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孔摄像的作用共有三项,一为帮助齐锐表达,如若放弃,方便及时展开营救;二为实时监控,采集证据,给姚氏一党钉上涉黑的事实依据;三为观测齐锐的身体状况,确保在他牺牲之前,把真正的复制芯片落入敌手,从而立即实施终极收网。
何启言看向齐锐被吊成灰紫色的两只手,就见那双手的皮肉组织几乎全部坏死,就算齐锐侥幸存活,也逃不开被截肢的命运。
“之前你在研究所里受了核辐射,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像是为了平缓何启言的情绪,齐锐反倒岔开话题,问及其他。
“骨髓移植成功,已经过了排异这一关,没什么大碍了。”何启言一语带过,忍不住劝道,“快把芯片给他们吧!安内组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要姚永昌和青城集团一启动测试,我们就能把这只大老虎给彻底灭了!”
“我心里有数,还没到时候,他们不会相信的……”齐锐勉强挤出一抹干净的笑容,声音沙哑,气若游丝,半开玩笑说,“何队,我好不容易熬到这一步,你可不要一时不忍而坏了计划。”
“那帮丧心天良的畜牲!”何启言咬牙骂道,“要是孟然知道了,他得有多心疼啊!”
“麻烦你转告监察委,别把这里的视频发给孟然,不要让他看到……”
何启言闻言,撇过头去,强忍着即将落下的眼泪。他和齐锐都是行走在刀尖上的死士,早已经视死而归,从未想过退缩偷生。
“你真是一个值得被他深爱的人。”
何启言轻叹一句,飞快地抹干了脸颊,用仅有的一只手摁住了齐锐右腿上的动脉,利落地将那把插在跟腱上的军刀给拔了出来。
第260章 谁主沉浮 91
等到把何启言悄然送出货轮后,姚一弦踩着湿露露的甲板,驻足停在了一间昏暗的房间外,他开门走入,房里坐着的人是俞宁,四肢被缚、双眼遭蒙。姚一弦亲自为他松了绑,摘去了脸上的遮眼布。
俞宁一路被蒙着眼绑到了这里,此刻显得惊魂未定,朝四周看了看,问姚一弦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跟我来。”姚一弦不多啰嗦,径自出了房间。
俞宁不敢多问,只是在后尾随,跟着他一路走到了货轮底层的囚室外。
“过去看一眼。”姚一弦往圆形的窗子里一指。
俞宁满腹狐疑地凑前张望,突然向后猛退了两步,原因是他看到了遍体鳞伤、惨不忍睹的齐锐。
“他……他伤得那么重,不会是要死了吧?”俞宁忍不住问道。
姚一弦嘲讽一笑:“齐锐跟你是情敌关系,他要是死了,你不应该觉得高兴么?”
俞宁深悉姚一弦本就喜怒无常,如果他这时候不识趣,说一句诸如“我心里只有你”之类的废话,指不定又要遭到一顿非人的折磨。于是,俞宁很快就权衡出了一个听似温和的回复:“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早跟孟然没有任何瓜葛了。”
姚一弦走上前来,把俞宁逼到了走廊一角,半是调情,半是命令:“我要你帮我去办一件事。”
“你说吧。”俞宁没得选择,只有顺从。
“回黄江找孟然,把齐锐现在的处境,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多年来的相处让俞宁愈发确信,有一种叫作“偏执”的诅咒已经印入了姚一弦的灵魂深处。哪怕他和孟然之间的仇怨早已超出了情感范畴,上升到了不共戴天的国仇家恨,但他依然不肯放过每一个在情感上刺伤孟然的机会。
在姚一弦和俞宁的相处模式里,后者没有说“不”的权力,好在俞宁擅长运用的话术,可怜巴巴地提出执行过程中,即将遇到的难点:“可是……我怕孟然不一定肯见我。”
“这么些年来,你也没少给他通风报信吧?”
