久?”我神色恹恹,同雪菜桑一起往办公室走去。
“十五分钟。”
“我知道了, 迎接客人就交给你了。毕竟是北美异能者集团的领头人、知名富豪华丽的菲茨杰拉德桑啊。”
雪菜桑称是离开, 我看着不远处的砖红色建筑物和盘旋低空的直升机, 低低笑出声来。
“完全被小瞧了呢……”
十五分钟后,一位身着浅色西装的金发男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个下属跟在雪菜桑身后不紧不慢的走进办公室。
雪菜桑将三人引到会客区域, 我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他们。
此前我趁着人还没到,在休息室整理了一番仪表。
雪菜桑将金发男人请到我对面坐下以后,为我们倒上茶水,就退到我的旁边站好, 那样子同金发男人身后的两人如出一辙。
金发男人优雅而惬意的坐在对面, 姿态自然得仿佛身处自家的庭院品茶。
“初次见面,菲茨杰拉德桑。”
“很高兴见到你,迹部。”菲茨杰拉德桑将茶杯轻轻放到桌上,“看来远东之地招待客人的方法千篇一律, 这是我今天喝到的第二杯茶。”
“那还真是抱歉,需要我请属下为您倒一杯咖啡吗?”我朝雪菜桑示意。
还没等雪菜桑动作, 菲茨杰拉德桑摆手,“不用麻烦,毕竟我也待不了太久。”
他双手交握放在膝上, 以一种舒适而随意的姿态靠向椅座,“横滨一半的私有地皮,包括不远处那栋棕红色办公楼,都属于筑梦旗下。”
“尽管背靠迹部这样的大财团,但是短时间内高速扩张,贵公司的资金链想必不容乐观。将这片区域卖给我如何?我可以给你两倍,不,三倍的现金。有了这笔钱你完全可以另谋他址。”他目光灼灼,语气笃定。
“首先提醒您一点,鄙人夕月晓,家兄对筑梦的投资属于私人行为,筑梦并非迹部财团旗下的公司。”
“NoNoNo!”男人竖起食指晃了晃说起英文,“Mr.夕月作为迹部财团现任掌门人的表亲,想必不会与菲茨杰拉德为敌。”
“筑梦没有同菲茨杰拉德为敌的意思,但公司旗下的重要财产,我也没有转手的想法。”
“远东人的固执也是千篇一律,你也是,那位福瑟也是。”男人的面上是始终不曾隐藏的傲慢,“既然如此,祝愿诸位老朋友身体健康。”说完,他就想起身离开。
“那是福泽社长。”我不咸不淡的提醒他。
男人停下脚步,“无论是福瑟还是福泽,这里最终会属于菲茨杰拉德。”
“菲茨杰拉德桑,过于傲慢可是会迎来败北。”我起身相送,在男人经过身边时留下这么一句话。
“区区远东之地。”菲茨杰拉德桑嗤笑。
“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面。”
我不是很在意他的轻蔑,过于轻视武装侦探社,可是会吃大亏。
“拭目以待。”菲茨杰拉德桑带着两位属下离开。
其中那位红发洋装的小姐经过雪菜桑时,好奇的拉过雪菜桑绑在手上作为装饰的丝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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