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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渡(推理悬疑)——弄简小号

时间:2020-09-25 11:09:31  作者:弄简小号
  在这安静的黑夜里,在这片不均匀的黑暗浓度中。
  一声压抑的、带着羞耻感的抽泣,便显得格外瞩目了。
  一直注视着窗帘的人影,为此转过身,换成了背朝着窗的姿势。而那不知从何而来的隐约光亮,将他分明的轮廓与颀长的身材,勾勒得犹如古希腊传说中神明的塑像。
  他面对着床,眼里闪烁着旁人看不见,却势在必得的光亮。
  像只谨慎的头狼,贪婪地注视着早已属于自己的猎物,期待着可以早一点,快乐地用对方的血弄脏自己的牙。
  而那个可怜的、已注定逃不掉的猎物,并不是兔子。
  那是个双手都被长长的镣铐固定在床头的青年。
  他的手腕上还有着因挣扎而留下的淤青和伤痕。可此刻却像是完全放弃了自己,安静地蜷缩着,埋头于两膝间,在这令人窒息的隐约黑暗之中,向即将主宰的强势命运低头。
  他竭力维持着这种难以入眠的姿势,试图用不眠,做最后的反抗。
  疲乏至极,却不敢入睡。
  长期的煎熬,让人崩溃。可最让青年人害怕的,是四周空气里始终漂浮着的,像是血液浸过冰块后,散发出颤栗寒气的,灭顶血腥味。
  这来自幻想,带着浓浓侵略意味的气息,令他毛骨悚然,精疲力尽。
  他妄想以最可怕的想象来激励自己,以免被这温暖宜人,最适合酣然入睡的室温所欺骗。正如,他一直以来都被眼前这个坐在他床头,温柔的魔鬼所蒙蔽一样。
  这冰冷刺骨的血腥气,是错觉。可他清楚地知道这错觉因何而起。始作俑者正坐在他的床边,不动声色地等着,等着他崩溃投降。
  数不清到底过了多少个昼夜难辨的晚上。
  精疲力尽的兔子最终用光了强撑的意志力,它毫无选择地在狼的注视下,昏睡了一小会儿。可马上又抽泣着醒来。
  高度紧绷中,只需一个真切的噩梦,便足以让任何坚强的意志,瞬间土崩瓦解。
  一张糊满鲜血的脸,在梦里被无限放大。
  那双素来以多情忧郁而著称眼睛,被火烧光了睫毛,本来深邃的眼窝处溃烂得只剩道深红色的伤疤。
  右边的眼眶处空荡荡的,曾经深刻的眼皮皱成一团,龟缩在没有眼珠的眼眶上。
  另一只尚在眼眶中的眼珠,也蒙上的了一层不祥的、象征着失明的灰色眼翳。而曾经光洁的皮肤,也纵横着恶心蜿蜒的蚯蚓状的肉条。
  曾经清越动听的声音像吞了炭一样,沙哑、粗噶、怨恨而绝望:“你要报复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我现在不死不活,却比死了更难受。”
  我没有!我没有!
  梦里的那张脸过于逼真,一声声哀怨的低鸣像是贴着耳朵,顺着神经,爬过每一寸疼痛的良知。他最终哭着从噩梦中醒过来。
  模糊的黑暗与舒适宜人的室内温度,逼使无端的焦灼自沉默的深渊向外喷涌。
  仍抱着侥幸的兔子被噩梦追逐,直到被彻底逼进了角落。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
  任凭他如何狂奔,在前方静静等候着的,也不是退路,只有罗网。
  “我错了。你饶了我吧。”一败涂地的青年人,于深渊中轻轻地说。
  本来干净的声线,因数夜的煎熬而嘶哑。
  他本应该再说多些什么。譬如,更多的求饶,又譬如开出从此任人鱼肉的条件。
  可他切实地为自己的妥协而感到羞愧。他怨恨自己的软弱,也绝不愿意再听到任何沙哑的声响,出现在自己口中。
  因为,他不想再去回忆,这声音是为什么哑的。
  令人羞愤的吟哦、不顾廉耻的咏叹、咬牙切齿痛骂,这些天他已经受够了。
  可假使,在这个时候,他愿意说: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别碰我的家人,有什么都冲我一个人来。
  那个在床头守着,等了他几天几夜的男人,一定会因他的顺从而感到欣慰。
  他一定会像平常那样,露出包容而善意的微笑,允诺他一个“好”字。
  只是,这个被噩梦吓坏了的青年人并不知道。对方的一切野心与欲望,热情和冲动本来就都只冲着他一个人。
  他对此毫无察觉,因此一无所知地,错失了这个本该很好的谈条件的机会。
  他并不知道,他自己就是这场对峙谈判中,最昂贵的筹码。
  只要他肯微微地点一点头。
  对面这个倨傲而强大,仿佛永远不会输的的敌人,会立刻一无所有。
  在这之前的无数个夜晚,在每一个他毫无知觉沉沉入睡的梦里。他的枕边,曾有过一句隐秘而郑重的允诺: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可以给你一切,除了自由。
  那个曾像窃贼一样,不请自来地暗自抱着他入睡的男人,此刻正不露声色坐在床头,从容的脸上像永远戴着副密不透风的面具。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否对对方多日来的唯一答复,感到满意。
  但眼前这个终于肯抬头,向他看过来的青年人,让已经忘记了冲动是什么的他,浑身流过一阵颤栗的滚烫。
  内心有道声音,在空荡荡的肺腑里沸腾起前所未有的渴望。
  去吧,靠近他!占有他!主宰他!
