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莞回视一笑:“小姑姑凶朕做甚?”
闻言,魏国大长公主抬眸,恰见元乔冷凝之色,暗道传言不虚,她要说话,元乔起身告辞。她不喜道:“来了就走,你来做甚?”
元乔说不出话来了,元莞窃笑道:“小姑姑,朕来时瞧见有人在湖中泛舟,不知姑母可有兴趣?”
“早春泛舟,陛下不怕感染风寒?”元乔不愿。
元莞抿了抿嘴巴,她与元乔还真是心有灵犀,顿觉心情大好,不在意她的嘲讽,笑说:“小姑姑好生无趣,不泛舟,那去赏金如何?”
小皇帝低声下气,魏国大长公主过意不去,附和道:“泛舟不错,今日不少孩子去玩了,陛下有心,也是难得。”
元乔便不再拒绝了,小皇帝先走一步。
魏国大长公主等她走远了,才状似无意同元乔说话:“阿乔可记得德惠太后的话了?”
元乔一怔,眸色露出些许冷意,“记得。”
“记得就好,陛下年轻气盛,你何必与她斤斤计较。”魏国大长公主点到即止,不愿多说旧事,趁此又问起退亲一事。
元乔头疼,借口不可让皇帝久等,匆匆离开。
操心的魏国大长公主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令府里的人好生伺候,想到元乔还在,就放下心来。
德惠太后曾叮嘱过元乔:今生不与豫王一脉来往。
****
早春泛舟,不是明智之举,少女心性荡漾的元莞也顾不得其他的事,站在一侧,看着空荡荡的湖面,方才还有许多人,怎地都不见了。
元乔慢了一炷香时间,见她呆呆站着,湖面上就一只舟,耐着性子道:“陛下怎地想起泛舟?”
“朕方才见许多人都在船上,想必风景不错,可是眼下都不见了。”元莞解释,有些无措,眼睛左右看一眼,落在元乔冷凝的容颜上。
今日怎地那么凶?
元乔不语,婢女过来请两人上船,元乔不好略过皇帝,示意她先上。
春日阳光暖人,湖面水汽泛着浅浅的一层白雾,意境缥缈,身在其中,望着倒退的碧影,心中觉得舒畅许多。
小船不大,可容四五人坐下,比起宫里的船,小了很多,但两人坐下,却是绰绰有余。
元莞对景色无心,频频去看元乔,好奇她为何不与旁人来往亲密,魏国大长公主不会骗她,此话多半是真的。
她自小就认识元乔,回想一番,元乔身旁却无亲密的人,只当是她性子使然,现在只怕还有内情。
小皇帝不安分,漆黑的眼珠转来转去,元乔不悦,又想起君臣之别,只得随她去了。
元乔妥协只会不安分的人愈发不安分,元莞动了动修长的腿,往她处挪了挪。元乔皱眉,欲令她远些,却听她以轻轻的声音开口:“小姑姑,方才我听了些你的事。”
小皇帝面露神秘,笑意狡黠,元乔被她带动情绪,竟开口问她:“何事?”
“小姑姑亲事不顺,是因为你不喜男子。”
元乔好奇的目光淡了下来,眄视她一眼,不欲回答,转身望向两岸的草木。
她缄口不言,令胡说八道的元莞说不下去了,按理元乔斥一声胡言,而后脸红地侧身才是。
这次竟然不骂她了,眼下是走不得,也不怕人生气离开,她又不怕死地添一句:“是也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魏国大长公主:我不记得我说了这句话。
圆碗:四舍五入,就是这个意思。
魏国大长公主:好吧好吧,我就是这个意思。
魏国大长公主就是打消圆碗疑虑的。
第29章
送礼 湖周旁的人都被清除干净, 魏国大长公主知晓小皇帝身份贵重,不容有失,就连筵席都未曾摆, 将人都遣散了。
知晓皇帝而来的夫人都不敢造次, 唯独周暨呆了呆, 陛下哪里去了?她特地去寻魏国大长公主问明缘由。
她一问, 魏国大长公主才想起陛下是同永安侯一道来的, 不禁又怀疑两人之间的感情来。若有感情,必然不会废皇夫;既然没有感情, 两人私下同行, 又如何说?
小皇帝行事愈发令人琢磨不透,就连元乔也跟着胡闹,她端详一眼永安侯,锦袍修身,相貌端正,姿态如绿竹秀雅,世家子弟中可算翘楚。
怎地就不入小皇帝的眼,打量她一番后, 才问话:“小侯爷怎地同陛下一道了?”
周暨被元乔问怕了, 早就想好措辞, 回道:“在府门外相遇, 陛下就同我一道来了。眼下既然散了,特来问问陛下的去处?”
