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霁在门口僵僵站定,用力剜余心月一眼,磨磨蹭蹭踱着小碎步进屋,在离秦卿最远的沙发坐下。这下倒是余心月不解了,她这幅老鼠见了猫的样子是为什么?姐姐有那么可怕吗?
等秦卿离开,颜霁才埋怨道“只有你觉得她不可怕吧!”
余心月想,秦卿只是看着冷了点,哪里可怕了?
她还会做早餐给自己吃呢。
颜霁一屁股坐在余心月旁边,拍拍她的肩“出去玩怎么样?”
余心月“你怎么成天到晚都是玩,没点正事干吗?”
颜霁脸色变了变,半天说不出话“我……我……”
余心月天天和她斗嘴,但也真关心她,见状忙问“发生什么?”
颜霁喝口水,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倒霉事和余心月说了下,不久前她想创业玩玩,跟老哥要了比钱,自己偷摸成立一家直播娱乐公司,开始大张旗鼓也算有点起色。
她本沾沾自喜还以为自己有点天赋,结果没想到因为太嚣张,抢走秦卿手里一个项目,然后在一个星期里,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最后还是老哥一通电话过去摆平。
从此以后,她也不敢做生意了,她这么单纯善良的仙女,还是好好旅游买包美容比较好。
余心月听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颜霁叹气“你笑什么笑,明明是一样的年纪,你的好姐姐为什么只对你好呢,这要是那时把我换成你,她估计把自己的公司都送给你。”
余心月乐呵呵地说“那可不,姐姐最疼我啦。”
颜霁坐姿慵懒,翘着腿,锃亮的高跟鞋反射阳光,一晃一晃,晃得余心月眼睛有点疼,抬起手遮住眼睛,跑过去把窗帘拉下。
“你突然回来,不说一声,也不怕童老师他们生气?”
终于开始说正事了。
余心月朝她呵呵笑起来。
这笑容让颜霁抖落一地鸡皮疙瘩,摇了摇肩膀,皱眉道“你干嘛这么笑,怪让人心慌的,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余心月拖长了声音“阿霁~~~”
颜霁拿起抱枕挡在两人之间“好好说话。”
“你帮我挡一下呗,就说是你让我回来的。”
颜霁“干嘛要当你的挡箭牌,给个理由先。你自己巴巴回来的时候就没想这么多?”
余心月实诚地摇头,“没想。”
颜霁“那你为什么回来?想我了?”
余心月“我在电视上看到姐姐的新闻。”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颜霁眼睛瞪圆“你家姐姐天天上新闻,你怎么现在回来呢?难道是……我们看的不是同一个台吧。”
余心月“你说的是哪个台?”
“就是那个,最爱八卦的,经常闹出些乱七八糟的绯闻,连珍珠都比它真的那个台?”
余心月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颜霁“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也会看那种东西。”
月月在她心里从来是个乖乖的音乐才女,白皙十指如水葱,在琴键上轻盈跳跃,坐在光亮的音乐大厅里,像是不染凡俗的小仙女。
没想到小仙女也会看八卦。
但想到那是和秦卿相关的八卦,颜霁又觉得再正常不过。
“我可不会随便帮你,”颜霁抱着臂,心有余悸道“你随随便便脱身了,我被雅雅和童老师混合双打,就离谱!”
余心月“我给你说个秘密。”
“谁好奇什么秘密?”颜霁口口声声不在乎,眼神不由自主往这边瞟,耳朵也悄悄竖起来了。
余心月笑笑“和雅雅有关的。”
“是什么?”
余心月歪头“你帮不帮我?”
颜霁推了她一把,“你就别卖关子了,能不帮吗?我们什么交情?再说,你哪次回来不是我给你兜底的?”
余心月缓缓吐出一口气,徐徐道“其实,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可是……”
颜霁耐不住性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左窜右动,刚才的得瑟嚣张转瞬消失,仿佛好奇宝宝般巴巴看着余心月“可是什么?”
余心月“你知道雅雅为什么这多年一直单身吗?”
颜霁摇头,手托住下颚,红唇抿了抿,“这我哪里知道,哼,难道她暗恋你?”
