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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暗行动(近代现代)——珊漫

时间:2020-09-25 11:19:43  作者:珊漫
  路灯下,姚一弦抬头,孟然那把驼色方格的伞正悬在头顶,他不着痕迹地笑了笑,一直忘了告诉孟然,他也很喜欢Burberry呢。
  把姚一弦送到医院后,俞宁陪着他处理了伤口,打了破伤风针,必要的检查都做了一遍,并没查出什么异常。俞宁仍有些放不下心,担心一旦离开医院,姚一弦的症状才出现,又陪他坐到了走道上继续观察。
  “我去给你买点喝的。”
  俞宁脱下风衣,换走了姚一弦那身被雨淋湿的外套。他刚要离开,却被姚一弦握住了手,听他说道:“我不渴,你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俞宁无奈,只能坐下:“你确定不报警么?虽然这次没有查出问题,但下次呢?万一……我是说,万一对方在针管里掺的真是毒品……”
  “你想起我哥哥了么?”姚一弦苦笑了下,“你不觉得这种担心有点晚了么?一炎是个很单纯的人,他不了解现在的人是怎样处理感情的,也不懂别人也许只看中了他的皮囊,他什么都不知道,却能把心掏出来爱你。”
  这是姚一弦第一次和俞宁正面谈起姚一炎,一开场,俞宁就输了,他内疚到无话可说。
  “对不起。”俞宁垂下头,“我会努力补偿的。”
  “人都已经死了,你还能补偿什么?毒是可以戒的,你为什么不肯等等他,为什么非要抛弃他?因为孟然么,他比一炎好在哪里?”
  俞宁深吸了口气,凝望向走道的另一头,镜片后的眼睛并无焦距。
  姚一弦接着说:“我哥一直有个问题,到死都没机会问你,却是他这一生最想知道的。”
  无人的走道上,俞宁转过头来,像是等待审判一样,等着姚一弦道出那迟来的一问。
  一颗眼泪忽从姚一弦的眼角滚下,他勉强微笑了一下:“一炎最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当虚假和真实水乳交融,入戏就会变得轻而易举,那一刻,仿佛有一串破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姚一弦知道这源自于俞宁的内心。
  俞宁抬了抬眼镜,低咳一声,抬头和姚一弦对视,眼眶已微微泛红:“当然。”
  简洁的答案令姚一弦露出了一丝不意察觉的冷笑。
  当然?!
  多么弥足珍贵又讽刺至极的两个字!
  一炎,你听到了么?这就是你用全部生命去深爱的男人!在你活着受尽折磨时,不惜弃你而去;在你死后,却大言不惭地表示爱的当然!
  姚一弦忽然转了话题,他说:“麻烦你回去告诉小孟,我哥哥已经过逝了,死者已矣,一个不存在这世上的人,无论过去订下了多少山盟海誓,都不可能替代眼下的感情。所以有些事,小孟他真没必要那么做。”
  “孟然他……又针对你了么?”
  极为顺利地,俞宁又被带入了另一个主题。
  姚一弦把脸转向一边,并没回复。有时候,不答、不解释便是一种最好的回复,让一切尽在不言中,原就是欲加之罪,编得不圆,落下了把柄,处理不难却很烦。反倒是让听众自己去意淫,去发挥,要比亲耳听到的更有可信度。
  “对不起啊,我其实已经和孟然沟通过了,只是我没想到他还会找你麻烦。”俞宁有些自责。
  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姚一弦站起身,发出了最后的邀请:“没事,看在你的份上,我没什么不能忍的。已经很晚了,你送我回去吧。”
  来到姚一弦的住处,房里的布置竟重叠起记忆里的另一个空间,那是一炎在剑桥郡的住所。在俞宁看来,这种相似是双生儿之间互通的默契,殊不知所见的一切全是为了他有朝一日的到来而精心布置。
  姚一弦腾空沙发上的书籍,对俞宁道:“随便坐吧。”
  一股玫瑰的芬芳洋溢在这间复式房里,那是代表英伦的花。俞宁拿起茶几上的一本杂志,随手翻了几页,英文原版的古典乐赏析,同样也是一炎的兴趣所在。
  霍然间,俞宁想起几个月前他曾和孟然去听过一场音乐会。地点是在黄江音乐厅,四处金壁辉煌,金光四射。孟然笑着说走过红毯的那一刻,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跻身上流社会的错觉。只可惜,当演出进行到三分之一时,他就靠到了他肩上睡了过去。
  孟然很辛苦,前一天正赶上他值夜班,想要小憩一下也无可厚非。但要是换作一炎的话,想必再怎么疲惫,也会聚精汇神地听完最后一个音符吧。
