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五毒教之外,也还有不少大大小小擅长使用蛊术的教派。他们之中有正有邪,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若真要调查起来,不是一件易事。”
白行歌又道:“凤凰花虽与蛊毒有关,倒也不一定表示林芝若和王家的事情就一定扯上了蛊。我只是碰巧从古籍得知,这种凤凰花因在剧毒的灌溉下生长,使得它存在的方圆几尺内,连身怀剧毒的毒蛇都不敢靠近,更妄论那些专门吃尸体的虫子。加之它生得神秘,花中还包含了一种灵力,所以从前便有说法,说只要在尸体身上放着凤凰花,便能让尸体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腐坏。”
只是凤凰花难得,并非所有擅长使用蛊术或培养蛊虫的蛊师都能够养出来。这种花可谓有价无市,对于擅长操纵蛊虫与炼制毒药的蛊师而言更是非常难得的药材,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将它拿出来售卖,只为了保存尸体。
白行歌觉得,将这香囊放在林芝若身上的人,哪怕本身不是出自于那些擅长使用蛊术的教派,也铁定与他们有点关系。
和红绣在观音寺确认了尸体的安全状况后,白行歌才又与她一同下山,回到南桥镇的客栈。
黑暗之中,无人发现庙前的观音像上,停着一只正轻微煽动翅膀的蓝色蝴蝶。
·
白行歌本以为自己这一趟出来悄声无息的,瞒过了所有人,想着到时候再安静回去自己房间就好,可没想到他们一回去,见到的便是客栈被飞跃楼的人严谨地守了一圈的场景。
他甚至还能看见有人在忙进忙出的,像是在寻找什么。
向来冷静的红绣在见到这个情况的时候,也难得有几分心虚:“白公子,你出门的时候没留下字条做交代吗?”
白行歌的沉默更像是一种回答。
他在皇宫里横着走惯了,向来比较我行我素,只要他不离开皇宫,从来没人管他做什么。更何况他这一趟出来本来就是想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确认红绣的事情,就更加不会留什么字条了。
焦急地在客栈外晃悠的阿竹终于发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他,双眼一瞪,哭丧着脸就朝他奔来:“公子,天啊,你,你一个人大半夜的是跑哪儿去了?!”
所有人的动作在阿竹的叫唤声响起时停了下来,他还看见接到通报后,慢悠悠地从客栈走出来,站在门口远远看着他的谢璟深。
只不过,他脸色可以说是沉得差不多和他衣服的颜色一样黑了。
白行歌沉默了片刻后,笑着回答了阿竹的问题:“大晚上的我与红绣姑娘出门,自然是聊风花雪月去了。”
大概是他说这话的表情过于端正,语气态度都非常正经,所以让人听了当真觉得,他只是和那一脸严肃的红绣聊星星聊月亮去了,聊到现在才回来。
听到他的话的阿竹满脸惊恐,白行歌怕他担心,还把影一和影六叫了出来:“你忘了有他们二人跟着我吗?虽然他们不爱现身,但不表示他们不在。”
影一和影六也是白行歌敢如此大胆,只身一人前去会见红绣的原因。他平日里与他们二人的交流不多,但知道大部分时候,尤其是晚上这种特别容易遭遇偷袭的时辰,他们都会待在自己的附近。
“那公子下次若想出门,请一定要告诉我。”阿竹委屈巴巴地说着,看起来像是被人给抛弃了那般。
白行歌突然就心软了,也觉得有些愧疚:“好,下次定把你带上。”
确实,他虽然能够确保自己不会轻易出事,但在阿竹角度他却是什么都不清楚,肯定会非常担心他的安危。
阿竹他们会在预想之外提前发现他不在房内,碰巧又是因为小卫。特别喜欢白行歌但碍于谢璟深先前的监视,一直都不怎么有机会接触到他的小卫本想趁着夜深人静,找他陪自己说故事之类的,只是因为怎么喊都喊不到他,最后他哭着跑到了阿竹那里,给他说白行歌不管怎么叫都没反应,最后才发现他人不在客栈里。
白行歌看了一眼害羞又有些愧疚地躲在阿竹身后的小卫,想了想问:“你就这么喜欢我?”
小卫害羞地点了点头:“喜欢。”
白行歌轻声一笑,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只道了句:“其实,我也未必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不会过于亲近,也不会太疏远。
这是他一贯待人的态度,从小便是如此。哪怕见到一个那么可爱的孩子喜欢着自己,他也不会因此对他产生同样的喜悦之情。
有时候他也在想,自己是不是清心寡欲修多了,把自己修成了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否则,为何人人都羡慕的,来自于季君延的恩宠,他心中对此却半点波澜也无,甚至还想着要逃离?