余心月叹气“其实,她一直偷偷喜欢你。”
颜霁顿时变得脸色通红,腰杆直起来,双手垂在身侧,而后绞在一起,像是连手抖不知道怎么放,“你,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你又逗我吧……”
余心月一脸认真,“是她亲口说的。”
虽然是前生亲口说的。
颜霁捂住嘴,眼睛瞪得圆圆的,“这、这、这……好突然……”
余心月问“你不喜欢她?”
“不是!”颜霁想也没想回绝,又皱着眉苦恼地说“可是我一直当她是好朋友,没想过那方面的事情啊。”
余心月拿起手机“那拒绝吧。她能理解的。”
颜霁立马站起来夺掉手机,收到怀里,在屋子里踱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急!让我缓缓,缓缓……哎我要缓不过气来了。”
余心月扳正她的身体,“你快缓,缓完我还有件事告诉你。”
“什么?”
余心月张口,话在唇舌翻滚,难以说出来。
颜霁“不要这样折磨我好嘛月月。”
余心月闭上眼睛,认命般大声道“我也喜欢姐姐!”
颜霁倒抽一口气,差点就这样噎过去,踉跄着走到桌边,咕噜咕噜喝完一整杯茶,才稍微平复下心情。
短短几分钟,她就被告知,唯二的两个好友双双出柜,一个喜欢自己,一个喜欢这世上最不该喜欢的人。
人生真特么跌宕起伏。
颜霁掉过头去,“你知道她是谁吗你就喜欢?”
余心月依旧站在窗口,阳光透过白色轻纱照进屋里,仿佛为她周身镀上层朦胧的光晕。她低垂着脑袋,紧盯着地面上金色的光点,看得久了,周围一切开始晃动,浸在金雨里的城市从光挂陆离的幻境升起,天边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
她苦涩地笑开“我知道啊,可是……”
从初次见到,她就知道秦卿是自己不该靠近的人呀。
可是秦卿的眼睛总是那么黑,像是下这场绵绵无尽的大雨,让人很想冲到大雨中,替她挡住漫天的风霜刀剑,就算,只是稍微挡住一点,那也很好了。
颜霁看了她半晌,表情渐渐变得严肃“月月,你认真的?”
余心月点头,声音低如蚊呐“恩。”
颜霁无奈叹气“你的姐姐啊,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好。”
说着,她牵住余心月的手,一起坐到沙发上,偏头看了看她,“你知道吗,计傅在牢里疯了。”
余心月手指一紧,没有说话。
颜霁“都说是秦总整的他,十年前那晚上的闹剧,不也是秦总做的?我还听说,她准备第二手,要是计傅跑了,门口就停着一辆大卡,直接冲过来就完事。你真以为你的姐姐像她表面那样,是个清清冷冷的谪仙?”
余心月赞同地点头。
颜霁心弦一松,本以为她会清醒点,却听她道“姐姐长得真的像个谪仙哎!你这个比喻太好了!”
颜霁“……”
忍住不跳起来打人的冲动,她沉着声音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余心月“我听了呀,不就是计傅嘛,那人做的坏事多了去,就他私底下放贷逼人拍裸照,我就不觉得他无辜,活着都是浪费食粮。”
颜霁大受打击,都说不清楚话,惊恐地盯着余心月“你不觉得她这样很可怕吗,这几年为什么没人想向秦家提亲了,还不是你这个姐姐太狠,狠到没有人敢成为下一个计傅。”
余心月拍手,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颜霁“你就不怕?”
余心月一脸茫然“我怕什么?”
“计傅啊!你想想计傅的下场,星觉那么牛都没保下他啊!还抓不出秦卿半点差错!”
余心月“那不是说明我姐姐很棒吗?”
颜霁默默往旁挪几步,坐到沙发最远一角,重新审视自己少年时认识的“小仙女”。
第74章 2010
“小仙女”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皮肤白里透红,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大眼睛黑白分明,像是含着一池秋水,望过来时,总会让人有种她喜欢自己的错觉。
颜霁经常对着这幅脸,还是时不时会被美颜暴击一下,震得缓不过神。好几分钟才气急败坏地去捏余心月的脸,直到把她双颊捏得泛起飞红,才松手,无奈道“不会吧,你认真的?”
余心月表情认真“当然呀。”
如果不是被朱羲这么一刺激,她还不知道要憋到什么时候。
毫不犹豫地购下机票,选择回国的刹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喜欢秦卿,不想让别人靠近她,不想听见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不想她的世界里,再出现一个如自己般的好妹妹。
不知道这份“姐妹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
或许是初见,秦卿抬腿上车,露出那截莹白的小小脚踝,她在雨里盯着看了好久;或许是女人的手从她眼前晃过,系着红绳的霜雪皓腕,让她很想伸手摸一摸。
哪能说得清呢?
