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三没力气,叫何登渠扯开他的衣服,把孩子抱到胸前给他喂奶吃。
就那么大一点儿的小娃娃,得了爹爹的奶水也吮得起劲,和他另一个爹比起来不遑多让。
有些妇人刚生完是没有奶水的,可丁三两三个月前就提前涨奶了。这才刚生完,下面还疼着,自己也水米未进,却先要满足这奶娃娃的口腹之欲了,可见这孩子就是享福的命。
小娃娃把爹爹的一只奶的奶水都吸空了,砸吧砸吧小嘴又睡了过去。
方娘子汤熬好了,丁三喝了一碗后,也闭眼睡了。
孩子被安置在之前做好的摇篮中,而何登渠睡在外屋地上,这是成亲以来他第一次没和丁三一个床上睡。
不过他没有半分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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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完结了。
第二十三章 香囊何意
何怀畴是个小骗子,才三个月大就把他爹耍得团团转。
何登渠看着抱着丁三奶头吸奶的小东西,狠狠握住手中的笔。
小骗子装作不喜欢丁三的样子,除了吃喝拉撒便不理他,宁愿对外人露出他那没长牙的豁嘴,也不愿对生他的丁三笑。可实际上,何怀畴只要丁三稍微离远一点就开始哭。一旦哭了就要吃奶,吃吃吃,还没隔半个时辰呢,有那么饿么?
其实便是引人注意的把戏罢了。丁三要是一直守在他的摇篮边,他定不会扯着嗓子嚎叫,更不会把丁三的奶水每日都吃空了。
何登渠气闷了许久选择不看,在纸上写下“静心”两个大字。
丁三喂完了奶,把何怀畴放到摇篮里。小娃娃睁着和丁三如出一辙的圆眼睛,说不上哭也说不上笑地望着他,发出咿呀咿呀声。
“糕糕,要睡了吗?”丁三戳着何怀畴白白嫩嫩的小脸问道。何怀畴的小名和他爹一样皆是方娘子取的。
“呀呀呀……”小娃娃流着口水,吐出一个小小的奶泡泡。
丁三推着摇篮,拿了手绢给他擦了擦嘴。何怀畴没呀几声,又缓缓闭上了眼。
见何怀畴睡熟了,丁三拿出绣好的香囊走到何登渠写字的案几前,把香囊送给他。
“三哥,我用不了那么多。”
何登渠近日已经收到了丁三的五六个香囊。刚收到时,他还以为丁三是不是在香囊里偷偷装了什么,每一个翻了一下,都是些普通的白芷、菖蒲、佩兰……但即便如此说,何登渠还是接过收下。
“乐照……你都打开看过了么?”丁三问道,抬手挠着颈后的头发。
乐照怎么每回一点反应也没有呢?宋先生是不是弄错了?
“三哥,是有东西给我吗?”何登渠把笔搁在砚上,压抑住激动说。
三哥这么说,定是在香囊里藏了东西。
听闻有些女子或双儿会往香囊放红豆送给情郎,许是先前没看仔细,他等会儿在之前的香囊里再找找。
然而何登渠还没问个彻底,何怀畴又不合时宜地呜啊呜啊哭起来,他嚎得凄惨,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丁三忙过去哄他。不用多想,又是要吃奶了。
何登渠咬着牙,提笔挥下“此乃吾儿”四字,笔墨之间尽显杀气。
他与三哥说话有一盏茶的工夫么?
“乐照,你把尿布拿来。”
好罢,这回不是吃奶。
何登渠垮着个脸,到里屋柜子里去拿尿布了。
换好尿布后,丁三叫何登渠看着糕糕,他去把脏的那块打水洗一下。何登渠称好,拿着书坐在摇篮旁。
何怀畴看到何登渠,咯咯笑出声,嘴角全是湿漉漉的口水,两只软乎乎的小爪子在半空中乱飞着,好似要何登渠抱。何登渠嫌弃地给何怀畴擦干口水,把他从摇篮中捞出来。
丑糕糕现在长好看些了。
何登渠面无表情地戳着何怀畴的肉脸,和他商量道:“你今日少吃些奶,爹爹明日给你带好玩的。”
听到“奶”这个字,何怀畴圆溜溜的眼睛眨了几下,没看到丁三,他瘪起小嘴又哇的一声。
何登渠连抱着他颠了几下,但何怀畴没有奶是轻易哄不好的。
然而何登渠实在不想便宜这个小骗子,偏不带他去找丁三。他拿了个拨浪鼓,在何怀畴旁边摇啊摇,何怀畴却哭得更大声了。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糕糕,爹爹错了,爹爹现在就带你去找大爹爹。”何登渠抱着何怀畴出门去找丁三,但在水井边没看见他。
“娘,三哥去哪儿了?”何登渠焦急问道。
方娘子在外面借光给何怀畴做小衣服,回道:“三儿去县令家了。糕糕怎又哭了?是饿了吗?”
