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是陛下的敲打之举,我们需得小心。”
“那看来晚上或许是个鸿门宴,我们要不要……”
“不妥,”其中一个摇摇头,“都称病不去的话,难免打草惊蛇,也许反而惊动陛下更早动手。”
“那依宋王看,我们该如何做?”
宋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转而问一直沉默不语的冀北王,“季王,你的意见?”
季延沉吟了一会,说道,“晚宴不得不去,但宜早做准备。本王会让……”
恰在这时,楚世子被侍者搀扶着走了过来,季延也顺势闭了嘴,几人也不再交谈。
只是,有人疑惑,“奇怪,晋王怎么会与楚家小子走到了一起?”
晋王,就是晋炜的父亲。他一向态度不明,并且不苟言笑,与其他人并无过多往来,总是独来独往。
因此,众人见他竟与楚世子凑在一起说话,不由得十分奇怪。
但在场几位毕竟都不是好奇心重的小伙子,甚至,他们各个是镇守一方的“土皇帝”,因此,纵然觉得奇怪,也没有人过去询问。
季延告别几位王爷回到别院的时候,季淮墨正不在府上。季延作为父亲,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正在做什么。
事实上,季淮墨自从当上太尉之后,每天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最后,竟然就比堪比“吉祥物”的安钦扬还要忙。
只是今天,他却明显不是去忙正事的。
他正在珍珑阁里审问那个来历不明晕倒在他门口的人。
原本他不打算亲自出手,可他听说这个人竟然威胁他要对秦朝不利,这让他彻底坐不住了。
毕竟在季淮墨的心里,兄弟的分量也是极重的。
“你是谁?”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季淮墨也没恼,“你到这里有何目的?”
“恶心你。”
“什么?”
“你一定在想我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对不对?当然有意义,意义就是……”
“你说什么?”
“你凑近一点。”
“我……说……你再不抓紧……我那好哥哥就有危险了……”
“你!”季淮墨猛然警醒,想起今天是个特殊日子。诸王来朝述职当天,依照惯例晚上皇宫是要设宴替他们接风洗尘的。而秦大统领与秦朝则要巡视街道。
依照季淮墨的敏感性,今天必然是个鸿门宴,但他也不认为安平帝敢在这个关口做什么。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应该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这倒提醒了他。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宫里并没有消息传过来,甚至是安钦扬,都没有一点消息,这就让季淮墨感到些许不安了。
他吩咐老六混进皇宫打探消息,其他人则看着面前这个人。他现在要赶回家去与季延说这件事。
要早做准备。
从某些程度上,季淮墨的想法与他们不谋而合。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从后门匆匆进了别院的后花园,却无意中撞见王妃的侍女在一棵树下正准备放飞鸽子传递消息。其放飞的方向正是皇宫。
这就有些意思了,只是不知道,他这个好母亲,在其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季淮墨用石子打晕侍女,再用石子将信鸽击落到地上,取出了绑在它脚上的纸条,展开一看,不由得脸色大变。
第184章 鸿门宴
纸条上写的话不多,但已经足够将一件事情交代清楚了。
季淮墨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心急。
是出了什么事,让他们按捺不住了吗?
从那寥寥数字,季淮墨反推出,今天晚上的接风晚宴果然有问题,安平帝是要将诸王都招进宫里,在酒里给他们下药,迷晕他们,然后将他们悉数软禁在皇宫,等分步瓦解了他们的兵力再处置他们,或杀了,或贬为庶人。
而秦氏,作为一个妻子、母亲,竟然丝毫不顾二十年情分,要给父王下能够抑制功力的药,将父王逃出来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并且还巴巴地写信去邀功。
季淮墨一瞬间心灰意冷,他慢慢地将手中的纸条揉碎让其散入草丛中。
他想去询问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做?她想过父王吗?想过从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自己吗?
