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暗咬着牙。
又是这个白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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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内,王妃拿着手绢擦着眼泪:“毓儿,你下次可不能这么莽撞了,你要是真出什么事儿,你让我后半生都要在愧疚中度过吗?”
当时商决是要找她的麻烦,被冉清谷故意将矛头引向自己。
简醉欢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此刻对冉清谷感激有加。
冉清谷微笑着:“母亲,我没事儿,世子送了我一枚戒指,只要转动戒指,就会发出毒针,所以我不会有事的。”
成王安慰着王妃:“好了,不都安全回来了吗?”
王妃想到什么,问:“后来呢,太子为什么会突然发疯?”
冉清谷扯了个谎:“后来太子见我宁死不屈,用毒针杀了两个乞丐,就过来拉我,我害怕,就推了他一把,他撞到那电母的神仙像上,看到了那镜子,然后他就发疯了,说自己不看,还说自己不是猪,之后就拿着利剑砍人了……血溅了我一身,大概是因为那血,他把我当成藏娇娇了……我才活了下来。后来,他看到我就害怕了,说我是鬼,自己吓得躲了起来,还喊着让我不要过去。”
王爷斟酌了下:“毓儿,去跟皇上回话时,将你推了太子,改成推搡间太子自己撞上了那面神像,我了解皇兄,他从来不问缘由,只会在心里判断对错。你若如此说了,他必定认为太子的疯癫跟你有关系。”
冉清谷点了点头:“是。”
商容与揽着冉清谷的肩膀:“别怕,有我们在。”
冉清谷又温顺点头:“是。”
没过一会儿,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让冉清谷去面圣,圣上有话要问。
冉清谷只得跟着那太监出了门。
见到皇上,冉清谷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都按照问答说了。
至于太子的胡言乱语——
为什么会喊着“我不看,我不是猪,不准笑!”。
是他自己不小心撞上那面神像,自己看到了自己,说自己不看,还念念有词说自己不是猪,还让神像不准笑……
为什么会躲在案台底下瑟瑟发抖疯疯癫癫喊着别过来?
那是因为他要杀他时,看到他浑身是血,把他当成藏娇娇,毕竟藏娇娇也喜欢打扮得很艳丽……他以为藏娇娇的鬼魂回来了,所以害怕躲了起来!
对答一番后,宗正寺的官员做好笔录就让冉清谷离开了。
冉清谷出来时,正好撞上三皇子。
两人打了个照面,在暗沉的烛火下,互相行了礼。
商玉州喜不自禁:“清谷,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怕我连最后一个也失去了……你可是有哪儿伤着了?”
冉清谷笑了笑:“我没有,三皇子不必担心。”
商玉州点点头:“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什么都答应你。”
冉清谷:“太子已经落马了,我的承诺兑现了,他那条命,你随时可以杀,若是你想,我去杀了也可以。”
商玉州一愣。
冉清谷欲言又止道:“我想了很久,我想留在王府。”
商玉州惊诧:“你想留下来陪商容与?你的仇不报了吗?清谷,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
冉清谷微笑着:“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想做一件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我们还是跟以前那样联络,我只是想暂时留在王府。”
商玉州痴楞住。
冉清谷从来没有“我想”,只有“我活着要做”。
这是他把冉清谷从那北坡岗上救下来后,冉清谷人生第一次说“我想”。
可是对象不是他。
是商容与。
商容与躲在一处营帐后看着,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他想,清谷也许要离开他。
他要走了,去陪他的救命恩人。
他从来没有这么一刻那样妒忌一个人。
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天底下没有他不敢秒的人,在他的眼里,普天之下皆草逼,只有他举世无双孤芳自赏,每天不是被自己美醒就是被自己聪明醒。
他现在却嫉妒商玉州救了冉清谷的命,嫉妒他陪着他度过了人生最黑暗最难熬的五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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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洞房花烛夜
“世子妃, 这些衣裳都要拿着送给城外的难民吗?”纯儿将柜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叠好,装进包袱中。
那些衣服很多都是与王府交好的显贵之家送的、王府逢年过节置办的,冉清谷根本穿不过来, 因此很多都是新的。
纯儿觉得有点可惜。
冉清谷也帮着整理:“对, 我也穿不了这么多, 快入冬了,城外还有很多孩子没有过冬的衣服, 明儿我去跟王妃说说,将王府名下布庄里闲置的布料拿去城外, 施舍给那些孩子……”
纯儿高高兴兴的收拾:“世子妃您可真是人美心善, 比满月阁那两个不知道强多少倍。”
冉清谷笑而不语。
他只是半夜突然惊醒,恍然间觉得自己杀人太多,罪孽太深重,有一种想要赎罪的冲动。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想。
以前人命在他眼里就是草芥,谁生谁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三皇子曾问过他,问他有没有什么牵挂。
他说他没有。
三皇子温和微笑说,没有也好, 牵挂多了, 掣肘也就多了, 就会想东想西,想些牛鬼蛇神, 想些因果报应。只有无牵无挂, 才会所向披靡。
现今他很怕自己杀人太多,手染鲜血太多,遭了因果报应。
商容与来到沉鱼阁内,冉清谷房间门并未关上, 他老远就看到冉清谷同纯儿一起收拾行李。
呵呵,收拾的可真快,巴不得要离开王府了吗?