小娃娃一天能哭上好几回,方娘子见怪不怪。
说起宋县令,他收回了府衙的权,革了宋姚的职,却还是一直住在青河村,也不知是何毛病。
何登渠晓得丁三的去处后,抱着何怀畴出门快步走到宋嵩家里。何怀畴似乎是嚎累了,哭声小了些,一抽一抽得怪让人心疼。
虽还没下雪,但已是冷冬月。何登渠出来时把何怀畴包的很厚,可还是怕才三个月的小东西着凉。何登渠见何怀畴哭声小了,对他说道:“糕糕,要不回去罢,我们回去再等大爹爹回来。”
何怀畴作势又要哭,何登渠无奈地左右摇摇他,看来还是要把丁三找到才镇得住。
小骗子,看你还要装作不喜欢大爹爹的样子。
以后再不给你买拨浪鼓了。
走到一半,途遇何天禄。何登渠上前去打招呼,故意停下来对要找爹的何怀畴说道:“糕糕,叫天禄爷爷。”
“这么小还不会叫人呢”,何天禄笑着看看何怀畴,“孩子长得比女娃娃还水灵,是个有福气的长相。”
何天禄一眼就看出何登渠这是想要显摆孩子,不揭穿他罢了。当年他刚做爹时也是这般,恨不得到处抱着孩子串门,给河里的鱼也要瞧瞧。
拜别何天禄后,何登渠远远瞧着,就见丁三和宋嵩在一起说着话。两人还靠的还很近,差一点宋嵩的手就要碰到丁三的衣角了。便是天冷,也不用挨那么近罢。何登渠不满想着。
何怀畴还在弱弱地切切啼哭,何登渠又哄了几句。他凑近几步,似是听见丁三对宋嵩说——喜欢你。
这便是天塌地陷,万劫不复了。
何登渠的脑袋像是被钟撞了一下,疾走冲上前去,拽丁三到他身后,恶狠狠地对宋嵩说:“枉我叫你一声先生,你却做这种村头王傻子都不屑做的勾当,平日一派正经模样,活该你将近而立也娶不着媳妇。”
宋嵩无缘无故讨了一场骂,怫然不悦,他刚想骂回去,何登渠又失魂落魄走了。
这小子倒是逃得快。
何登渠只是不想听到丁三说要和离。
何登渠抱着何怀畴,强忍住泪,对他说道:“你大爹爹他不要我们了。”不知何怀畴是听懂了还是又蓄好了力,开始新一轮的哭嚎。
一大一小走在冷风中下,泪水飒飒掉,活像被抛弃的孤儿寡母。
丁三忙赶上来,问着何登渠怎么了。
“我是不会与你和离的,休书也别想!”何登渠大声道,还带着哭腔。
丁三真是好一阵冤枉,不知何登渠又想了什么。他看孩子哭得厉害想把何怀畴接过来,但何登渠还不让,说孩子给了他,他现在就要和宋嵩跑了。
“乐照,你到底在说甚?”丁三哭笑不得。
何登渠看丁三毫不心虚的样子,后知后觉自己似是误会了什么。
“三哥,你刚刚和他在说什么?”不是……表明心意吗?
丁三跟何登渠解释说是为了香囊。他在香囊里放了纸条,但何登渠竟是一次也没看见,半点反应也无。
“我确是没见到。”
“我把纸条折了好几折,塞在香囊最底下了。”丁三挠头,不好意思说道,“宋先生是说我太笨了,叫我别搞这些弯弯绕绕,直接与你说。”
何登渠疑惑道:“你要说什么?”
“说我爱慕你。”
他爱慕我!
何登渠的心咯噔一下。
这一刻,又是天塌地陷,万劫不复。
丁三在宋嵩教导下学了好久如何回应何登渠的喜欢。他先是学写字,又是学诗,可最后竟是竹篮打水,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我也爱慕你!”
说完何登渠意识到自己说太快,表露得过分迫不及待了。
他又补了一句:“是在你后面爱慕的。”
两个爹爹在那里爱来爱去实在是太过分了,何怀畴哭得直打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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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三哥只是回应何登渠的喜欢,并不是说他真的自己喜欢上了,两人心意相通其实还差一点。
还有,到底是哪位小可爱给我引流了?
我真的一顿爆哭!
我把糕糕送给你!(开玩笑的)
谢谢微博那个太太!疯狂比心❤
第二十四章 会试过后
三人回家后,何登渠找了借口自己一个人躲在恭房拆香囊。丁三香料塞得满,全部倒出来才翻到指甲盖大的小纸条。
都是些前人写的诗句,他见过多次,如今再见却仿若未识,依然喜不自胜。
“这句是如何混进来的?”何登渠自言自语道。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三哥是在暗示什么吗?