可是事实上,他的双脚就像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直到外面传来响动,他才恍然惊觉,朝后望去。
他们说,王爷从宫里回来了。
他们说,王爷一回来就往王妃那里去了,王爷王妃的感情真好啊。
感情好吗?呵呵。季淮墨拔腿就往秦氏居住的院子跑去,等到在门前站定的时候,却踌躇了,他想,不能现在进去,以免打草惊蛇。
于是,他收敛了气息,待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喝下了那杯有猫腻的茶。
眼睁睁地看着母妃巧笑嫣然,柔弱地倚在父王的怀里,仿佛两人真的是一对一起走过二十年的恩爱夫妻。
最后,看着父王亲了她的额头一下,就放开她,转过屏风,打算从后门出来了。季淮墨忙绕过房间,到回廊那堵着他。
“父王!”
季延急匆匆的脚步突然一顿,“淮墨?这个时间点你怎么会在?”
他不是应该在当值吗?
“我请了假。父王,陛下想在晚宴上对你们不利,母妃是帮凶。”季淮墨之所以敢在公共场合明目张胆地开门见山,对季延点明此事,就是笃定季氏别院现在已经是他的地盘了。
自从他当上太尉之后,每天府上都在筛选可靠的人进来做仆从。他们不需要有别的本事,只需要绝对的忠诚。
而关于王妃从冀北带来的那些人,季淮墨在拿到纸条之后就顺便让人把她们都控制起来了,只不过王妃本人还不知道而已。
他本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父王会是一副震惊加痛苦的样子,可是没料到,自己看到的却是“平静”,令人害怕的“平静”。
“我知道。”他说。
“你知道?”季淮墨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句。
“那你还喝了那杯茶?”
冀北王不答,只是默默地顺着回廊往前走去。良久,才复又开口,“如果晚上真是鸿门宴,你可有什么办法助为父脱困?”
“……”季淮墨的头脑在这一瞬间快速转动了起来。
首先,他想到此刻离晚宴开始大概只有两三个时辰的时间,半天都不够,要任何布置都已经来不及了。
其次,藩王和大臣一样,入宫都是要求解佩剑,去铠甲,战斗力大大减弱,更别说父王还事先喝了那种药。
其三,就算明知道安平帝在酒里下了药,那他们不想喝也得喝。因为那是人家的地盘,有重兵把守,就他们几个人联合,压根突围不出去。
最后得出结论,他们竟然只能“将计就计”,假装被软禁。
“父王,孩儿无能。”
“不,”季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于你母亲,不要去恨她。”
“为什么?!”
“她有苦衷。”
“什么苦衷要置你为死地?”
“墨儿,你现在不明白,以后就明白了。”
“……”季延很少叫自己“墨儿”,顶多叫叫淮墨,有时甚至连名带姓地叫。因为他觉得父亲就是要严肃,不适合这么“温柔”地称呼自己的儿子。
“我不明白……我是不明白。但我希望永远都不用明白。”
“但人总是要成长的。等你什么都明白的时候,就成功了。”季延想,自己的儿子这两年不在自己身边,竟然还这么“天真”,可见是被人保护得很好。
可是这份保护,能够持续多久呢?
季延不认为,皇家的人,真的有“情”这种东西的存在。不过,以后的日子,还要靠季淮墨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下去。
年轻人,不摔些跟头,永远都不会长大。
就连自己,也是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之后,才练就了如今的“波澜不惊”。
季延本以为季淮墨要在回廊跟自己继续争执下去,这样他们的时间真的要被用尽了。
几个时辰,其实还是能做很多事情的。
可是没想到,季淮墨竟然出乎意料地重新归于平静,他说,“我知道了。”算是揭过这个话题。
“我现在就联系秦朝,刺探大统领的态度。”
“这些事情你早就该做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那我也给宫里传消息?”