余心月心乱如麻。
只是她没谈过什么恋爱,在感情上经验不甚丰富,一旦发现自己心意,不仅不敢表白,还忍不住拉着最亲近的朋友,向她请经。
颜霁能知道什么经?
只好一本正经帮她分析“哎呀别想了,秦总不会喜欢你。”
余心月气得掐了她胳膊一把“你就这么打击我吗?”
颜霁“不是,你动脑子想想啊,按照秦总那样的性格,会喜欢别人吗?她可是亲手把未婚夫送进监狱的狠人啊!”
余心月闷闷地想,那也有自己的一份功。
颜霁又说“真的,月月,别想了。秦家那家人都薄情,你喊喊她姐姐,做做朋友就好,别求太多,如果真靠太近,受伤的只是你自己。其实十年前她那样护着你的时候,有很多人都在传,说大小姐找到新的玩具……”
“颜霁!”
余心月声音里隐隐带怒意,脸上因为恼怒泛起薄红,像是个被戳到痛点的小刺猬,瞬间亮起全身的刺。
只是几秒过去,她叹口气,怒意消散,轻抿红唇,“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她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本是想收到一声祝福的。
颜霁“你知道秦离儒的发家史吗?”
余心月摇头,不以为意,“那和姐姐有什么关系?”
颜霁拍拍她的肩,露出“少年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
“这事我爸妈说过几次,秦离儒的老婆家里有钱,他一个人到大城市闯荡,多亏人家大小姐看上这穷小子,才平布青云,一路扶摇直上,结果他呢?”
颜霁嗤笑,不屑道“等到接手老婆家里企业,自己做出成绩,就撒手不管老婆了,他夫人身体一直不大好,后来还传出什么精神疾病,被秦离儒送到,不对,应该是囚禁在郊外的别墅里。”
“我妈妈去看过她一次,都吓住了,本来漂漂亮亮的小姐,听说以前是韩江第一美人,最后骨瘦如柴,疯疯癫癫,不好的时候连孩子都打。唉,好好一个人……”
余心月眼里露出怜意,心想,姐姐小时候肯定受了很多苦,难怪她待人接物总会这么副冷冰冰的模样。
颜霁拉住余心月的手,苦口婆心地劝“月月,你这是一开场就要挑战噩梦难度呀。之前秦家透过口风,意思是想同我家联姻,被我爸给拒回去。但凡是个心疼亲人的,也不会舍得自己儿女到那样一个病态的家里去。”
“豪门?如果不能痛痛快快活,那又有什么意思?计长亭嫁给秦瑄煌,呵,我看她也不怎么开心,本来说好要继续念书的,为了照顾老公当全职主妇,连学业都不能继续了。其实她一个千金大小姐,能照顾什么,只是秦离儒不想儿媳妇在外面抛头露面。”
余心月微微蹙眉,“可是……这也同姐姐无关呀。”
颜霁欲哭无泪,拍拍额头,“月月,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记得秦烛吗?”
余心月“恩。”
那个决绝到绞断自己一头乌发的女孩。
过去十年,这间房里还是有秦烛留下的痕迹,无论是那橱柜精美绝伦的娃娃,还是秦卿手腕上永不取下的招财猫手串。
关于秦卿腕上那条手链,已经引发不少的非议。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光鲜亮丽全身高定的女人,腕上总系着那做工拙劣的链子,显得与她身价十分不符。
当年计傅也为之不满,甚至还要求秦卿脱下手链,去换上大人该戴的东西,什么珍珠宝石,翡翠金玉。
不过他已经彻底凉了。
只有余心月知道,秦卿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秦烛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上。除了秦卿,谁还会记得那个女孩啊,谁会知道她有一屋子的洋娃娃,最喜欢戴招财猫的手链。
媒体的记忆如流星短暂,当年闹得街头巷尾人人皆知的自杀事件,已经没几个人提起,连上网搜索也没有半点痕迹。
也只有秦卿,一个人固执地守住回忆,任流光冲刷千遍百遍,她也倔强地不肯让小女孩生活过的痕迹被无情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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