“原来如此。”魏国大长公主放心。她没有元乔的谨慎,也信了周暨的话。观周暨相貌不俗, 元乔为皇帝选皇夫的时候, 看中的就是周暨的性子,她心思动了。
元乔眼光独到, 周暨必然不是差的,永安侯夫人的位置也好的。到时问一问阿乔,周暨若是良人,可与魏国大长公主府联姻。
一面之缘算不得什么,还需再相看些时日,不急在一时。
周暨也没有被留下,听闻元乔来了,不敢去见她,唯有郁闷回府,怎地每次带陛下出宫玩,都会遇到元乔。
出门不利。
****
湖面上风景秀丽,往湖中心而去,便是一小州,上有一座凉亭,四面纱幔挡去早春的湖风,内设热茶点心。
元莞先踏上小州,双脚离开小舟后,下意识回身,伸手去搀扶元乔。
元乔今日穿得简单些,发髻上三两珠钗,紫色的外襟被风吹过,摇曳在水面上,恰好紫色的花卉盛开。
她扫过元莞白皙的手心,并未接受她的好意,自顾自下了小舟。
亭内三两婢女侯在一侧,元莞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微觉窘迫,自那句话后,元乔就不说话了。无论她说什么,都一字不回。
元莞也不再言语了,入亭后,婢女在一侧煮茶,热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水泡,见到她二人来后,才开始将茶饼放入热水里。
须臾后,两盏茶就至于桌面上,元乔不动,碍于君臣之别,总不会仗着长辈的身份,越过皇帝。
她固来礼数周全,元莞也没有诧异,自己先吹了吹茶水,觑她:“方才魏国大长公主让朕给小姑姑相看夫婿。”
元乔不理她,半晌不语。元莞认真道:“这是真话,朕未曾骗你。”
元乔冷笑:“那方才便是假言哄骗臣?”
亭外湖风扑面,元莞被吹得眯住眼睛,坚持道:“也不算是假言,你不信,朕也不会勉强。只是择夫婿一事,朕是不会去做的。”
她喜欢元乔。虽说元乔不肯放权,可这并不耽误她喜欢,元乔貌美,又权高,于她又无血缘,唯有她亲政后,才可有机会得到她。
她还年少,等些时日,也无妨。至于元乔,总觉得她性子清冷如斯,除去她外,也无人敢接近的。如齐国侯那般,都喜欢妩媚听话之人,元乔这般,就不会喜爱。
方才魏国大长公主之意,似是在说和,也意在说明:元乔可信。
这位姑母惯来不争,先帝在时就极为敬重,就连元乔也是敬意有加,想来,她定是知晓当年的事,笃定元乔可信的。
小皇帝眉眼凝结,深思之色,很是明显。对面的元乔着实弄不清她的心思,但择婿一事是不会的。她这位善良的阿姐所托非人,也不知皇帝对她生起不当之心。
这是‘不当’心思,不知是元莞故意逗弄还是有心。若真的有心,太后下.药那日,就不该轻易放过她。
想到太后,元乔眼眸骤然幽深,刘氏一党少了刘谨行后,依旧在朝堂上跳脱得厉害。
刘谨行并非是刘家官位最高的,也非掌舵之人,皇帝直接将他除去,实则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眼下太后之势犹在,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尤其是母上式微,皇帝也可自立。
两人心思不同,眼光折射而进,碧波荡漾,春日气息浓郁。喝过茶后,元莞显得极为正经,也不与元乔开玩笑,更不会逗弄她。
既然想好信她,就不会再犹豫。
元乔不知她心性改变,对她未曾有好脸色,直到离开,也未曾再说一句话。
赴宴之后,元莞依旧无法亲政,但她这么多年也并非一事无成,手中有不少人可动。上次不敢轻易去动,就将太后的人推了出去,元乔疑心渐失。
太后虽不满,又惧于元乔之势,一直未曾有动作。元莞搅动风云之际后,太后与元乔之间嫌隙欲深,但凡刘氏一党有何动作,大长公主一再拒绝。
长此以往,刘氏将元乔嫉恨在心,恨不得当即拉她下来,太后亦是如此。朝臣观其风向,只当大长公主针对陛下,想要遏制她的势力罢了。
殊不知,小皇帝乐于此事,元乔不出手则罢,出手便是疾风,刘氏门人被拔去二三,得到诸多空隙,皇帝不动声色安排自己的人。
虽无大用,亦可算小胜。
苏闻见此情形坐立不安,一日处置一名刘氏党羽,散朝后追上元乔步伐,平息自己的情绪,镇定道:“大长公主是何意?陛下手中的人都被您给拉了下来,她必会恼了。”
在他眼中,刘氏即是陛下的人。
“苏相慎言,我所做的都是为陛下着想,如今你却说是我私心,陛下知晓,便是离间之言。”元乔不说实话,漫步而行。
她看得很清楚,从动刘氏第一人开始,小皇帝就在‘努力’挽救中,可她再怎么‘努力’,结果还是让她成了。
可见小皇帝并不想阻止她,甚至可算是坐山观虎斗。
起初不信,怀疑皇帝别有用心,可时日久了,就渐渐信了,小皇帝在她与太后之间,做出了选择。
陛下信任,她就真心回报,漠视陛下安排自己的人入两府。
虽说这些不算是大权,可这些人亦影响着两府,待过些时日,再安排些高位,小皇帝就能尝到亲政的滋味了。
接下来,就看小皇帝能否想通了。
苏闻得不到答案,恐元乔真要做那佞臣,将先帝嘱咐抛去,他追上几步,再道:“大长公主当真做那不臣之事?”
