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白还想在说几句,爸妈敲门开始催他了,只好赶紧洗澡去。洗完澡,伏城已经进了柜子,抱着大王假装睡觉,连句话也不说。
闹脾气。他不说,蒋白也没法搭话,只好关门走了。
张叔叔的饭局从来都很热闹,蒋白参加过几次,知道这人好客。爸妈那么多朋友,他和这个叫张焱的男人聊得还算可以。
酒过三巡,一帮生意人开始互相夸赞,蒋白还是替爸妈挡了几杯,舌头上压着辣和苦,像烧起来。
“张叔叔。”蒋白灌了一口冰水,说了饭局上第一句话,“你和我爸妈认识多久了?”
张焱喝得微醺。“终于开口了?你以前那口才……左右逢源,比你爸会说多了,现在……我们认识好久咯,胶几人,你爸还单身我们就认识,还说谁先结婚添丁谁连请十天。怎么了?”
“没什么。”蒋白盯着手机,又看菜单,“我小时候什么样?”
张焱把酒杯拿过来,一笑。“小伙子成年了,喝完这杯我说。”
蒋白又看了看手机,利索地仰头干了这一杯,嘴里像喝了一把刀。
“痛快,你这痛快狠的劲儿算磨练出来了,有出息。”张焱拍着他的肩,“你小时候啊,把他们都蒙了,我就看出你不是个乖孩子,心里主意大,什么都藏得严严实实。你又学武术又学奥数,可过生日开party,两边的孩子还要分开请,绝不让他们见着面,掖着藏着。”
“我藏什么了?”蒋白问,抽空叫来服务员,点几个菜打包。
“藏可多了,什么小玩意儿啊小朋友的。”张焱笑着看他薅羊毛。
“小朋友……我藏谁了?”蒋白追问,“还有,我小时候为什么练武术?我和付雨究竟认识多久了?”
“武术啊。”张焱咽下一口醒酒茶,“为了舞……”
“老张!喝多了啊,快喝口杂咸粥!”肖咏沐用筷子敲碟,清脆响声提醒了张焱,他立刻摆了摆手。
“喝多,喝多了。”张焱再回手拍蒋白,“为了武术,练武术,你从小就肯吃苦,将来比你爸有出息!”
蒋白默默点了下头,也没再问。
饭局结束,蒋白特意多含了几颗薄荷糖,回家先看到大王在客厅里溜达。大王怎么出来了?
糟了,不会真走了吧?蒋白冲进卧室,才发现是大王自己打开了门,床头灯还开着,柜门半开,里面睡着一个少年。
“跑这么快?怎么了?”蒋文辉在门口看看。
“没事……爸,我酒喝多了,急着吐。”蒋白赶紧关上门,假装去洗手间吐了几声,又冲水洗脸。再出来,伏城已经醒了,扒拉着柜门往外探脑袋。
“师哥。”伏城缩在里面,表情倔强,声音好了不少,“几把人,说你几句就生气,连个微信也不给我发,也不问问我想吃什么。”
“你也没给我发啊。”蒋白看他一会儿,大王又挠门,他开门给放进来,“还闹脾气么?”
“不闹了。”伏城坐起来,“师哥我肚子好饿。”
蒋白抿了抿嘴,等爸妈回卧室再把餐盒拎过来,一盒盒打开了,湿纸巾亲自塞到他手里。“先吃吧。”
“哦。”伏城擦擦手,拿着筷子又笑了,“师哥你又喝酒了?”
“喝得不多。”蒋白先换衣服,又往嘴里塞薄荷糖。
伏城是堵着气睡的,现在心里舍不得更多。“我不是故意闹脾气……我吓着了。你一晚上晾着我也不理我,几把人。”
蒋白没说话,只脱衣服。
“以后能不能别晾着我,生气也可以发微信吧?”伏城笑着够他大腿,“老子叫你呢。”
“干什么?”蒋白递给他一瓶水,“小声点。”
“你理我就是默认,以后必须给我发微信。”伏城笑眯眯的,“明早我就走了,今晚能不能再陪我进柜子里睡?”
蒋白在床边坐下,伸出一只手,朝他勾勾手指,下巴尖就主动搭上来了。他再一笑,蒋白摁住甜甜的小梨涡。“不能。”
伏城笑容消失,咣嗤一口,咬住师哥食指不放。
晚上11点,伏城洗好澡,猫着腰往柜子里钻,窝在师哥旁边了。蒋白仍旧闭眼揉眼眶,身边一热,一条腿伸进被子里挨着他,两只脚来回勾他脚腕。
“睡觉了睡觉了。”伏城高兴,和师哥挤在狭长空间里,呼吸的气可能都是同一口,“师哥……往后咱俩还有机会睡这么近吗?”
蒋白睁开眼睛,没点头也没摇头。
“我随便问的。”伏城也不问这么多,不给师哥找麻烦,“明早记得叫我啊,我睡了。”
蒋白还是沉默着,等他和大王都睡着了才伸手关柜门,留出两拳距离。
想把屋里的世界再缩小些。别人有别人的快乐,自己养只猫怕什么?
