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母无德,她也没有办法。
孤鹜领命去安排,她走回殿里坐下。元乔的底细,她是不懂,但太后多少筹谋是知晓的,这些时日以来她做出被元乔逼迫的模样,将傀儡皇帝演全,太后怒其不争,总是骂她。
这么多年来,她已习惯,哪怕就是动手,也不觉得奇怪。
被压得久了,她比元乔更为急迫,恨不得现在就将太后的势力瓦解,一击到底。
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舒坦不少,人知感恩,太后对她亦有恩情,不可忘,待瓦解刘家势力后,她会奉养太后。太后安分,她就是孝女。
孤鹜令人去查,每年藩王的节礼也送了过来,与此同时,不死心的豫王照旧给元乔送来节礼。元乔做事也清明,托魏国大长公主将礼单与礼转交给陛下。
魏国大长公主入宫见陛下,笑着将礼单给元莞,笑道:“阿乔做事,我历来放心。”
元莞还在查宫宴的事,陡然见到大姑母,未曾反应过来,见到上面的礼后,诧异须臾,而后又放下,随之一笑:“大姑母,朕要的是心安,这些东西给朕无用。”
“陛下不收也得收,若有朝一日朝臣提起,您也不会误会。”魏国大长公主将礼单朝小皇帝处推了推,眼下的境地有些看不清,元乔与皇帝之间和睦相处是好事,为何令她来走一遭。
元莞近日尝了些甜头,两府中有她不少的人,做事也便利许多,旁人不知,只有元乔是明白的。她庆幸自己信任元乔,对于这些往日执着的人莫名愧疚,轻轻一笑:“姑母的意思,朕都懂,只是有点不明白,豫王究竟是何意?”
这句话不可问旁人,只可问魏国大长公主。
魏国大长公主本是来走一遭的,做些利于朝堂的事,被皇帝这么一问,顿觉为难。旧事说出来,只会令元乔难看。
小皇帝心性是好的,与太后不同,但君心似海,她担忧元乔无法全身而退。
自古权臣哪里有去处的,元乔又是女子,心思再如何缜密,也有疏忽之地。先帝命她摄政,是令元乔处于两难之地。
先帝与元乔都是在德惠太后身边长大,感情是有的,德惠太后嘱咐先帝不可杀元乔,也令元乔不可与豫王一脉牵扯。
她做的极是完美,亦未曾想到先帝子嗣单薄,只留元莞一人,先帝不信旁人,信一手养大的元乔。
两人阴差阳错,促成这对姑侄对立的局面。
“我这就不知了,不过贪污受贿一事古来都有,你小姑姑为免你多疑,才令我走一遭。至于豫王,多年不见,我也不晓得。陛下觉得不妥,不如就令人去看看。只是一点,莫疑你小姑姑,她也不易。”
她也不易?元莞不解,哪里不易了,明明被压制的是她才是。
“朕知晓,不疑她就是了。”她弯唇一笑,将那份礼单看了一遭,令人收进私库里,又想起魏国大长公主进宫一趟不易,令孤鹜去私库里找了些补品给她。
魏国大长公主笑着收下,见左右无人,旋即问起周暨:“陛下觉得此人如何?”
元莞不知何意,认真道:“永安侯性子良善,不与人为敌,就是胆子小了些,聪慧得很。”
“那陛下为何不喜?”魏国大长公主本以为陛下会说出不好的话,不想听出一番夸赞,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不喜……”元莞咬着牙齿,她觉得废去皇夫并不是她的错,也不替元乔遮掩,直言道:“是小姑姑,她废了皇夫,朕也没有办法。”
魏国大长公主又添一层疑惑,“阿乔废他做什么?陛下喜欢周暨吗?”若是喜欢,她就放弃周暨,哪里有同皇帝争男人的道理。
元莞一听,急于摇首:“朕对她没有感情,且我二人清清白白,并未行周公之礼。”
本不想打听皇帝私事的魏国大长公主被迫听了些,皇帝喜好不一,她也懒得再计较,得空问问阿乔,周暨哪里不好。
周暨若真是不好,她也早日罢休,免得祸害了孙女。
魏国大长公主出宫去了,元莞看着礼单,令孤鹜去安排,礼在魏国大长公主府,小心挪入宫里来就成。
待处置了这些节礼后,各地藩王的礼也送进宫里来了。
年年如此,小皇帝都是从中间选择些好的,再赏给朝臣,今年同样如此,豫王的礼格外厚重,她亲自去库房里瞧了瞧,里面有不少前朝珍藏的物什。
藩王进贡是常事,元乔每每都会约束朝臣,不会在其间动手脚,小皇帝私库里的东西也攒了不少。
小皇帝对这些东西无甚兴趣,不知元乔喜好,但女子应当都爱饰物,挑了些女子爱用的玉坠令人悄悄送去。
孤鹜办事谨慎,礼送到元乔手上才放心。
元乔近来忙碌,就连豫王的礼都是托人去送给皇帝,夜间见到孤鹜,颇为好奇,待打开锦盒后,里面放置一对玉质晶莹的耳坠。
玉通体圆润,打磨得精致,可见做工极为精致,她不知陛下何意,唤住孤鹜相问。
孤鹜道:“臣奉陛下旨意而来,并不知缘由,此物听说是前朝的珍品。”
小皇帝讨好姑母,也是正常的事,他不觉得哪里不对。
