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二天则是私人行程。
作为在京市长大的“土著”, 乔抑岚一大早就收到了楚淮南的电话, 电话响的时候,他正在厨房料理一条气鼓鼓的河豚鱼。
他放下刀甩着一手腥气的水珠, 皱着眉说:“做饭呢, 长话短说。”
乔抑岚的厨艺在朋友之间有目共睹, 但他轻易从不开火, 这么多年,楚淮南也就拢共吃过一次他做的饭。
在某些方面,看上去斯文客气的乔抑岚很有些大男子主义。作为“君子远庖厨”的坚定维护者, 这会儿突然洗手做羹汤,让楚淮南很是吃惊。
“你做饭?”他笑了笑:“那我晚上的饭看来是有着落了。”
乔抑岚挑起眉:“你在京市?”余光瞥了一眼外头,客厅电视的音量开得很大,背朝着他的青年人猫一般地蜷缩在沙发上, 正握着遥控疯狂换台。
他走到门口把厨房的门关上才说:“这次待多久?今天恐怕不行, 要不明天一起吃个饭?”
楚淮南说:“我今晚就走了。”
乔抑岚想, 那你打给我干嘛。
他这头正在腹诽, 电话那头已经笑开了:“我打给你不是为了要蹭饭,是有其他事情要找你帮个忙。”
离京市不足两百公里的地方,有个叫北市的小城。近几年国家大搞经济辐射区, 各种卫星城市、城市后花园的概念层出不穷。借了天朝基建速度的光,早在几年前北市就和京市间互通了高铁,几十分钟就有一班, 方便又快捷。
当乔抑岚听到楚淮南是要他帮忙买京市到北市的高铁票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助理是不会买票吗?”
楚淮南说:“十一点那班全满了,什么座都没了,所以才找你想办法。”
“在那之后十五分钟就有一班,到达时间差不多。”
“那不行。”
王晓君秘书也早就查过,在这趟车的前后十五分钟都有其他班次,但资本家不愿意换。
“就要这一班,要是能换车次的话,我就不给你打这个电话了。你抓紧想办法,我一会儿就去高铁站。”
乔抑岚打开水龙头洗手,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间:“你倒真是不怕麻烦我。”
“你也没少麻烦我呀。”资本家笑语晏晏地提醒他:“若文怎么样,身体好点儿了吗?”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乔抑岚把水擦在围裙上,说:“托你的福。”想了想又说:“改天帮我约上秋白,我是欠他一顿饭。”
乔抑岚很少说“欠”字,倒像是他的欠一顿饭比旁人的欠一条命还更严重些。
但于情于理,他都欠了楚家一个天大的人情。
别说是一张高铁票,就是航天飞船载人的名额,只要楚淮南开口,他也会想办法弄来还这个人情。
楚淮南这趟高铁买的是指定座位——二等座八号车厢的12A。
由于车票紧俏,他是一个人单独上的车。
车程很短一共也就三十九分钟,车里全满,连上下车的过道里都挤满了人。车厢里弥漫着一股盒饭味,有轻微洁癖的楚淮南却一直心情愉悦,笑得还挺开心。
紧挨着他坐的是个衣着考究的年轻人,从江沪始发站就上了车,中途因为北市到京市的商务座全满了,才从商务座移到了二等座车厢。
在见到看到他时,对方不太明显地怔了怔,因为惊讶而微微张着的嘴巴让资本家心花怒放。
他蜷起腿腾出一小块空间让楚淮南通过,并很快就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而后继续转过头与坐在最右边过道边的年轻女孩闲聊。
阅人无数的资本家一眼就看出,那个女孩对坐在他身边的年轻人有意思。
他们是一起从商务座转到这个车厢来的,本来的座位靠得不太近,却没想到换座后竟坐到了一起。这奇妙的缘份让女孩清秀的脸上红扑扑的,连眼神都害羞闪躲。她时不时捂着嘴,配合对方的笑话淑女而又捧场地发出咯咯的笑声。
“你是独生子女吗?”一直都很健谈的年轻人突然问。
小姑娘毫无防备地摇头:“不,我还有个哥哥。”她笑着像眼前这个充满魅力的异性炫耀:“我哥哥很厉害,生意做得蛮好的,我从小就很崇拜他!”