  心底无声的呐喊,从开始的微弱,逐渐地越发震耳欲聋。后来,更足以让其他的任何欲念,都靠边让路。
  而他,是个一向务实的行动派。身体永远遵循着蠢蠢欲动的内心。于是,毫不犹豫地伸手去碰对面人的嘴唇。
  可对方的拒绝来自潜意识,远比他的思想更快。
  面对他伸出的手,几乎是出自本能地快速别过头去,仿佛怎样都好,就是不想让他如愿。
  试探的手指只轻轻碰到了对方的脸颊。
  闪躲的青年人几乎在别过头的下一秒就后悔了。看向他的眼神隐隐带着后怕,像是在为刚认了错,便立刻做出的忤逆而懊恼。
  可面对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像个孩子一样坦率的对方。
  他的容忍程度总是出奇高。小小的挫败,没让造成丝毫的打击。
  一个早上就买好的,却还没到时间吃的美味奶油蛋糕。
  聪明的坏孩子,只需用手指在背面偷偷地沾一点放进嘴里。尝到一点甜头,便又能足够宽容地再等很久。
  他耐心地凑过脸,暧昧地用指腹摩挲着指下紧绷的光滑肌肤,语气温柔,甚至于带着点宠溺的怂恿:“错哪了?”
  被握住脸的年轻人一愣,他所有的力气都花在了说服自己快点妥协上,对这样的刨根问底显然没有任何准备。
  “让我猜猜看吧。”那两根刚刚还很温柔的手指,突然用力地掰过他的头。
  被迫的对视。
  那个背着光,只伸出两根手指,却对这场游戏拥有绝对掌控力的男人。越发像个长相完美却被邪恶灵魂夺走了躯壳的神祇。
  青年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他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这些天,来自对方狂乱的、贪得无厌的索取。
  那些足以令任何人都感到窒息的画面。从半敞着的潘多拉魔盒中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着了魔一般地侵吞着他的理智,甚至廉耻。
  他不想因此,而玷污神明。
  可任凭怎么努力,那些画面也丝毫不肯收敛。这一切,根本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于是,他畏缩了。
  而那个主宰着小白兔命运的神灵,再一次仁慈地发问:
  “你是不是在想,唯一的错误,是和我认识?”
  年轻人的喉结动了一动,他被脑子里可怕的画面吓坏了。根本没有精力,再去纠结要不要说谎。
  于是,答案飞快地从红肿的嘴唇边蹦了出来:“我没有。”
  站在床头的人影却很肯定对方说了谎。
  但他无法否认,这一句果断的“没有”,轻易地取悦了他。
  他是个胃口很大,可以为欲望不择手段的坏孩子。也知道自己有的是办法,让不善于对抗的好孩子听话。
  他是这样笃定。
  他有的是耐心。
  他慢慢地探索,等牢牢捏住了对方的软肋后,也并没有轻举妄动。
  他想要的主宰,是从里到外的。
  所以,他并不急在这一时。哪怕断定对方说了谎,也仍旧平和地低下头,怜悯地吻了吻的怀里人的头顶,温柔地夸奖:“好孩子。”
  那些理智、克制、用尽全力顺从的,才能成为好孩子。
  可是,好孩子只能得到一个好字,坏孩子却得到了一切。
  人世险恶,本来如此。
  柔软的床榻微微下陷,而后剧烈颤抖起来。
  身体因疼痛而蜷缩成一团,又被不容拒绝地拉开。像是只被撬开壳的贻贝,将鲜美的贝肉暴露在天敌的嘴下。
  “看样子,你做了个很差劲的噩梦。”
  ……
  别担心,我现在就把你从噩梦中唤醒,用新的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出现非攻受!!!非攻受!!正式案件第6章 开始哟,今天晚上六点还有一更~
 
 
第3章 
  楚淮南是在去机场的车上接到秘书电话的。——他的公务机,降落后在滑行过程中偏出了脱离道。
  虽然机上人员已全部安全撤离,无人员受伤。但要想按原计划,准点从北京飞回江沪市,是不可能的了。
  王晓君秘书虽然年轻,但她却是个标准的工作精英,向来擅长危机处理。在电话里耐心详尽地帮楚淮南列了一堆的出行替代方案。
  “帮我改定最近的那个航班。”
  虽然远南医药到他手里已经是第四代,但楚淮南不是拘泥于形式的纨绔子弟,没有那种非私人飞机不坐的矫情。
  相反,他从父辈那继承了远比股权、资产更珍贵的东西——充满狼性的商业天赋。
  他是个典型的实权派、野心家。
  王秘书也是个绝对高效的行动派。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