藏起来。蒋白再一次伸了手,两拳距离变成了一拳。隔着这么近,他又搓了搓伏城的高鼻梁。
次日两人醒得很早,5点多出门。出门前蒋白先关了监控,再带伏城下楼,一路打车到他师叔家楼下,看着他敲门,进屋。
回到家已经9点,蒋白刚把监控打开爸妈就醒了,问他刚才是不是下了楼。
“是,我下楼跑步。”蒋白说,回屋收拾衣服。卧室一下空了很多,电视机太大,挂在墙上占地方又突兀。两箱矿泉水只剩下几瓶,电脑桌下面也空了,再没人躺在自己腿上打瞌睡。
他坐在床边,面前是空荡荡乱糟糟的衣柜。大王在客厅四处乱抓乱叫,暴躁得跑来跑去,只是再也不进他房间。
蒋白机械性地叠着衣服,怅然所失。
天黑了。终于等到了晚上,伏城跳下校车奔回3班,自己真是有毛病,才离开半天就难受,心里长草一样。师叔一直夸赞他找的新狮尾高昂,自己在蚊帐里歇着,听了两个小时,一心怀念师哥屋里的柜子。
真贱,好好的床不睡,馋人家的柜子。每天睁眼见面的日子过了几天,分开还受不了了?
对,受不了。六号车来得晚,班里挤满了打闹的同班。伏城往后找,也不知道师哥来了没有,只看见邱离和青让在窗口聊天。他凑过去,师兄弟抱着闹了一通,又抢了邱离的矿泉水来喝。喝完半瓶,剩下的倒进花盆里浇薄荷。
也不知道那个几把人想不想自己。伏城正准备揪一片叶子,身后响起平静的脚步声。
“你毁我花呢?”
伏城猛一回头,笑出来了,差点把好久不见四个字说出来。师哥现在总是这么冷静,也看不出情绪,更看不出笑没笑。只有自己傻不拉几急着回班见面。
“我没毁,揪一片尝尝。”伏城说,揪了一小把。
邱离和青让立刻不闹了,站直腰背来说话,蒋白忘了他们,可给他们立的规矩还在,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腿如铁笔。
猫喜欢毁植物,正常。蒋白先和邱离青让点下头,意思是打过招呼了。他拉开椅子坐回去,把卷子和课本一样样往桌斗里放。
脖上的汗登时冒出来,额头也是,还有几颗停在眉毛上。心脏剧烈收缩往外撞,震得他坐不住。
邱离也想吃薄荷,不敢揪枝子上的,敢抢伏城手里的。“高昂到底怎么样啊?什么时候见?”
蒋白刚好收拾完,左眉梢高高挑起来,一滴汗流到眼尾,一眨眼又流进眼睛里。抢猫的又来了。
第44章 狮馆
十一小长假已过, 学习重新步入正轨,会考压力把这帮还没收心的学生打了个措手不及,连续两周都有模拟考, 一次摸底, 一次难度略有提升。
放在普通高中, 高中会考难度还不如月考测试,目的是务必做到让每一位高中生毕业。今天周四,徐骏放下会考复习手册,等罗强发卷子, 公布分数。
自己肯定没问题,只要认真背题型, 稳稳过线。同桌邱离和后桌青让, 完全不在乎似的,但青让确实是个学霸,不显山不露水得成了年级第一名, 简直震撼我妈。
邱离的成绩……就很一般。卷子发下来了,徐骏接过再往后传,同时瞥了一眼油田炮仗组合。
大概是良心发现吧,这半个月蒋白稳定不少,从前那股逮谁和谁干一架的情绪淡化许多。现在他手里一束火红, 一边看书, 一边漫不经心地抖毽子。
他的同桌正在撕薄荷叶泡水喝,一边喝,一边抓鸡毛,但手速总是慢半秒,屡试屡败,屡败屡试。
有病吧?罗强在念分数, 徐骏作为班长很想把那个足有小臂长的鸡毛毽子没收。重德的学生真够奇特,好比前天晚训结束,大家都在宿舍楼道里躺尸,一个个累成喘气小尸体,突然一只大耗子跑过,吓得徐骏第一个冲进宿舍、蹿上上铺,和同时蹿上上铺的青让面面相觑。
然后青让的表情明显酝酿着什么,他以为这兄弟要商量怎么逮耗子,结果青让开口是你弹跳力不错要不要学舞狮。
舞个毛狮子啊,耗子在底下乱跑呢。一起乱跑乱尖叫的还有邱离,偏偏耗子跟着他,他跑哪儿,耗子就跳哪儿。
最后邱离被青让一把拉上来,3人穿着训练裤衩面面相觑。
整层男生都因为这只耗子乱了套。徐骏的小算盘打得好,准备呼叫冷漠逼人进屋救场,结果239的门被伏城一脚踹开,窄腰、宽肩膀、来势汹汹,用脸盆把耗子扣在底下了。
冷漠逼人这才出现,皱着眉头,站在门外让伏城别乱动。徐骏还在想怎么个别动法,就看小漂亮伸手往下一抓。
把耗子抓出来,拿在手上,巨大一只。