他就那样站着,站在秋风中看了好一会儿。
带走的衣物可真多,三皇子可真抠门,连几件好衣服都舍不得给冉清谷置办,还要从王府里扣扣搜搜。
他看了会失落的走出沉鱼阁,心里异常难受。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自己的藏宝库的。
打开藏宝库的门,厚重的石门唰一下打开。
室内澄亮无比,珠光宝气,足足有十几箱子价值连城的珠宝与金条。
这都是他平日东边洗劫一点,西边贪赃一点,弄来了就扔这里。
不想这几年,竟然有这么多,他还以为自己是个清官呢。
他随意拿了两三件价值连城的珠宝塞进一个金色丝质荷包中,这些珠宝虽价值高昂,却也并不是珍稀到举世无双,方便在没钱的时候,去典当周转。
装了两三件之后,他又抓了四五件耳环首饰之类的轻巧珍贵饰品,这些便于携带,若是没钱时,随时可以拿去换些不菲的银两。
装完一袋子珠宝后,他对甲出说:“将纸笔墨取来。”
甲出心下了然,恭敬说道:“是。”
世子舍不得世子妃离开,但又不想让世子妃难过,所以他忍痛放手。
放手之后,本该一拍两散,一别两欢,他又怕世子妃过得不好,才跑来选一些便于典当的珠宝送给世子妃当盘缠,将来以防万一。
他从小就跟着世子。
世子为人霸道张扬不讲情面,他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只管自己开不开心。
现如今,他怕是将一生的细心温柔都用在了世子妃身上。
甲出取来纸笔,商容接过,慢吞吞的写下了和离书。
有了这份和离书,冉清谷以后跟三皇子在一起,出出入入,便再也不会受到桎梏,被人戳脊梁骨,说他不守妇道。
这怕是他能为冉清谷做的,最后一件事。
商容与写完和离书后,又重新返回到沉鱼阁。
冉清谷收拾好不用的衣物用品,正带着两个小厮纯儿出门。
出门就撞上商容与,他喊道:“世子。”
商容与抬眼见小厮纯儿手里的行李,眉头微蹙。
三皇子这么穷的吗?让冉清谷带这么多东西走?
冉清谷到底看上他什么?
穷?抠?
他实在想不通。
他挑眉道:“你的眉毛没画好,真是丢了王府的人。”
冉清谷不解:“嗯?”
现今已经是晚上,他只是将这些东西送到后院的马车上,再嘱托府里的管事的送去城外破庙里,分发给那些难民乞丐即可……
夜色如此浓重,根本不会有人看他眉毛有没有画好,他也只是去后院,去去就回,连府邸都不出,怎么就丢了王府的人?
