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他,如果是他,他当初就不会替戚少商去,”铁手否定道,“应该是其他人想把戚少商拖进这潭浑水里好摸鱼”
“会是什么人?”无情看着空了的暗格,道,“不会是明教,如果他们知道了暗香计划,就一定猜的出那个人是顾惜朝,直接杀了他更好,也不会是蔡京,他还等着抢先灭了明教在陛下面前赢童贯一筹,不是你,也不是我,那就只有缇骑的人。”
“但他们怎么会知道计划,既然知道,又何必花那么多精力在顾惜朝身上。”
铁手道,“或许缇骑也是刚刚知道,也许他们认为万年楼里的东西在顾惜朝手上,毕竟缇骑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仅是灭了明教,还有他们在江南搜罗的那笔银子。”
无情眉头微拧着,道,“他拿走了那份空文书,看来是要查这件事,不能让他查。”
铁手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道,“我觉得,让他去查,弄出些风声也许对顾惜朝有利,明教会更信任他,对他也是一种保护。”
无情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会,道,“你是想用戚少商把顾惜朝往回拉一拉?”
铁手点头,“我不知道明教做了什么让顾惜朝动摇了立场,但是想来,他应该更在意戚少商,那年傅宗书的案子我跟到了最后,其实中间顾惜朝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了他,但他都没有动手。”
“他最开始也并不知道一切都是傅宗书的阴谋。”
无情看着他,“你有心事?”
铁手有些复杂地道,“他把晚晴托付给了我,我总觉得他已经做了决定,我还是想多保护他一点。”
“戚少商说我们只是把他当成一把刀来用,既然是把刀,又怎么会不伤人,他说我们和傅宗书并无区别。”
“或许他才是顾惜朝这把刀最合适的主人,我们帮戚少商一把,也就是帮了顾惜朝,那他就会离明教远一点,对我们也更有利。”
无情颔首道,“那就更不能让他查了,他盗窃藏书阁,取走了天字号暗格里的东西,我们却毫无动静,是个人都会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只有做的像真的一样才是帮他们,传令下去,缉拿戚少商。”
……
雷允带着林清和林浅顺利地回了雷家庄,穆鸠平见他去而复返,逮着问了半天,待听到他说要把林清和林浅扣在雷家庄,等顾惜朝来要人的时候跟他算总账的时候,八寨主很没意思地打了个哈欠,对他说道,“等着顾惜朝来算账?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养这两个孩子吧。”
雷允拽住他,“穆大哥你什么意思?”
穆鸠平对他伸出了两根手指,“第一,雷家庄有大当家的护着,就算缇骑也不敢来撒野,换成你是顾惜朝,你会来把这两个孩子接走一起被追杀?还是干脆放在这让咱们给他养着?”
“第二,跟顾惜朝算账,你问过大当家的了吗?他会让你算才有鬼。”
十五
雷允瞪着他,“穆大哥你好好说话,别学牛先生。”
穆鸠平眼睛瞪的比他还大,“学牛先生怎么了,牛先生说话很有道理,大当家的请牛先生回来教你们读书,就是因为他学问好!”
他说着斜眼看雷允,“像你这样不好好读书,简直白费大当家的一片苦心。”
雷允气的要死,但又说不过他,戚少商让穆鸠平看着庄里的孩子去跟牛四海读书,每次一进学堂他就开始打瞌睡,到年底先生考较他们学问,连穆鸠平都比他会背的书多,听到他背人之初,会上树,牛先生差点气吐血。
那年过年他被戚少商追着痛打一顿,后来就开始跟着他行走江湖,虽然有时候风餐露宿很辛苦,但雷允觉得比坐在学堂里背书快乐多了。
只是这种快乐也是有代价的,比如顾惜朝根本不会来接林清和林浅这么浅显的道理,连在学堂外旁听的穆鸠平都能一听就知道,他还当成绝世妙计以为自己干了大事。
少年觉得很没有面子,一向生气勃勃的脸上眼看着沮丧起来,穆鸠平摇了摇头,抱着林清和林浅去牛先生家找饭吃。
雷允难受了会忽然跳起来,追上穆鸠平问道,“穆大哥!你说大哥不让跟顾惜朝算账,是什么意思?”
穆鸠平问他,“你们在山阳镇碰见顾惜朝,大当家的杀他了吗?”