又打开窗户,从2层扔了下去。回身一边跑去浴室洗手,一边问蒋白自己厉不厉害。那骄傲的小表情,简直是讨赏呢。徐骏当时就看傻了,舞狮都这么牛逼吗?那只耗子一定后悔,很后悔,不知道239他妈的居然有猫。
徐骏叹了叹气,想不通,还是看卷子吧。
毽子左右摇摆,伏城正玩儿得高兴,卷子就呼啦啦发下来了。他先抢师哥的看看,和上次摸底一模一样,凡是考验记忆的科目几乎能拿满分,单看文科成绩遥遥领先。但需要抽象理解的理科一败涂地,数学不到30分。
这30分里,估计还有一半是乱猜的。伏城放下卷子,通过两次考试彻底看清了现实,磕得太严重了,估计很难恢复。
但师哥又很要强,能背下来的题他绝不出错,作文都是各个文体写一篇,背下来,再想办法去套题目。可到数学考试时,全考场的人都能听见师哥按计算器。
像开根号、乘方这些,会做,但理解不了。物理化学更不要说了,能背的知识点一题不错,大题一笔不写。
因为师哥理解不了了。伏城看向左侧,师哥还在看书,不知道又在背什么。
没关系,问题不大,师哥能得很,理科不行了他照样当文科第一。这几年国家终于开始重视武术竞技运动员,只要比赛名次高,伏城相信师哥就算数学卷一分不拿,文化课也能过线,上重点大学。
转眼又过一天,周五。训练强度日渐增大,各样高难度套路都上了地垫。
休息时,半个套路班的男生在洗手间冲脸和脖子,腰上都勒着带钩的护腰,打着黑色的护膝。许多招数外行看来是裆疼,其实不然,练久了,韧带拉开了,落地横竖叉不费一丝力气,真正疼的都是膝。
膝盖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伏城扶着水池不敢动,邱离在旁边也不敢动,谁动谁倒。右腿全酸了,能站住都是好的。
今天练空翻,教练拿一根杆子拴上绳,绳另一端系在他们腰上,像钓鱼那样。跳之前在腰上反方向绕绳,避免空中转体缠在身上。
空翻,旋子转体360度,不难。这时青让来了,伏城又扶着他,一点点抬右大腿。
“让让你扶我。”邱离也趴在青让身上,“我右腿没知觉了。”
“你小心点,我现在也是勉强站呢。”青让腰上也是带钩护腰。旋子转体这样的竞技难度不好练,每个姿势拆开来,右腿翻得越高,空中转体时间越长。
直接导致每个学生抱着腿走不动。
“小漂亮你可以啊!”徐骏也是走不动之一,“刚才你空中那个720度一落下,罗强眼睛都亮了,肯定要你参加汇演。”
“演个几把,你们正山到底行不行,来个720度都那么费劲。”伏城是瞎逞强,720度真不是谁都行,“重德遍地都是720!”
徐骏立刻捂他嘴。“你小声点,又想挨群殴了吧?李丛和金丞没把你揍老实?”
“老子怕他们?”伏城将徐骏推开,两人各退两步差点一起摔。心里烦,因为周日要见高昂了。
自己的新狮尾。不行,这事必须师哥在场,就算蒋白他不记得了,也算有始有终。
于是伏城扶着水池子走出去,蒋白正在练引体向上。“师哥,你周末有时间吗?”
“怎么了?”蒋白已经卸掉护腰,腹肌和后腰勒了一圈红印,200个引体向上还差几个。
“约你。”伏城用手给他扇风。
刚好最后几个做完,蒋白下巴过杠正在耗时间,小臂从微抖到明显抖仍旧没下来,不仅练了三角肩背,顺便磨练手掌抓握力和肌耐力。
伏城又问了一次,他深喘了一声跳下来,先去洗手间。这时人已经不多了,邱离青让看着蒋白进来,条件反射似的站直了,离开倚着的墙面。
蒋白拧开水龙头,凉水冲走了汗,只留下炙烤过的热度。他又泼了两把水,从大臂冲到肩膀,水很快湿了训练短裤,他再弯下腰,把头发冲了冲。
热。
蒋白把头发冲到半湿,站直甩了甩。“你周日是不是要见那人?”
“嗯。”伏城点点头,自己好像变成一滴水珠,顺着马甲线往师哥裤带上流,“你去吗?”
“再说吧。”蒋白勾住伏城的肩往外走,皮肤立刻黏在一起,“先回家再说。”
回家?伏城一时没理解,直到师哥和自己上了一号车。邱离和青让在二号车,两辆车并排发动,约好了周日见面时间。
路上,蒋白闭目养神,有人拿东西弄他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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