“墨儿,你知道什么是激流勇退吗?顺势留在宫里是最好的结局,在没有搞定兵权之前,他不会对我们这帮老家伙怎么样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比他更早地搞定各路兵马。我现在把印信给你,从今天起,你就是季家二十万兵马的唯一首领,他们唯你是从。”季延将雕刻着海东青的半块黑色玉珏放到季淮墨手中。
季淮墨慢慢摩挲着光滑的表面,觉得十分烫手。
“您小心,墨儿会帮您守护好铁骑军的。”这是同意了季延铤而走险的决定。
他心里也明白,有时候取舍,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只是,始终都不愿承认罢了。
季延点点头,露出了他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随后与季淮墨擦肩而过。
他还要回去准备,要以最好的状态赶赴晚宴。
当天晚上,发生了一件足以震惊天下的大事。
七位王爷,入宫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这可炸了锅了。
谁都知道在这“削藩”的当口爆出这种事情,意味着什么?今上终于忍不住要下手了吗?
可是这做得也未免太不漂亮了。
第185章 突然之变
先不说这样做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就是真有理由将王爷们软禁在宫里,可他们的人马还在外头呢!难道就不担心他们反扑吗?
但这样的言论,很快又引发了新一阵的反驳。
“投鼠尚且忌器呢。主子的命都在忍人手里捏着呢,就算要反扑也得掂量掂量。”
“你们懂什么?你以为收了兵权,圣人就会让王爷们活下来?左右都是死,还不如……”
这话说得就有些大逆不道了。
这世间也只有一个地方的人,才敢这样说还不会被抓。
那就是珍珑阁。
天下第一的珍珑阁,尽出天下名士。
秦西听着这话,冷笑了一声。他人本就生得清秀好看,此时一袭简单的白衣,硬是给他穿出了弱不胜衣的柔弱之感,只引得在场读书人多看了几眼。
他随意地倚在楼梯扶手上,一双勾人魂魄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面前众人。
如果季淮墨在此时,他大概会哼笑一声,嗤之以鼻,论“勾人魂魄”,谁比得上我家阿扬的桃花眼?
只可惜,眼下的人只不过是普通的失意文人,他们没见过更好的,只觉得眼前这双眼睛,真的很好看,都快要将他们吸进漩涡里了。
过了很久,才有人反应过来,“兄台是何人?之前从未见过你。”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即将大祸临头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白衣人一步步缓缓地走下楼梯,随意捡了一个椅子坐下来。
“你们以为,这号称'天下白衣文人之居'的内阁,说这些话就一定安全吗?”
“这位公子,还望明说。”
“简而言之吧,在座的各位中,有几个是朝廷的人,想必有人心知肚明吧?”
“什么?!”
“这不可能!”顿时,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再度骚动起来,他们左右看看,眼神中均透出些许怀疑,都觉得在自己身边的人或许就是那个会背后插刀的人。
“有什么不可能的?在座的谁心怀鬼胎,不是一下子就可以试出来了?”
白衣人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正中间一人的身上。
那人感到浑身不自在,“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心虚什么?”白衣人挑眉,越发地得意起来,嘴角甚至也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原来是你!朱大!”
“我什么?”
“怪不得你刚才一直不说话,说!是不是在偷偷记我们说的话,好将我们一网打尽!”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是这种人?”那人气急败坏地往前走了几步,揪着白衣人的衣领道,“你是谁?为什么要陷害于我?!”
“我是谁?只是不忍你们受此蒙骗之人。”
“你!”那人愤怒提起拳头,就要打下去,恰在此时,门突然大开了,走进来一个身穿铠甲的青年。
“秦西!快回去!”
他一把抓住白衣人的手腕,就要把他往外拖去。
“这是谁?好像是新晋的宣武门统领,秦大统领的孙子。”
“这么说他是公门中人?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里?”
“值此非常阶段,必然是来巡逻的。只是不知道,他跟这公子是什么关系?”
这时秦朝放开秦西的手腕,朝众人一拱手道,“诸位见谅,舍弟不懂事,在此胡言乱语,在下这就把他带回去。打扰了。”
“原来你才是那与朝廷有关联之人!说!你故意混淆视听意欲何为?!”
“我……诸位!你们听我解释!你放手!我根本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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