  走神的当口,一杯红茶递到俞宁面前,姚一弦说:“这是从伦敦带回来的,你应该喝得惯。”
  俞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竟连味道也是这等熟悉。
  热气上腾,眼镜上浮起一片水雾,俞宁擦了擦镜片:“黄江的冬天不比北京,到了室内也没有暖气,你多注意衣服的增减。晚上休息前记得把门锁好,虽说你本身是警察,但独门独户的,真要出点什么事,我怕你一个人不行。还有那燃气……”
  “你过去也这么提醒我哥哥么?”姚一弦打断了俞宁的话。
  听似暧昧的一问让俞宁微微一愣,随后道:“那是在英国,环境不同。”
  想要另起话题时,姚一弦已经坐来了身侧,他靠到俞宁身边,近乎耳语地低低说了几个字:“孟然得明天才出院……”
  短短一句却有多重含义呼之欲出。一时间,俞宁的心乱了起来,他的脸被姚一弦轻轻地掰转过来,逼着他凝视着那双星辰般璀璨的眼眸。
  迷乱的香混合着迷乱的神志,近距离去看姚一弦,俞宁发现相比一炎,他弟弟身上那种妖娆的气质竟更为迷人。无可挑剔的五官配以白净、细腻的皮肤,鼻尖下,那对被红茶晕染过的唇微微张启,姚一弦分明没有说话,却像是早把渴求诉出,竟让他有一种凑去含住,放肆亲吻的冲动。
  就在四唇快要相瞌时,俞宁猛地回过神来,及时往边上避开:“我……我该走了……”
  他飞快站起来,向外走时,就听姚一弦低吟了一声,俞宁急忙回头:“你怎么了?是不是出现症状了?”
  “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心律失衡,坐一下就好了。”
  姚一弦的轻描淡写并没让俞宁放下心来,他走到书桌上自顾自翻找起来:“你的常用药放在哪里?先吃药,不行的话,我再送你去医院。”
  俞宁找到了一个小巧的储药盒,打开后,几颗五颜六色的药丸跃上桌面,“砰砰”一阵,又滚落到地。看到那些药丸的瞬间,俞宁的心刹时抽痛起来,储药盒共有两层,当他揭开第一层后,下方的白色粉末进一步证实了猜想。
  “你也沾染毒品!”俞宁放下药盒,满是痛心地看着姚一弦。
  “这只是氯胺酮,不像你想的那样。”
  “那也不行!”俞宁快步走到姚一弦边上,激动道:“你知道你哥哥染上毒瘾后,有多痛苦么?反反复复戒了再染,染了再戒,整个人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你怎么能再步他的后尘?等软性毒品上了瘾,接下来就不再受自己控制了。”
  “一炎染上毒瘾,这怪不了他,是我害了他……”姚一弦陷在沙发里,望着跟前焦急的男人:“至于我,玩这些东西只为两个字,空虚。”
  出人意料的答案令俞宁有些迷茫,反问说:“你还有什么值得空虚?”
  姚一弦冷笑:“你以为我二十多岁就做到警监,就该天天偷着乐吗?俞宁,你知道这些年来,我都过的什么日子吗?你有没有经历过挚亲去世,想要参加个葬礼,还要历经复杂的审批。最后,整整隔了三年才看到他冰冷的墓碑?”
  “呵,我也真是糊涂了,这些你怎么会知道?唯一理解我的人已经死了,我经常会想或许一炎还活着,活在哪个我不知道的角落里,但每天醒来,我仍旧是一个人。姓俞的,你以为我不恨你么,我怎么可能不恨你?可一炎让我原谅你,因为他爱你,他到死都他妈爱你!”
  姚一弦垂下肩,语调轻颤:“他为你割了两次脉,因为你骗他,趁他睡着了就逃回了国。你知不知道他醒了以后,崩溃成什么样?绝食、自残!输液管插上了,他就自己拔下来!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他才变成那样,我一直求他不要走,不要离开我。等他死了,我才知道在他心里只塞了你,你一次次地辜负他,他却从没有中伤过你,从没有抱怨过一句你不好!”
  俞宁突然呜咽了,他坐回到了姚一弦身边,轻声道:“对不起,一炎,请你原谅我……”
  时间与空间在这番对话里起了微妙的变化,让俞宁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张开双臂,把那具单薄的身体拥进怀里,低声道:“我……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
  “你叫我什么?”
  俞宁想答,没出口的字句却在一对薄唇给逼了回去,他下意识地向后避了避,腾出足够距离,看清姚一弦。
  对视约有三秒,同时也是理智瓦解的长度。
  再度拥吻时,俞宁已不再处于被动,像是这样才能表达歉意一般,他用力搂过那具陌生又熟悉的躯体,他确定怀里的人并不是一炎,更不是孟然。
  所有的意志都在化解,所有的良知都在变浅。俞宁吻上姚一弦的额头:“我知道你是一弦……”
  姚一弦凑到俞宁耳边,轻轻吹了口气:“那你还想要吗?”