苏闻是先帝一手提起,临终受命,虽有私心,可最终还是行忠君之事。元乔所为,已触及他的底线了,他不得不劝。
元乔淡笑:“苏相想多了,你我都是臣下,对陛下从无二心,哪里来的不臣之事。”
此话极为敷衍,苏闻气得面红耳赤,而元乔笑着离开,他无可奈何,先帝嘱咐他辅佐新君。这些年新君年幼,大长公主行事也是正派,怎地皇帝大了,她就变了。
再任由大长公主欺负陛下,可就真的难以保证不会易主了。
长吁短叹一番后,他咬牙去了枢密院,若针对大长公主,则会使得朝纲紊乱,想过几日后,唯有及时阻止大长公主是正理。
苏闻行事也是稳妥,一人之力是不成的,唯有令陛下知晓他的忠心才成,但皇帝将他看作是大长公主一脉,怕是不成的。
他正忧愁之际,秋日里天气骤变,周老染恙,朝臣举荐他做帝师。
大好的机会,从天而降,他不敢犹豫就答应下来,与陛下有了更深的接触。
小皇帝处却是愁眉苦脸,寻到元乔,问她为何选苏闻。
苏闻一直追随着元乔,一直算是公主党,莫名举荐他又是何意,她本不需帝师,但周老德高望重,大儒之范,教她都是无欲无求。苏闻在皇夫一事上逼迫过她,若为帝师,岂非又跳进火坑里。
她几月未曾与元乔私下见过,碍于太后,一直忍着,今日不得已才召见。
小皇帝有求于人,近日又顺风顺水,对元乔的态度也甚是和缓。入内后,先令人去奉茶,眉眼高低一阵后,才开口:“姑母为何安排苏闻?”
元乔诧异皇帝谦虚的态度,不被她刺几句,都感觉不太适应,她笑了笑,“苏闻是先帝钦点的状元,两朝巩固,哪里不好?”
“他心思不好。”小皇帝不乐意,苏闻争皇夫之心,路人皆知,她不愿将自己陷于两难中,眼下还未定下,先与元乔好好说。
她莫名委屈,倒令元乔不好开口了。苏闻心正,可在朝堂上浸淫这么多年,就算一块白布也染了颜色,做不到一心为大宋了。
“苏相之心,为大宋,且他并非是周老,陛下该得见这样的结果才是。”她不好说得太透,这些时日几番试探,苏闻认定她是佞臣,对陛下一片忠心。
简单的提醒后,元莞就明白过来,苏闻比起周老,学识差了许多,但他是两府宰执,对她帮助不少。起初,她只陷入‘苏闻是佞臣’的思想中,忘了他权高。
小皇帝眉眼舒展了不少,置于桌上紧握的手也松了下来,她想过后,知是元乔的安排,心中感激,道:“如此、如此,朕听姑母的。”
元乔淡笑,小皇帝不钻牛角尖的时候也挺可爱,她起身欲走,“臣还有事,先告退。”
这么快就走了?元莞记得站起身,不舍道:“姑母有何事?”
“尚有事未曾处理,陛下有事吗?”元乔淡淡地看着她,眸色带着关切。
元莞不再逗弄她,想过一阵,不知说些什么,摇首道:“那姑母且去。”
“臣告退。”元乔不疑有她,退出垂拱殿。
元莞追着她的背影走出去,目光露出几分迷惘,自魏国大长公主府后,两人的关系就缓和许多。她不再出言不逊,元乔也放下权臣的姿态,表面虽说依旧剑拔弩张,私下里好了很多。
殿外站了片刻,孤鹜立在一侧,低声道:“十五将至,宫中筵席安排,怕还是太后做主。”
宫城里的事都是太后为主,皇帝居前朝,而不去管问,这才有了夏宴那日的事情,精明如元乔也吃了亏,亦或是元乔将太后当作是正人君子,未曾有防范。
今年元乔步步紧逼,逼得刘氏一党几乎步入绝境,太后吃了那么大的亏,必然要找回来的。
宫里的事,元乔无法做些什么,尤其是太后经营多年,元乔哪里会是对手。她被孤鹜一提醒后,不觉后怕。
前次是那样不堪的事,这次太后若再效仿,必然更加厉害。
心里淡淡的喜悦都冲淡了许多,她不知如何去做,先令人去太后处打探,她做不得什么。中宫无主,这些宫宴安排的事,自然该是国母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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