年轻人点头:“是自己创业的吗?那的确很了不起。”
说着,他微微垂下眼,露出一个羞赧的表情:“不像我,完全是沾了家里的光。不过,我也有个哥哥,前几年出车祸去世了。”
热闹的气氛因为突如其来的沉重话题戛然而止。
女孩显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一名因她的话而挑起伤感情绪的英俊青年,于是手足无措地绞着围巾:“啊,对不起,我真不会找话题。”
好在,对方并不介意,飞快地抬起头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笑脸:“没关系。真羡慕你有那样一个好哥哥。”
离到站还有十分钟时,年轻人起身去向车厢尽头的洗手间。
楚淮南跟在他身后,趁人不注意也一起进了门,拉上门利索地上了锁。
对方显然没想过他会做到这个程度,拧着眉转过身来:“你跟我进来干什么?”
楚淮南面不改色:“上厕所。”
“前面就有空的厕所,干嘛非得和我挤一间?”
资本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咱们用一间,我才好问问题呀。沈警督,你牺牲色相和小姑娘打得火热,你对象怎么想啊?”
沈听面无表情地给队友发了句“已联络”,头也不抬地说:“他能理解。”
“你确定?”
他把手机收起来,按了个冲水键,借着水流声的遮掩,如实答道:“确定啊。再说了,我跟人说两句话怎么了?之前执行其他任务那会儿,我的牺牲可比这大多了。你说是不是啊,楚总?”
楚淮南:……
第236章 番外之例行检查2(完结)
自从两个月前, 宋辞因为酗酒过度而独自猝死在自己的公寓后,为了保障由季新牵线的墨西哥方面的接触与通讯,沈听再次接过了他的身份。
而今天在高铁上“偶遇”的女孩同母异父的哥哥正是现如今活跃在墨西哥的华裔毒枭。
他借着天然的语言优势把原本在墨西哥境内中转的毒品, 以小包裹拆分或夹带的方式打着国际物流公司的幌子大量地输送入境。
而沈听此行的任务则是想办法联系到他, 并帮季新和他搭上线。
下车时, 沈听帮女孩把行李架上的行李箱拿了下来。
两人并肩走到出站口,女孩犹豫着问他:“我们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我平时也在江沪,改天请你吃饭, 算是谢谢你帮我提行李。”
楚淮南越过他们, 和千万个陌生人一起瞬间就没入了京市高铁站川流不息的人流之中。
沈听目不斜视地拿出手机,等留了联络信息又礼貌道别后才与女孩背道而驰,顺着楚淮南出站的方向走去。
风度翩翩的资本家果然在出口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等他。
他眯起眼, 眼和唇都笑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甚至轻轻地吹了个口哨:“要搭顺风车么?不收钱的那种。”
气质出众的青年人,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 勾着嘴角朝他摇头:“从小我哥就告诉我,天上是不会随便掉馅饼的。”但在人流高度密集的首都高铁站, 排队等出租车实在是件耗费时间的事情,他转而低头看手表,“不过,我一会儿和人有约,就快迟到了,不介意的话请送我一程, 我会付钱的。”
沈听的目的地是楚淮南下榻的酒店。他知道资本家也在京市出差,因此早就约好要一起吃午饭,却不曾想对方会疯到和他坐同一班车。
楚淮南提前接到了约会的对象,心情大好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可对方却并不领情,绕过他径直坐进了后排。
楚淮南耸耸肩,扬起手朝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商务车示意,一名穿着西装的司机立刻小跑着过来,拉开门坐进了驾驶位。
“去哪儿?”万恶的资本家明知故问。
“柏悦国贸。”无产阶级代表者淡淡地答。
有了司机,楚淮南理所当然地也跟着沈听坐进了后排。
座位中间的扶手隔断被收了上去,两位“乘客”手臂靠手臂亲密地挨坐在一起。
一路上,沈听都没理同座的楚淮南,一直低着头在给严启明发信息。
资本家有些不高兴:“不是说是来约会的吗?怎么一直在工作?”
沈听头也不抬:“我记得我们是约在酒店见面的。”他把女孩的相貌特征和对谈中透露出的大致性格特征编辑成文字发给了严启明,等对方回复收到后,才抬起头:“你不是说你在京市有事?‘有事’指的就是和我坐同一班车往返?”