  像是酒瘾上来的人才喝了两口,就被收了酒杯。俞宁所不知道的是当他在欲海沉沦之时,孟然正在处理家里那场危机,对方仗着人多,狠狠推了他一下,牵动了脖子上的枪伤,孟然疼得咬牙,却没有吱声。
  同一时刻,焦头烂额的孟然同样也不会想到他用真情去栽培,用真心去浇灌的感情终于从核的部分开始腐烂变质。
 
 
第44章 流金岁月 44
  元月一过,盼着春节。
  孟晃集资被骗的事,经侦那头很快有了眉目,基金公司的负责人被捕归案,一干材料递送检方,等待公诉。经侦的总队长特地给我来了个电话,说涉案被骗的近百人,投进去了几千万,血本无归的大有人在,我家那点钱在这案子里虽是毛毛雨,但既然齐锐开了口,检方、法院那两头,他也会配合疏通,尽量争取给到赔付。我在电话里对人一通感谢,经侦的老大只一句:“别谢我,要谢就谢你们教导员。”
  年初的时候,传媒公司进入了比稿季度,俞宁变得异常忙碌,隔三差五就加班到半夜。白天我出门上班,他才躺下不久,夜里我都睡着了,他刚披星戴月地回来。我和他天天碰面,却有半个月没正经说过几句话。有天夜里,俞宁躺在我身边,突然低喊:“是我不对,你别离开我!”
  我转过身,发现他竟蜷缩着一阵阵颤抖,连忙推醒他:“怎么了,你是不是梦到姚一炎了?”
  俞宁睁开眼,盯了我好一阵,突然紧紧抱住我:“我是梦到你走了,你要和我分手……”
  他伸手探进我的睡衣,向上一撩,直接脱了。他开始吻我,我被他撩拨地来了兴致,双手环过他的脖子,配合着继续,但进行到关键一步时,俞宁突然停了,他趴在我身上喘着气,却没了动作。我觍着脸问他:“你还在磨蹭什么呢?”
  俞宁没答话,他又亲了亲我,可下面仍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想摸摸看到底怎么回事,手刚伸过去就被他一把握住,只听他说:“别!我……我可能是太累了……”
  而后,他深吸了口气,翻了个身,又平躺到我边上。我赶紧向下瞄了一眼,果然……那地方居然一点反应没有呢!
  这让我顿时就自尊受挫了,按说这事要赶上一方身体疲惫,那最多是做个把小时不射,但这不举算哪门子事?合着提前进入七年之痒,这么快就对我没性趣,交不出公粮了?
  我牢骚还没发一句,俞宁先拿话堵住了我的嘴,他又把我抱到怀里,安慰说:“乖!别多想,跟你没关系,是我最近比稿比得太累了。”
  我认认真真地问他:“要不要给你买点肾宝片啊?”
  俞宁被问笑了,把嘴唇贴在我的额头上:“我怕你到时受不了。”
  到了第二天,俞宁为了补偿我,特地跑来南西找我吃午饭。我午休时间本来就短,来不及换衣服,就被他拽进一家高档餐厅。我说这么着影响不好,万一给人拍了照,发上微博,显得我们警察有钱还怎么的?
  俞宁纯当耳旁风,回我说:“我乐意!不许警察有钱,还不许警察家属有钱了?”
  我听得心里挺美,举起刀叉,吃!
  午饭吃到一半,俞宁从兜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说要送我一份礼物。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一枚LOGO是小翅膀的车钥匙,我有点难以置信:“这什么玩意儿啊,U盘还是钥匙环?”
  俞宁也不好好答,反问我:“上面有字,你不认识啊?”
  “Mini?”我又确认。
  “就在楼下停车场,吃完饭,你要不要开出去兜两圈?”
  “不是……你怎么商量也不打一个就给我买车了?”我突然觉得特别梦幻,“买啥不好,你买这车。我一粗人,跟它气质不符。”
  “你别成天胡说八道地自黑。”俞宁看着我,眼神还极其深邃:“我送的东西,你都配得上。这车我想给你个惊喜,就先用我名字买了,回头再过户到你名下。”
  “嗐,无所谓。谁名下还不就这么开么?”我转转手里的车钥匙,冲俞宁傻乐:“你怎么啦,拿下大客户了啊?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这不应该的么。”俞宁讪笑,“对了,这个春节,公司安排几个高层去欧洲考察,大概十天左右。我得准备材料办签证了,假期恐怕陪不了你。”
  “欧洲十日游?你们传媒人士这日子也太安逸了吧,我工作这么多年,也就捞着过苏州一日游。要不我也去把签证办了,你捎上我一起去?”
  一句玩笑引来俞宁的一阵犹豫,他说:“去的都是公司高层,中间还有一些商务宴请,不太方便携带家属。下次吧,下次我们单独去。”
  “跟你开玩笑的,干嘛一本正经啊。别说不能带人,就算能带,我也没时间。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春节啥的对我而言根本都是浮云,该值班值班,该出警出警。你甭管我了,自己好好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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