俞宁不敢说话了,姚一弦俨然是有备而来,他掏出从父亲姚永昌那里要来的一串戒指,将其中一枚取下来后,抛了过去。
两枚戒指本为一对,现在却被拆双成单。
“只要你把这个拿给孟然,他一定会答应见你。”姚一弦笃定说道。
次日下午,吴瑕敲开了局长办公室的大门,给孟然送来了一纸信封,说是有个人一早就守在了市局门外,执意要把这个东西交到孟局长的手里。
孟然坐在案前,拆开了信封,一双手突然停顿了一刹——信封里装的是一枚戒指,一枚刻有齐锐名字的戒指。
曾几何时,在父亲孟国祥的葬礼上,孟然曾把它亲手还给了齐锐。
事到如今,它居然再度完璧归赵,沾着淡淡的血痕,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佩戴的人正在炼狱中经历着怎样的熬煎。
“什么人让你送来的?”孟然问道。
“一个叫俞宁的人。”吴瑕答道。
“去把他带过来。”
吴瑕的记性很好,没忘记孟然曾吃过这个叫俞宁的男人的亏。那一段十六个分局大屏同步直播的桃色视频,之所以能被拍下,就是他俩单独见了面。
“不行。”吴瑕难得地拒绝了上级的指令,眼见孟然朝他看了过来,又补充了一个可行性方案:“如果您非要见那个人的话,我必须陪着您。”
孟然点头,表示赞同。
俞宁很快就被带进了局长办公室,来此之前,他已在新闻中获悉,孟然已取齐则央而代之,坐上了黄江公安系统的头把交椅。他跟着吴瑕,走入了宽敞的办公室,就见孟然书案前的两把椅子已被挪去了一旁,想要当面对话,却一时不知坐去哪里。
“站着跟孟局说话!”吴瑕一眼看出他心中所虑,直截了当,告诉他休想坐下。
俞宁看了看这个形似齐锐的年轻警察,不敢和他呛声,只得面朝孟然道:“我来是想告诉你,齐锐他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他一语终了,没想到孟然却并无反应,一双眼仍直直望来,像在等待他下一句即将说出口的话。
“政委人被困在哪里?”吴瑕在旁问道。
“他被关在一艘货轮上,但我不知道具体位置,我是蒙上眼睛以后,才被带到那个地方的。齐锐已经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你们要是再不设法把他救出来,他可能很快就熬不住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孟然终于开了口:“是谁派你来和我说这些的?”
经此一问,俞宁陷入了尴尬,一时接不上话来。
“你回去告诉姚一弦,我跟齐锐早就断了。他要捏着这么一颗弃子来要挟我,那是痴心妄想。”
进门之前,俞宁曾猜想过不下三种孟然的反应,却没料到他竟会这般绝情,思量的时间竟是短到以秒计算。
吴瑕一听,果断送客:“说完了吧?说完了就滚!”
第261章 谁主沉浮 92
俞宁悻悻地被轰了出去,吴瑕正要一起退出办公室,就听孟然在后唤他:“你过来。”
吴瑕走回到宽大的书案前:“您还有什么吩咐?”
询问的当下,他看见孟然的左手无名指上已经戴上那枚戒指,俞宁送来的那一枚。孟然并不答话,起身走到吴瑕面前,给了他一个指令:“向后转。”
“啊?”吴瑕只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句话别说,一句话别问。你要敢多说一个字,我就开了你。”
经孟然这么一说,吴瑕立即听出他并不是在开玩笑。这次他协助孟然,一举端掉了齐则央在黄江的大股势力,从而高调地返回市局,再度成为了孟然的左膀右臂,早已学会了包容他的脾气,聆听他话里真正的含义。
吴瑕不再多言,按照指令,向后转去。
蓦然间,孟然的目光刹时温柔了几分,视线缓缓地落到了那个极为相似的背影上。挺括的常服、宽阔的肩膀、笔直的后背……无一不重叠了齐锐的身形影像。
孟然左手的无名指开始微微发烫,像是那枚圈住它的戒指正在发出哀鸣。他伸出了微颤的双手,慢慢地从背后抱住了那具记忆里的躯体。
前方的吴瑕感觉到孟然在哭,压抑并隐忍,痛苦却无声,他正在疯狂地想念一个人,正在短暂地把自己当作了他。
办公室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唯有那静谥的泪水正在暗暗诉说着歉意、思念、担忧,以及最深沉的爱恋。
对齐锐的刑讯已经进行了整整三天三夜,关押的船舱里萦绕着一股死亡的腐朽气息。
焦震搬来了一张茶几,就坐在齐锐的对面,他品着酒、吃着肉,静静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他迷恋那些健硕而性感的男性躯体,它们就像一块块空白的画布,由着他挥毫泼墨,由着他裁剪撕碎,一丁一点儿地慢慢毁灭,而毁灭美好的整个过程则让他浑身舒爽、难以自拔。
过去在刑侦局里,就没有焦震撬不开嘴的嫌犯。他觉得自己前世就是一个驰名天下的刽子手,干的是死刑之中最需要技术的一项工种——凌迟。
焦震很满意齐锐的这具身体,总能让他联想起北边的聂冰。他一直渴望把聂冰钉上十架,由他手起刀落,肆意发挥,却没想到反而是自己被弄成了现在的这副尊容。
思及过往,焦震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声,操起一根已被打毛了的皮带,朝着齐锐就狠狠抽去几鞭子。齐锐的脖子上已经皮开肉绽,鲜血如柱,不停地往下淌。
又一鞭即将落下之时,焦震身旁舱门轻响,只听姚永昌的声音从边上传了过来。
“芯片的位置至今不明,你现在就要打死他吗?”