商容与拽着他:“进来。”
冉清谷被商容与拽着走到了屋里。
纯儿贴心的为他们关上门,微笑着说:“奴才们去廊下等世子妃,世子妃就与世子好好说说话。”
说着,她就让屋外的侍卫小厮们离房门远点。
商容与回到房间里,拿起桌子上摆放的眉墨,抬起冉清谷的下巴,迫使他微抬着头。
商容与就拿着那眉墨一点点描绘着冉清谷眉毛的轮廓。
他其实挺想看他男装的样子。
他从未看过。
也许将来也不会有机会,就算再次看到,冉清谷也只会陪在三皇子身边,同他兵革相向。
商容与描得很细致,也很慢,但冉清谷觉得没必要,毕竟待会儿回来就洗洗睡了。
他说着:“世子,可以了吧,不用描得那样好。”
商容与一时舍不得冉清谷离开,想把时间拖长:“不行,你不能丢了王府的人。”
冉清谷:“不会丢人的,我也就……”
商容与打断他:“你别忘记你世子妃的身份,是王府的脸面,时时刻刻都得保持仪容。”
冉清谷:“……”
他就走出沉鱼阁送个东西而已,怎么就没有保持仪容了?
这人怎么了?又有点不太正常!
时间流逝的很快。
商容与再怎么描得很细致,也有描完的时候,描完眉,他放下眉笔:“好了。”
声音里辨不出悲喜,但总能听出淡淡的失落无措。
冉清谷笑了笑:“多谢世子。”
这眉确实描得很好。
商容与从怀里拿出那一包珠宝放到冉清谷手上:“你带上,以防万一用得着。”
他不知道商玉州具体的筹谋,但商玉州目光瞄准在皇位绝对错不了。
倘若商玉州兵败,那冉清谷就要随着商玉州颠沛流离了。
他十三四岁时跟着他父王去过边城,知道行军的苦,这些珠宝,至少可以让冉清谷吃饱饭。
冉清谷手里沉甸甸的,隔着丝质荷包,他都能感受到手里的那些珠宝价值不菲。
他家也曾是拜相封侯,什么好东西他没见过,但这么多好东西,他还是在尹钟府上看见一回,这是第二回 。
商容与突然将这些珠宝给他,难不成也是为了让他多做善事,洗清一点儿罪孽?
他感激道:“多谢世子,我替……”
商容与恼怒挥手:“不必了,我这是给你的。”
冉清谷定然会将这些珠宝送给三皇子,用来笼络人心,毕竟三皇子太穷了。
想替三皇子感谢他?
呵呵,不需要,不需要那个又穷又抠搜的废物感谢他。
他只是怕冉清谷吃苦。
冉清谷本想替城外那些孩子与难民感谢商容与,却不想商容与如此生气,他一时搞不清状况:“好吧。”
他拿着那袋珠宝,微笑说:“世子晚上早点休息,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商容与点头。
冉清谷朝着门外走去。
他刚走到门口,打开门,突然被商容与从背后一把抱住:“别走行吗?我舍不得你。”
冉清谷:“??”
他也就出个沉鱼阁去一下后院,交代府里管事的一些事情,连王府都没出,这么短的距离,怎么突然就舍不得?
舍不得,其实可以一起去的啊?也不远,就走两步而已。
商容与把头放在冉清谷的肩膀上,嘴里喃喃道:“清谷,我喜欢你。”
冉清谷怔楞。
这人说过,他不喜欢男子,厌恶断袖的,怎么会突然……
商容与将冉清谷抱得更紧,勒得冉清谷难受的挣扎了下,他才稍微放松:“你不是早就应该知道我喜欢你吗?”
冉清谷淡淡说:“当时我还是世子妃,可……”
商容与镇定道:“你现在也是世子妃,我一日未将和离书给你,你就还是世子妃。”
冉清谷:“可你亲口说过,说断袖恶心。你怎么会……”
商容与诧异:“我什么时候说过?”
冉清谷:“那日元宵,白毓扮成表哥入京,你看到他同三皇子在一起,还很是反感的告诉我,你觉得他们不正常,断袖很恶心。”
商容与想起来了,他哑然为自己辩解:“不是的,错了,都错了。”
冉清谷:“嗯?”
商容与连忙说:“当日我以为你喜欢你表哥,而你表哥又跟你三皇子眉来眼去,我当时就在想,你表哥欺骗了你的感情,你肯定很伤心,所以当你问我觉得断袖很恶心吗?我想都不想点了头,我以为你被欺骗后也会觉得断袖很恶心,我只是想跟你站在同一战线,我就是想让你开心。我从来不觉得谁恶心,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但我可以因为你违背我平日做人的原则去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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