楚淮南也不辩解,笑眯眯地看着他,半真半假地抱怨:“和你坐一起的票真难买,偶尔想要消极怠工也差点儿没有机会。”
沈听不赞同地瞥了他一眼:“你就不应该来添乱。还平白无故耽误了人家的行程。”
楚淮南想“人家”是谁?难道是在撒娇?好半天才明白过来,那是指被他占了座位的原乘客。
立刻解释说:“不会耽误他行程的,十五分钟后就有一班车,乔抑岚给他升了舱,对方还挺高兴的。”资本家忙着讨人喜欢,毫不留情地出卖了队友。
沈听无语地叹了口气,语气却软了一些:“也就三十几分钟的车程,既然说好要一起吃午饭了,提前见这么一小会儿,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楚淮南把手放在了他的膝盖上:“你自己想想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沈听刚回江沪不久,作为宋辞,他有一堆的事情要接手处理,最近也都住在宋家,算起来,和资本家有小半年没怎么见了。
楚淮南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要不是前排没有隔断,又有个司机,他真他妈想扑过来亲他。
餐厅是早就订好的,正逢楚奶奶的斋戒日,不论身处何地,但凡姓楚就都得陪着老太太吃素,这是雷打不动的老规矩。
素菜馆占着酒店的天台,景色很好,服务也细致。但五位数起步的人均,还是让沈听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是说随便吃点儿的吗?”
楚淮南一脸无辜:“是啊,选的餐厅都没出酒店,还不够随便啊?”
沈听说不过他,闭上嘴继续埋头吃草。等把眼前的几道素菜都尝了个遍,才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资本家双手交叠撑着下巴:“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
“那我要是不回去了呢?”
对座人眉头隐隐一动,明显不满,嘴上却说:“那就异地恋,都异地大半年了,又不是没试过。”说完又不甘心地追问:“不会真让你回京市吧?要不,我来跟严启明说,比起其他地方,江沪人民更需要你。”
沈听给他气笑了:“好啊,干脆我回江沪,去你公司附近做个片警算了。最好还是文职,上下班准点,离家也近,每天中午还能赶回去吃午饭呢。”
楚淮南立马听出了沈警督话里的调侃,见风使舵地乖巧摇头:“那不行,杀鸡焉用牛刀。”
沈听递了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过来,淡淡地说:“所以,工作上的事情我不过问你,你也不要干预我。”
“那生活上呢?”资本家委屈巴巴:“我真需要你多关心一下我的生活。”
沈听握着筷子拿眼梢瞧他:“要不然我为什么跟你吃这顿饭?”
楚淮南被他这一瞪,瞪得通体舒泰,恨不得立刻买单,回去陪着“睡午觉”。
但沈听显然比他忙得多,下午要赶回局里做述职报告,晚上还得开会。
资本家满肚子不高兴地送他去了目的地的附近。
沈听的工作保密性很强,一般的涉密单位按程度被划分为:秘密、机密和绝密。
虽然他这次的任务算不上绝密,但汇报地点具体在哪儿,除了相关人员谁也不知道。
而资本家作为家属对他工作上的细节从不过问,只逮着他关车门的当儿,伸长脖子问:“我几点来接?”
沈听朝他摇了摇手:“我自己回去。”
楚淮南没来得及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人就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一个松柏般挺拔的背影。
难得挤出一天空档,却被撂下的资本家彻底成了落单的闲人。于是,他京市的一圈朋友们便被临时叫出来作陪。
乔抑岚素来重色轻友,家里的那个身体还没大好,自然以此为由不肯出来。
一帮共同的朋友帮着楚淮南在电话里声讨他,他也不恼,压着嗓子说:“改天请大家吃饭,若文在睡午觉,我先挂了。”
众人鲜少见到他这么惧内的样子,都新奇得不肯挂,拉着他又起哄了两句,直到被窝里那个彻底恼了,探出脑袋来骂人:“乔抑岚你还睡不睡?不睡给我滚出去!”
挨了骂的乔抑岚竟然很高兴。
张若文的声音比之前病重时清亮了不少,中气也足,听起来已经大好!
他高兴得连电话都忘了挂,转过头说话时,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这群王八蛋闹醒你啦?睡,我马上就来——”
电话咔哒一声挂断了。留下一屋子的“王八蛋”们,面面相觑。乔抑岚这是吃错药了?在外头征伐四方、碾压群雄的气势跑哪儿去了?怎么像个上赶着挨骂的受虐狂?
一下午的时间,打发起来倒也挺快,几个久没见面的朋友一起聊了会儿天,眼看着天就擦黑了。
楚淮南看了眼表,就要走。
一个认识了多年的老友叫住他:“难得来趟京市,不一起吃个饭吗?”
楚淮南婉拒,“不了,晚上有约。”
虽然沈听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但他还是早点儿回去的好,要是赶趟的话,指不定还能一起吃个晚餐。
等沈听回酒店时,已经晚上九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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