  楚淮南登机后再看表,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应该只比原计划延误十多分钟。
  当然,前提是,没有特殊情况。
  “尊敬的乘客您好,我们的飞机已经做好了起飞前的一切准备工作,但由于部分航道出现阻塞的特殊情况,我们需要在此排队等待航空管制部门给予的起飞命令,预计延误时间不定,如若确定时间,我们将在广播里第一时间告知,给您的出行带来不便,敬请谅解,谢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楚淮南微微叹了口气。民航的空调温度无法单独调节,于是他按响呼叫铃,想让空乘拿条毛毯给他。
  穿着职业装的空乘很快出现。
  楚淮南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他右手边的年轻男子突然探出半个脑袋:“哎,服务员!正想叫你呢!”
  这飞机是新机型,虽然是国内航段,但头等舱也是半包式的隔断设计,因此在入座时,楚淮南并未注意到邻座有人,他的视线顺着声音望去。
  尽管戴着口罩和墨镜,但也能看得出这是个打扮入流、长相不错的年轻人。
  被叫作服务员的空姐,脸上和煦的笑容僵了僵。却仍旧还保有着大航空公司服务人员应有的风度。
  她歉意地看了一眼楚淮南,冲那位大嗓门的年轻乘客说了句“稍等”。而后转过头来,笑着问: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麻烦你,给我拿一条毯子。”
  “好的,您稍等。”
  空姐直起身暗灭了仍亮着的服务灯。慢条斯理的优雅,惹恼了脾气不太好的隔壁乘客。
  “哎!哎!哎!我这等了半天了!”
  空姐的脸色黑了黑,却也不想和头等舱的客人起争执,只好压着脾气问:“抱歉,请问这位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呢?”
  她向来对长得好看的青年人没有抵抗力,可这个年轻人颐指气使的样子,让她打心眼里想揍他一顿。
  “去帮我倒杯新加坡司令。”
  口罩、墨镜也遮不住不讲理的嘴脸:“还有,我说你们这架烂飞机到底什么时候能飞?”
  “抱歉先生,我们这条航线不提供任何鸡尾酒,只有罐装啤酒,可以吗?还有,延误是因为突发事件造成了航道阻塞,一切都要以塔台指示为主,现在还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能飞,但知道后我们会立刻广播通知的。”
  会造成航道阻塞,是因为有架公务机冲出了跑道。而它的主人正端坐在隔壁,好整以暇地看着报纸。
  隔着浅茶色墨镜都能看到这个年轻乘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帮我先拿罐啤酒来,不是直飞的航班就是麻烦,国内转个机都能转出一肚子气!什么狗屎配套!飞机破也就算了,连个像样的酒单都没有。”
  被三番两次冒犯的空姐,终于忍无可忍:“先生,我们的飞机是空客的最新机型,并不破的。”
  而那个无理的年轻人像是寻到了掐架的理由,猛地把口罩一扯:“你这是什么态度?”
  空姐当做没听到地转身,小声接了一句:“没什么态度。”
  就差再加一句,你是什么货色,老娘就是什么脸色。
  可尽管没说后面这句,却还是把那个像是随时准备寻衅滋事的年轻人气得暴跳如雷:“就你这素质还能做空姐?把你们乘务长叫来!我要投诉你!”
  头等舱的响动太大,不用叫,乘务长已经拉开帘子来了。
  她责备地冲进退两难的乘务员一皱眉,问:“怎么回事啊?”
  年轻的空乘委屈道:“不是我的错,是这位先生,他、他不讲道理。”
  “唉,我说你怎么恶人先告状呢?我怎么不讲道理了?”
  在隔壁座看报纸的楚淮南,被这一场闹剧,烦得频频皱眉。
  心想:看来经济实力并不能完全决定人的教养。这活脱脱就是个无赖了。
  “真的。我什么都没做。是这位先生……”
  “我怎么你了,我怎么你了?诶,你这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怎么满嘴胡说八道啊你!你再瞎说信不信我这大嘴巴子抽死你!?”
  这一下,连前面其他排的乘客也不由纷纷回头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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