焦震闻言,立刻扭过头去,就见姚永昌父子已经迈步走了进来。走在前方的姚永昌瞥了一眼惨不忍睹的齐锐,问起焦震来:“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么?”
焦震惧怕姚永昌追责,没有正面回答,自立了一个军令状:“部长,请您再给我两天时间。两天之内,他要是还不……”
他话没说完,姚一弦就出言打断:“你确定他还熬得过两天么?审不出来就别浪费时间!”
焦震不敢接话,只见姚永昌径自走到了齐锐身前,突然鼓起掌来:“挺硬气啊,没想到老齐居然有个这么刚烈的儿子。”
血人一般的齐锐一动不动,一声不发。
姚永昌又问:“你还是坚持最初交出来的,就是真正的芯片么?”
上方的齐锐仰起了垂下的头,俯视着底下的姚永昌,渗血的喉咙里吐出了干涩的一句话:“用不着多费唇舌,你们杀了我吧。”
“那可不行,你是唯一一个拿到了复制芯片的人。”姚永昌摇了摇头,“我相信你会说实话的,只是看这实话要到什么时候才肯说。”
第262章 谁主沉浮 93
随后,他拿出手机,在齐锐眼前展示了一段视频。
屏幕上播放的是黄江市局门外的马路,孟然正驾驶着他的银色特斯拉疾驰而去;画面一转,在念枫庭长满法桐的林荫大道上,孟然和妻女正漫步在阳光之下;下一幕场景则转换到了冷清的墓园内,印有孟国祥的墓碑前,是孟然在修剪坟前花草的身影……
齐锐血红的瞳仁在屏幕前微微一缩,姚永昌让他看到的,是一段记录着孟然出行各处的视频,俨然已经掌握了他的所有行踪。
视频播放完毕,姚永昌收起了手机,轻声一叹:“到了这个地步,我身边确实没剩下太多可用的人了,但想要摸清这位孟局长的行踪,找个机会让他彻底消失,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齐锐死死地盯着姚永昌,就听他继续说道:“孟然现在是红人,是北京那位要重点栽培的人。我唯一暂时不杀他的理由,只是因为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齐锐问。
“我要你说实话。”
“我已经说了实话!”
姚永昌一笑置之,不无惋惜道:“看来你还是没有什么诚意啊,好,那就让孟然先上路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忽听齐锐迸发出一声大吼,口中像是同时喷出了一口血:“你等等!”
姚永昌冷笑一声,回过头来,静静地等着对方再度开口。
齐锐的嘴角还在淌血,他费力地张开了干裂的嘴唇:“真正的芯片,我藏在了别的地方……”
姚永昌的眼睛一亮,所有的轨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盘算之中,他立即吩咐边上的姚一弦:“好好记下来,马上去拿。”他边说边像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多带几个人跟你一起去。”
姚一弦记录下了齐锐所说的地址,反问姚永昌:“您还信不过我么?”
“多几个人,保险一点。”
姚永昌的语气意味深长,转身出了船舱,又见焦震一路小跑着追了上来,恭敬地询问他道:“部长,那……里头这个人后续怎么处理?”
“趁他还有一口气就赏给你吧。”姚永昌淡淡说道。
这一晚,南区安内组的工作屋里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市局局长秘书吴瑕,另一个是市特总队长田立。在这漫长的几年之中,市特先后更替了安澜、孟然、杜刚三任领导,后由何启言麾下的三支队副支队长,田立接棒掌管。
早在姚氏一党炮制的“高架人质案”中,田立因不服孟然指挥、枪支保养不当,险些造成桥毁人亡的惨重代价。同样也是在那场战役中,他亲眼目睹了孟然如何支撑大局,如何临危不乱、勇敢无畏,像天降神兵一般解救了一车的人质,抱着江安琪凯旋而归。
自此之后,田立就打心眼里服了孟然,他延袭了历任总队长的雷厉风格,从严治警、狠抓实战,带领着市特这支王牌铁军,充当起了一座城市的铁马御林。
晚间会议上,吴瑕先行汇报了技侦总队洗牌过后的工作情况。
现如今,老技侦专家章国鹏重回总队,在人事上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番清洗,将原本齐则央和邓运博的势力削减殆尽,开始全方位配合安内组的行动安排。
“章老他们运用最新的定位技术,查到潜伏在孟局身边的耳目,一共有四个人,全是姚永昌手下的侦察员,擅长埋伏和跟踪。”吴瑕认真地作着汇报,“今天来的时候,好在市特派出了六辆私家车,一路干扰他们驾驶,才让孟局的座驾得以摆脱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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