元乔见问不出什么,就没有再问,放他归去。小皇帝近来乖顺许多,对她也不再出言调戏,若是寻常,送这对玉坠,也是寻常事。
但小皇帝心思不正,她都不知该不该收。
皇帝惯爱在言语上刺激她,行为却正经得很,不见有何不同,言辞调.戏,她早已习惯了。甚至认为是陛下有意为之,不过为了折辱她罢了。
她是豫王一脉,与陛下血脉远了些,可情之一事,也是不可的。
皇帝又不知她的身份,误入歧途,也不知可改正了。
改正倒好,若没有,这份礼是不能收的。
晚间的时候,陈砚求见,锦盒依旧放置在案牍上,他瞧见也未曾在意,禀道:“殿下吩咐的事,臣依旧在查,查不出殿下所言。”
小皇帝那夜称自己不是先帝血脉,元乔记得清楚,一年来令陈砚去查,几乎将先帝的起居录都翻过,就连贴身伺候先帝的人都仔细问过,辗转多人,都是没有结果的。
元乔几乎开始怀疑那番话是元莞欺瞒她的,根本就无此事。
查之无果,令人更加不安。且她开始放权,也不知是好是坏。
思及深处,她又想到一处,吩咐陈砚:“你去查查伺候太后的旧人,询问太后对陛下的态度。”
小皇帝不恋母上,太后亦不疼惜女儿,关系着实令人不解。
陈砚领了吩咐而去。
****
翌日朝后,朝臣鱼贯而出,唯独元乔留下。
苏闻扫她一眼,不知大长公主做什么,也欲留下,却找不来借口,只得愤恨离开。
待人走尽后,元乔步近皇帝御座。
她神色不善,举步有度,吓得元莞眼睫颤了颤,她不记得哪里得罪元乔了。昨日她还遣人给元乔送来耳坠,听闻那是前朝宠妃之物。觉得玉体晶莹,典雅端庄,与元乔性子相符,这才送了去。
送礼怎地还要被骂?步近后,元乔将锦盒从袖口处取出,置于陛下案头。元莞立即识得此物,当真送礼会被骂?
她略有些胆怯,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挺直胸脯争出几分底气,道:“大长公主气势汹汹,可是觉的此物不好?”
难不成元乔也知晓这是前朝宠妃之物,寓意不好,因此来骂人?
元乔抬眸,望着她:“陛下为何送此物?”
为何送?元莞开始自我反思,总不好是寓意好,说来不仅会挨骂,元乔还会不收。
小皇帝犹豫不决,更觉得怪异,元乔紧紧盯着她,发觉她修长浓密的眼睫颤了又颤,似是有口难言。
她复又开口:“陛下怎地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圆碗:我太难了,送礼都不要。
周暨:我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第30章
伸手 元莞左右为难, 不好将人气走,斟酌道:“玉质天成,打磨得好看, 朕以为如大长公主一样, 都是难得的通透, 大长公主觉得哪里不对吗?”
小皇帝比以前狡猾多了, 但看她一双飘忽的眼睛, 就知她本意不是如此。
元乔惯来懂皇帝的性情,看着成熟稳重, 私下里却是一孩子, 做事都是凭着心情,以前还会欺负周暨,如今宫里就她一人,就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了。
真是冥顽不灵。
她有些生气。皇帝敏感,紧张道:“姑母不喜欢?”
“不喜欢。”元乔道。
元莞眨了眨眼,道:“朕以为姑母会喜欢,可是朕是皇帝,姑母为臣, 皇帝赐, 也可以说不喜欢吗?”
元乔:“……”
如何都没有想到小皇帝以君臣论, 元乔看她一眼, 伸手将锦盒取回,“臣先退下。”
元莞弯弯唇角,“大长公主好走。”
元乔理都不理她, 面色阴沉地走出垂拱殿。
不知内情的人, 只当两人又起争执。太后处闻讯,已然坐不住了, 皇帝无用,什么都做不成,她不得不谋其他出路。
小皇帝看着厉害,实则一丝用处都没有,愈发觉得气恨,皇夫一事作罢,她与元乔都没有赢,不过周暨一走,腾出皇夫的位置来,她肯定要为刘家争一争的。
她叹息,殿前司指挥使刘钦建议道:“不若令陛下择皇夫,待诞下子嗣后,陛下可有可无,您到时与元乔争一争,也未必就会输。”
就像前些年那般,皇帝还小,甚事都听母上,不像现在心思大了,对太后也没有以前那样尊敬了。他隐隐感知并非是陛下无能,而是陛下根本无心于朝政,置刘家于刀刃上而不管不问。
他的建议,惹来太后不悦,“那也得看看陛下可愿意,再者元乔会眼睁睁看着刘家再次成为外戚。”
指挥使不甘心,道:“那元乔步步紧逼,陛下纵容,臣觉得两人就像说好了一般,不得不防。”
他管禁军,可垂拱、福宁乃至上朝的大兴殿的守卫都不在他这里,侍卫司根本不让他管问,如此已经不符合规制了,每每去争,苏闻等人都装聋作哑,他如何不气。
太后亦是烦恼,闻言也觉得哪里不对,小皇帝在位六年,如何就到了这般不堪的地步。这次朝臣举荐苏闻为太傅,又是什么意思?