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用力去喜欢一个人。
因为他不懂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安抚完阿竹,白行歌才又看向远处那一动不动冷眼注视着自己的谢璟深。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白行歌不难猜出他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做了很多设想。
他猜猜,这其中最多的,应该就是他果然是来自皇宫的骗子,从他们飞月楼之人的手里成功盗取了一些情报,逃跑着给皇宫送消息去了。
谢璟深众多猜疑之中确实包含了这个,因为很巧的是,他不久前刚得知,他们飞月楼那里传递消息的信鸽有好几只因为迟迟没把消息送到,最后被发现死在了路上。
就连正准备帮他把一些较为机密的消息传回飞月楼的鹰,从他这里出发没多久就遭到了袭击,负伤又转回他身边。
好在并无大碍。
莫说谢璟深,几乎所有飞月楼的人在白行歌悄声失踪时,都想了很多。
谢璟深在白行歌走到自己面前时,提醒道:“在抵达摘星阁之前,别忘了你依然是被我扣押着的人。”
“我随时能够改变主意,不放你去摘星阁,而是继续将你握在手里,用以威胁皇宫。”
白行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一些:“我不是单独出的门,有你飞月楼的人在身边盯着,暂时跑不了。”
离开前,白行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谢璟深一眼,然后意味不明道:“还有,我劝你最好别总是戾气那么重,被拉进鬼门关的时候,别怪我不救你。”
姓谢的不晓得又做了什么事,前几天才稍微好一些的死气今天又涌上来了,这样下去几道咒都不够他压制的。
白行歌和谢璟深的对话没有避开周围人,所以都叫飞月楼的几位护卫听了进去。他们几人表面平静,但几人视线交汇时,都发现彼此间心里的惊涛骇浪。
白公子真不愧是国师大人,有几个人敢跟他们楼主这么说话的?这么说完还能完好无缺地进入客栈的,白行歌算得上是第一人了。
他们正用眼神做着惊诧的交流,身后突然传来了花盆碎裂的巨响声,惹得他们纷纷转身看去。
谢璟深站在客栈的入口,正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边。而他目光落及之处,就在距离他约莫一根手指长的距离的地方,躺着个从天而降的花盆。这么摔落在地,盆子被砸了个四分五裂。
客栈里的小二匆忙从楼上跑下,不断朝谢璟深道歉:“不好意思!我刚才正在清理客人离开的房间,这摆在窗边的盆子不知怎的突然就掉了下来……”
目睹此景外加听见白行歌给谢璟深留下的话的几名护卫,顿时觉得背后有些凉飕飕。
而带着一身寒风,真感到清凉的白行歌没忍住让阿竹给自己多添了件被子。
两日后,王家派人前来通报,说外出办事的王杰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作话天天都是谢璟深骚断腿的话,但我想了一下,按照实际情况我觉得……
白白贼撩!!!
第三十章
白行歌一行人应邀, 再次回到了王家。
时辰不算太早,正是艳阳高照时, 但白行歌还是让阿竹给自己批了件暖乎乎的斗篷才出门,这一路上没少引来别人的侧目。
他大概是飞月楼的人之中,唯一不会武术的, 所以大家都觉得那点凉风没什么的时候,他却已经得加厚衣服了。
就连谢璟深都没忍住多看他几眼, 心里对白行歌的娇贵程度又有了新一层的认知。
阿竹其实也觉得这几日的天气还好, 但白行歌说觉得冷,他忍不住有些担心:“公子可别为了别人家的事情,把自己的身子弄坏了。”
白行歌觉得自己的精神头还算好:“不完全算是别人家的事情。”
若此事与那神秘的男人有关,他搞不好还能找回一个碎片。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王家。
王杰是个身材中等的男人, 高度在普遍大男人之中算不上太高,但胜在他生得文质彬彬,还颇有几分温雅公子的气质,倒也算得上是让人看了觉得挺顺眼。
“红绣姑娘, 你瞧一瞧,这位王公子可是与林姑娘成亲的那位?”刚进入王家,白行歌远远看见王杰在张管家的带领下逐渐朝他们靠近,趁机问了身旁的红绣这个问题。
这是他与王杰第一次见面,在查清他身份之前,总得先确认好他的相貌。
红绣毫不犹豫地回答:“此人外表看着,确实就是王杰。”
俩人正认真地讨论着王杰的事,自然不清楚他们这般交头接耳, 举止看似有几分亲密的模样,全都落在了飞月楼的人与阿竹的眼里。
这两日为了林芝若和王家的事,白行歌与红绣走得比较近。加上那日他与红绣孤男寡女又趁夜出门一趟,回来后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也变得更多更频繁,这样的变化总是会引人忍不住遐想。
阿竹对红绣的感官较为不错,所以对此,他虽然心情复杂,但若是能够见到他们家国师圆满成家,那也是不错。飞月楼的人可就没有阿竹这样的心思了,红绣是大部分人眼中敬仰与倾慕的对象,而白行歌作为国师,身份立场与他们完全对立,他们怎么可能会支持这份感情?