雷允摇头,“没有。”
“那你杀他,大当家的拦着了吗?”穆鸠平又问。
雷允呆呆地道,“我没杀他,我当时要看着这两个小鬼,不能出去。”
穆鸠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瞪了会忽然泄气,“算了,你就是出去了也没用,大当家的不会让你杀他的,就算顾惜朝快死了,大当家的也不会让你动手。”
“从以前就是这样,你们小好多事我都没跟你们说过,当年大当家的好几次都能杀了顾惜朝,他就是不杀。”
“息城主让他杀他也不杀,我要杀他还拦着我。”
“为什么?”雷允想起在山阳镇他也是这么问戚少商,但他说没有原因。
穆鸠平直摇头,“鬼才知道为什么,我问了大当家的几百次,开始他还跟我说些这个那个的,后来干脆说不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被我问烦了。”
“谁叫他是大当家的,他不说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听他的。”
“后来这几年庄子里事多,顾惜朝又没了音讯,我也不怎么问了,没想到让你碰见了。”
雷允一阵郁闷,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他要报仇也不能了,穆鸠平走了会突然在他耳边神秘的道,“其实这件事我一直觉得有古怪。”
雷允挑眉看他,穆鸠平严肃地道,“我听来咱们庄里躲避仇家的江湖人说,苗疆有种情蛊,中了的人会对下蛊的人死心塌地,我觉得大当家的八成就是中了这个蛊。”
“你没问问这个蛊怎么解?”雷允跟在他身边,两人说着话就进了牛先生家。
“没人知道,要不你去给大当家的泼盆狗血试试?说不定他不是中蛊,是中了邪?”
雷允退了半步,觉得穆鸠平在坑他,欺负他没好好读书。
隔了两天少年背着一葫芦狗血上路去找戚少商的时候,穆鸠平抱着林清和林浅有点不知道他俩到底是谁坑了谁,为什么这两个明教小鬼变成是他在养了?
他为什么要帮顾惜朝养孩子?
……
戚少商第二天并没能出门去找苟枫,一早起来他还在喂鹰,前面的伙计匆匆来报神侯府正满城缉拿戚少商,罪名是他偷盗藏书阁。
顾惜朝让小七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戚少商,让他最近不要出门,就待在清园喂老黄还债。
小七一脸冷漠地去跟戚少商说了这个消息,戚少商正跟老黄玩,把它的肉条抛出去很远,老黄盘旋着去追,叼到肉回来在他肩上吃,吃完就啄他的头让他再扔,听到消息戚少商有些不敢置信,居然真的抓我?这是什么翻脸无情的朋友?!
小七走后他还在发呆,老黄啄了他几下让他扔肉,戚少商拿起块肉用内劲掷上高空,老黄如箭般直刺云霄,伴随一声清亮的鹰鸣,叼到肉欢快地盘旋一圈飞下来,却不见了戚少商的身影。
他去找顾惜朝商量对策,顾惜朝诚心诚意地建议他,“不如你回雷家庄?”
赶我走?戚少商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但那条黑布将他所有被窥探的可能都蒙上了,他什么都看不出。
“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好?”他问道。
“要看陆左使什么时候回来。”顾惜朝低头调着琴,戚少商问道,“就是你说的那个陆离?是他当初招揽你,后来又给你下毒?”
顾惜朝道,“是他,”手指拨了几下问道,“想听琴吗?”
戚少商见他并不想谈陆离和他眼睛的事,也乐得他不提雷家庄,欣然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顾惜朝没再说话,给他奏了一曲凤求凰。
琴声传至书房,老教主和陆离停下了谈话,一曲奏罢,教主摸着胡子道,“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
“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这样的天籁之音,到底是出自琴,还是弹琴的人?”
陆离端起茶轻轻嗅着,道,“一把琴总要遇到那个懂他的人才能相得益彰,奏出佳妙的曲子。”
“琴好,人也好。”
他嗅了嗅又把茶放下了,道,“教主觉得戚少商不错?”
老教主笑了,“觉得他不错的人不是你吗?”
陆离带着病容的脸上浮起个温暖的笑,他那年去江南总领起兵诸事,被内奸泄露了行踪,遇仇敌围堵,虽突围却受了重伤,是戚少商救了他,他当时初建雷家庄处处用钱,手里拮据得很,却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他请了大夫,走的时候连名字都没留。
是他后来派教中密探四处寻访,才知道救他的人是九现神龙。为报救命之恩,他命清园掌柜冒着绝大风险收下了他的平乱玦,又替他还了雷家庄的债,他私自调用如此大笔银两,当时教中颇多人反对,是教主替他解围,“难道我明教堂堂光明左使的命,还不值十几万两银子吗?”