苏闻是元乔一党,小皇帝等于彻底落入元乔手中,再者她与皇帝并不亲厚,不难保证皇帝生出异心来。
指挥使所言不是没有道理,皇帝大了,对她有了二心,置她、置刘家于不顾,就是忘恩负义,她养大的狗,开始对旁人摇尾巴了。
这么一想,指挥使的话就完全可信了,毕竟非她血脉,哪里有信任可言。
太后惯来多疑,又被元乔逼迫,心中对小皇帝也渐渐起疑,子嗣一事,确实亟不可待了。
****
元莞以激将法令元乔收了耳坠后,又挑了些玉给她送过去,都是以皇帝旨意送去的,同时刚为帝师的苏闻也被赏了些许,如此,对陛下忠心更大了。
小皇帝赏赐大方,近年来得到不少好东西,不吝赏赐,令旁人都羡慕苏相。
元乔闻讯后,无奈摇首,又见苏闻面上笑意,也只得多说恭喜二字。苏闻所得,都是绝迹古画,按照他的喜好来,自然令人很喜欢。而她,则是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价值不菲,比起古画,也是不差的。
每年中秋宫宴时前,陛下都会令御厨做些饼来赏给朝臣,今年也是一样。她回府之际,婢女将陛下送来的饼置于她面前。
“奴本是想令人试试可有怪异,可打开后,发觉是一块打磨精致的玉,形状似是月饼。”婢女道。
小皇帝不知哪来的稀奇玩意,玉触手生温,摸着顺滑,可见得此一块玉,再经巧匠打磨,耗费时日颇久。
不如古时的和氏璧精致,可质地也是不多见的,她无奈,小皇帝这是要闹到什么地步。皇帝赏赐,没有收回的道理,她只能接受,没法拒绝。
宫宴之前,她在西华门遇见孤鹜。
孤鹜在与禁军说话,见到大长公主的车马,主动上前去问安,元乔下车,顺势问道:“陛下有吩咐?”
“无大事,陛下就是担心宫城不安全,特令臣来看看。”孤鹜道。
元乔素来谨慎,且知晓小皇帝对宫城安危一事上不大关心。皇帝待的三殿里都是皇帝自己的人在守卫,尤其是福宁殿。
正是因为如此,她被困福宁殿而出不去。
孤鹜恭谨如旧,见她不解,近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殿下今夜当心些。”
元乔听后,不动声色,又见孤鹜大声道:“陛下命臣去查看,耽误不得,臣先告退。”
两人就此分开,元乔扫了眼宫门处的禁军,淡然登上马车,往升平楼而去。
去岁择婿宴就在升平楼内办的,皇帝设计令那些少年郎都病了,阻扰择婿,今日太后将宫宴定在此处,也不知是何意。
皇帝是要掐着时辰去的,她在殿内更衣,为显得郑重,她换了一身袍服,圆领襟口,将女子的秀气都掩盖住,显得威严老成。
她换过后,反坐下喝牛乳,不急不躁,又吃了几块点心。
孤鹜回来后,她才放下点心,以湿帕子擦擦手,起身同孤鹜一道去。
升平楼内人声喧哗,三五成群,灯火璀璨,步辇在外停住,步入楼内,群臣就安静下来,片接后,太后才姗姗来迟。
大宋民风开放,宴上歌舞不俗,今岁还安排了傀儡戏,惟妙惟肖的场景布局,姿态灵动,比起歌舞,更有意思。
太后与皇帝并肩坐着,下座的元乔望向傀儡,记得皇帝讨厌傀儡戏,太后竟会安排。她下意识看向皇帝,皇帝聚精会神地望着,神色平静,并无不适。
以她的角度去看,可看出皇帝眸色略有些呆滞,眼睫许久都未动一下,就像是一木人般。满殿朝臣推杯换盏,唯独皇帝无趣,她不由好笑。
元莞的性子与先帝相似,对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当年刘氏未曾入宫,先帝鲜少踏足后苑,做一清心寡欲的皇帝,元莞年纪轻轻地也是这般。看过一眼后,就见苏闻起身,走至陛下近前,敬她一杯酒。
今日佳节,苏闻又是帝师,得了陛下不少关注,就将从公主阵营里跳到皇帝跟前,他自是高兴的。
元莞淡淡一笑,饮了酒后,脸色透着粉红,坐着不动。苏闻敬酒过后,其余朝臣都过来效仿,轮到周暨之时,她才凝神多看一眼,也未曾说话,反是周暨说了几句好话,两人饮了一杯酒。
27/138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