于是,白行歌和红绣的交流,总是莫名其妙被飞月楼的人以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为由打断。
“没想到会因为我家夫人的事而惊动飞月楼,实属惭愧。”王杰一过来,就用着愧疚的语气朝他们道了歉,然后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视。
估计是在等待他们之中有话语权的那位开口。
谢璟深虽是飞月楼真正的楼主,但大部分时候与雇主做接应的,是红绣:“不麻烦,只要王家能按照规定付出相应的酬金便可。”
“一定一定。”王杰意外的好说话,哪怕这委托本来就是死去的大女儿整出来的,他还是应下了红绣的要求,“不过,我回来时听说夫人的尸体不翼而飞,已经派遣府内能调动的人去找了,但迄今都还没有遗体的下落。”
白行歌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是在想他们当然找不到。
林芝若的尸体被藏在观音寺,再加上有他符咒的封印,操纵她的邪祟无法感知到她的下落。王家的人若能轻易寻回,就一定是观音寺的和尚们给透露了消息。
“我还听说了府内在我外出时遭遇了袭击,家里死了不少人。我担忧此乃江湖上的有心人所为,是鬼怪亦或是人也好,不知能否趁此机会,顺道再与飞月楼做个交易?我希望能请得飞月楼的帮忙将我夫人的尸体寻回,并且将我府内近日来所闹的事平息。”
王杰这一番话令白行歌感到有些意外。
昨日瞧方婉打死不愿意出来见客的模样,他以为她会让王杰越早把他们打发走越好呢。
方婉今天依然没有出现,白行歌没有将话题引到她身上,而是问了王杰:“那不知府上这两日,可还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事件,或是有任何伤亡?”
王杰毕竟才刚回来,对家里的事情还未完全清楚,便将目光放到一旁的张管家身上。
张管家这才开口:“承蒙白公子关心,那日经公子帮忙处理后,府内暂时没有再发生任何闹鬼之事,也无任何人受伤。”
“那就好。”白行歌微笑道,“那日回去之后,我一直忧心贵府的安危,便特意让人替我到镇子里的药铺买了些材料制成香。其中还包含了能够起到净宅作用的艾草,若王公子与管家不介意,我等会儿可以帮你们净一净,如此或许能够更加护佑贵府不受邪祟侵扰。”
这种事张管家在王杰回来后无法做主,所以白行歌说完就径直看向了王杰。后者顿了顿,在做了短暂的犹豫后爽快应下:“公子有心,那就有劳了。”
“不麻烦,我就爱做这些事。”白行歌笑得亮眼弯弯,视线一晃,仿佛给人一种得逞的狐狸的错觉。
又与王杰聊了几句,红绣便带着飞月楼的人开始在王家走动,帮忙搜查凶手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但知道些许实情的白行歌和红绣都明白,这些调查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让红绣在搜查的途中,帮他稍微注意有没有关于小泥人的线索。
若他没估算错误,方婉这几日就要生了。这种时候不仅没将他们哄走,反而还找理由把他们留下……
白行歌心想,这邪婴可真贪,竟然还盯上了他和谢璟深。
他手里燃着一根大概两根手指粗的香条,香条用了几支竹签撑着,在张管家的带领下,像是个在做巡察的高官,又像是在悠闲参观大宅院的贵公子。
阿竹无声跟在白行歌身后,听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张管家闲聊。他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感到舒适,所以张管家也很愿意为他做讲解。
王杰一开始也和他们在一起,只是逛了一小会儿,发现白行歌真的只是拿着香在房子周围熏,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而这熏香也没引起什么特殊动静后,就以需要去照顾方婉为由先离开了。
阿竹看了看前方的白行歌,然后委婉地朝在他身边给了他极大压力的谢璟深问:“谢公子不需要去监察红绣姑娘他们的情况吗?”
“红绣办事我向来放心。”谢璟深回道,又看了眼白行歌白色的背影,没什么感情地轻笑,“你家公子比较让人感到不安。”
阿竹:“……”这句话他从哪个角度去解释会比较合适?
幸运的是,正在专注与张管家交流的白行歌并没听见他们的对话,避免了一场争吵。
“大夫人平日在府里待你们如何?她在二夫人嫁进来之前,精神状态也都如此不好吗?”
张管家沉默了好久,像是正在努力回忆:“大夫人……”说着他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在事情被揭发之前,一切都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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