何登渠如坠五里雾,一时惶惶然。忽而转想,应是宋嵩信口胡言,故意教错刁钻促狭,看来他刚才没有骂错。然后他把所有纸条放到同一个香囊里,系到自己腰上,准备日日出门都要带着。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何登渠满面春风地走出恭房,然后看他娘一脸幽怨地看着他,似乎是等待多时。
“勾儿,看来得抓几副白术散与你吃。”
说罢,方娘子捂着口鼻冲进恭房。何登渠张口欲言,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肠胃明明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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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二月日光暖中带寒,风过时人直打哆嗦,丁三出来时特地给何怀畴换了身厚衣服。
“小爹爹怎么还不出来?”何怀畴舔着糖葫芦含糊说道。他嘴巴小,红红的糖水融到脸上,又脏又黏。
丁三单手抱着他,眼巴巴望着贡院的门说道:“应是快了。”
何登渠前几日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出来的。
会试共三场,这是最后一场,且每场考三天,三天考生就在号房,吃喝拉撒就在这一小小隔间里。这天还冷着,好多考生到最后都是被抬着出来的。
过了一会儿,朱门打开,何登渠面如菜色地慢步从贡院出来。他整个人都是馊的,自觉离丁三和何怀畴两人一丈远。
“回去罢。”
“乐照,要不我去唤个马车?”何怀畴想扯何登渠的头发,丁三制住何怀畴要作怪的手,低声问道。
“无妨,走还是走得动。”何登渠有气无力地回道。
为了少出恭,何登渠都没吃多少东西。没想到隔壁号房的那个考生,极贪口腹之欲,干粮都被碾成末儿了还吃得那么香甜。但他又不想被盖上黑戳子,竟在号房里如厕。那味道,差点没把他熏蹶过去。
丁三也没问何登渠考得如何,便是落了榜也没甚不得了的。
何登渠和丁三在京城租住的房子离贡院有些远,走了两刻钟才到。
方娘子在家烧好了水,熬好了粥,就等丁三接何登渠回来。
何登渠一到家先是奔着去恭房,再是洗澡。
“祖母,你吃么?”何怀畴把没吃完的糖葫芦递给方娘子,他三岁了,讲话口齿还算清晰。
“你自己吃”,方娘子推拒道,“就会把吃不完的东西给祖母吃,怎么不见你给爹爹吃?”
“爹爹好累哦。”何怀畴言下之意就是爹爹累得吃不了糖葫芦,不然就给何登渠吃了。
丁三把何怀畴放下来,叫他自己去玩,他要看着点何登渠洗澡。
何登渠第二场考完后就睡在了浴桶里,水凉了也没被冻醒。还是丁三觉着他洗太久了敲门问他,他才和周公断了联络,不然这第三场考试他怕不是要发着热去了。
“大爹爹去哪里?”何怀畴抓着丁三的裤脚不许他走,自从两岁时被吓到后他就格外黏着丁三。
“糕糕和祖母在一起,我看去小爹爹掉水里没,很快就回来。”
“我也要去”,何怀畴把丁三的腿抱的死紧,“我和大爹爹一起去看小爹爹洗澡澡。”
这话被何怀畴说出来,哪里好像变了味儿。
方娘子憋不住笑道:“勾儿那么大人了,睡过去一次也不至于睡过去第二次,你还是陪着这小东西玩罢,他现越发离不了你,连祖母都不要喽。”
何怀畴也没反驳,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抬头看着丁三,伸手要抱。
丁三无奈只好将他抱起,带他去玩竹马。
直到夜里,一家人才算是真正说上了话。
丁三把菜热了两遍,才等到何登渠自己起来。
“乐照,你多喝点鸡汤。”丁三往何登渠碗里舀了一大勺。
这鸡是他早上特意从集市买的。
“那糕糕呢?”何怀畴坐在小木凳上抱着他的小碗,不高兴地哼哼。
何登渠瞪了他一眼,给他夹了块他最不爱吃的秋葵,“你把这个吃完就让大爹爹给你舀。”
何怀畴委屈地一小口一小口吃着碗里的秋葵,不和何登渠说话了。
“尚卿说他明日请你去聚德楼喝酒,你记着申时去赴宴。”丁三说道。
许云鹤三年前考中进士,做了翰林庶吉士,一直留在京城。他刚加冠不久,据说他娘正在给他说亲。
“好。”何登渠喝完一口鸡汤。
“宋先生是否是被调回京城了?改日要去拜访他么?”
何登渠想了想,还是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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