陆离道,“顾惜朝那副药还要等一等,药引还差些日子,等药引一开我就可以着手医治他的眼。”
教主看着窗外盘旋而至寻找戚少商的老黄,道,“你赶着回来是因为戚少商?”
陆离道,“我听说教主用了平乱玦。”
“我把你这份人情给了顾惜朝,你不高兴了?”老教主在他苍白俊秀的脸上看着,问道。
陆离摇头,“我只是不想教主将他牵扯进来,他的江湖跟我们不一样。”
教主站起来在他肩上拍了拍,“不管是仇人还是朋友,知音还是对手,他都有顾惜朝了,阿离,早点把他的眼睛治好,杀了童贯,咱们该启程西去了。”
陆离也站了起来,“顾惜朝将计划定在什么时候?”
“金使进京那天。”
“我去见一见他们。”陆离道。
老黄找到了戚少商,用爪子抓着他的衣裳想继续玩,顾惜朝听着他跟老黄讲道理,你不能这样,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能天天只想着玩?
老黄根本不理他,继续抓他啄他,戚少商用轻功跟它周旋,不时从顾惜朝身边掠过,叫着,“管管你的鹰。”
顾惜朝手按在弦上,只笑,并不帮他解围。
陆离过来的时候戚少商先看见了他,接着顾惜朝也听出了他的脚步声,他还没说话,戚少商停下脚步打量着陆离道,“是你?”
陆离含笑,“是我,想不到戚大侠还记得我。”
戚少商一边挥手赶开老黄,随口道,“当然记得,我见过像你生的这么好看的人可不多。”
陆离笑着,“戚大侠过奖了,戚大侠这样的英雄气概,江湖上也不多见。”
戚少商听到心里一跳,转头去看顾惜朝,只见他紧抿嘴角站了起来,冷冷道,“陆左使终于回来了。”
他是陆离?
戚少商突然觉得似乎要糟。
十六
“是,中午刚回来,”陆离对他道,“药已经配好了,只等迷榖草开花作为药引,你的眼就可以恢复了。”
“那真是多谢你了,”顾惜朝面无表情说道,“我还有事,不妨碍你们叙旧,小七,我们走。”
他走的很快,小七差点没跟上,只来得及跟陆离点了点头,就快步追了出去。
戚少商十分担心他会不会一头撞到墙上,直到看见小七在他前面引路,两人转过了回廊,才回过头对陆离道,“你是明教的人,平乱玦是你收的?”
陆离点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让戚大侠见笑了。”
“不敢,”戚少商道,“我才该多谢你解了我燃眉之急。”
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陆离想了想,道,“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到街上有很多人,听说神侯府在缉拿你?”
戚少商道,“是,有一点小误会。”
听他这么说,陆离笑了笑,暮春暖融融的阳光下,他苍白略带病容的脸上绽出的这个微笑,让戚少商下意识看了眼他身后那棵玉兰。正值花期,玉兰高大的树冠上开满雪白的花,安静而华美,连香气都是淡的,没有与桃杏争春的艳色,却让谁都无法忽视。
看到玉兰他又想起红泪,红泪并不像花,她是冰川之雪,赫连春水才是花,每到春天雪山下开的像火一样的杜鹃花,还有红袍,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每天跟着他们一群土匪打滚,滚的一身尘土还是那么漂亮,要说好看,顾惜朝的妻子傅晚晴也是难得的美人。
所以其实他见过的生的好看的人并不少,但所有这些美人都没有他第一次见到红泪和顾惜朝时的惊艳。
可能把红泪和顾惜朝放在一起比有点不太对,但那的确是他仅有的两次被人所能拥有的皮相之美所迷惑。
冷冽如冰川之雪,清朗若高天之月。
让人第一眼看到就为之心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初那一眼心动,他一直无法狠下心来对他做些什么。
见他一直发呆,陆离也不急躁,安静地赏着园子里繁花修竹,竹下流水,戚少商回过神时陆离对他道,“戚大侠如果外面有事要办,我恰好懂一些易容改装的法门。”
戚少商刚刚发现了一些事,心思还没全收回来,听到后答道,“我的确有事要出去一趟,那就麻烦陆左使了。”
陆离对他心怀感激,最不怕他麻烦,带着戚少商去了他的丹房。
易容之后戚少商特地在几个相熟的伙计和掌柜面前晃了几圈,发现没人认出他,便放心的出了门。
……
苟枫从拿到那份文书的皮就一直在等六扇门的消息,神侯府一天不出面抓戚少商,他就总觉得这件事是个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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