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做贼心虚,傅询一抄韩悯的腿弯,把他抱起来,飞速逃离“作案现场”。
他推门出去,冷着脸吩咐侍卫:“把里边的酒坛拿出来,再把马车赶过来。”
低头看韩悯时,勾起来的嘴角就没放下去过。
傅询心情大好,把怀里的人抱得紧紧的,看见他就忍不住笑。
——活像前十几年都养在和尚庙里,今天终于开荤吃肉的傻狗子。
*
喝醉头疼,韩悯再醒来时,已经是次日上午。
他揉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听见动静,小剂子也上前挂起帐子,拧干巾子给他擦脸。
韩悯还思忖着自己在哪里,见小剂子拿了巾子过来,就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傅询说会送他回去。
他接过巾子,擦了把脸。
等他看清周遭陈设之后,又有些迷糊。
“这是哪儿?”
小剂子转身端来茶盏:“公子糊涂了?今天一早,宫里派人来柳府接小人,进宫伺候公子,这是在福宁殿。”
“哦。”韩悯揉了揉脑袋,原来傅询把他带回来了。
洗漱之后,韩悯问:“圣上呢?”
“应当是在武场或者书房。”
“好。”
“圣上吩咐说,公子醒了不用着急,要是头疼就再歇一会儿,明日再去办事也是可以的。”
“没事,我不头疼了,我过去看看。”
今日不是韩悯轮值,他也就没穿官服。
走到书房外,楚钰正在里边,看见他来,傅询摆手对楚钰道:“去罢。”
楚钰便作揖出来。
退到门外,他调笑韩悯:“你昨晚去哪儿玩了?也不喊我,起居注我怎么写?如实记录圣上把你抱回来,你宿在福宁殿,君臣感情很好?”
韩悯有些不好意思,拽住他的衣袖,小声道:“别写了,探花郎,求你了。”
“再说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那不耽搁你了。”
韩悯往边上退开,待他走后,进了书房。
一想到昨晚,傅询就没忍住笑。
韩悯疑惑,自己又怎么了?哪里好笑?
傅询轻咳一声,正经问道:“头不疼了?”
“嗯,陛下什么时候有空?”
“现在就去罢。”
买卖房产,需要在当地官府签署文书,纵是皇帝王爷也不例外。
*
信王府里闹了一夜。
昨日夜里,信王李恕把季恒从天香楼里提回去,关在武库里打鞭子,一开始是底下人打,后来嫌打得不够狠,就自己动了手。
季恒的母亲、李恕的姐姐季夫人,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在门外哭天抢地的。
进来了,就抱着季恒哭:“恒儿,恒儿,你舅舅这是要你的命啊,要你娘的命啊!他容不下咱们,咱们走,咱们这就走。”
季恒抬了抬眼皮。
他心里清楚,母亲是不可能走的。
舅舅三十未妻,一心扑在军务上,或许日后也不会娶妻。
只要他们在信王府待下去,总能分得一杯羹。
更何况,如今他们仗着信王的威名,得的好处已经是天大的了。
妇人哭闹,李恕也有些无奈,丢开打断的鞭子,让人把账房管家都喊过来。
将季恒做的事情一件一件都抖落出来。
不用旁人指证,季夫人也清楚自家儿子做过的事情不会少,她也不听,只是一昧的胡搅蛮缠,嚷着要走。
李恕在军中直来直去惯了,不善料理这种事情,被她说得烦了,便丢下一句:“管家,帮她收拾行李。”
季夫人当即哑了声,默默流泪。
闹到天亮,忽然有小厮来通报,说宫里来人了。
肯定是冲着季恒来的,李恕单手拎起他的衣领,把他拖出去。
来的是楚钰。
楚钰嫌恶地看了一眼季恒,收回目光,悠悠道:“圣上说,季公子既然分不清‘季’字和‘李’字怎么写,特意让我来教教他。我带了几张大字过来,请季公子每日临摹一万遍。”
他往后边看了一眼,一个小太监便抱着一叠纸上前。
楚钰一一介绍:“这个是前朝王之铭的字体,这个是……”
一张一张介绍过去,楚钰这个探花郎来教季恒写字,也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最后道:“圣上还说,信王爷一心扑在军中,爱军中将士如子。圣上也不愿意总是催促王爷娶妻,倘若王爷实在不愿娶妻,日后无子,不若把王府资产都留给军士。比季公子孝顺的,多了去了。”
李恕俯首:“臣也是这么想的。”
季恒跪伏在地上,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响声,却说不出话来。
楚钰将他扶起来:“王爷客气了,圣上还在外边等呢,请王爷随我走一趟吧。”
一行人走后,季恒喊也喊不出来,往地上一倒,终于晕死过去。
季夫人哭着扑到他身上,扯着嗓子要人找大夫。
老管家回来了:“季夫人,行李已经收拾好了。”
*
信王府门外,李恕出去时,正巧宫里的马车也到了。
因为买宅子时,托的是李恕,用的也是李恕的名字,如今要签署文书,也需他到场。
韩悯掀开帘子,打了声招呼:“小叔叔。”
而后他看见楚钰也在:“琢石?你怎么也在这儿?”
楚钰笑了笑:“过来教人写字。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办,先走啦。”
他俯身作揖,转身离开。
李恕上了马车。
经行天香楼所在的意如街,大白日里,竟在这里听见了吵闹声。
韩悯觉着古怪,掀开帘子去看,竟看见楚钰又在那儿。
他被一群姑娘围着,举起双手,无奈地笑着道:“姐姐妹妹们,不要吵,不要吵,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圣上的意思。”
他看向傅询:“你要让她们做什么?”
傅询面不改色:“劳动改造。”
这是什么?韩悯一惊,再掀开帘子去看。
傅询见他想看,就吩咐停下马车,让他看一会儿。
那头儿,楚钰正在吩咐人分发绣篓和布料:“来,姐姐,你的。这位姐姐,你的。”
分完了东西,楚钰拍了拍手,让她们都安静下来:“姐姐妹妹们听我说,马上就要入夏了,西北酷热,但是戍守西北的将士还没有夏衣。这几千件夏衣,就麻烦各位姐姐了。”
姑娘们脸色一变,刚要吵闹,他一掀放在旁边的大木箱:“做得好的,良籍一张,赏银若干。”
作者有话要说:男风馆里弹琴、还朝悯悯笑的白衣小哥·危·劳动改造警告
韩爷爷:傅狗,你喝着我的酒,在我的宅子里,亲我的孙子,你……(举起拐杖)
第47章 握拳捶桌
意如街上, 楚钰先将五天的工钱分给天香楼的姑娘们。
“按照市场价开的,还是从圣上的私库里拨的钱, 没走国库,圣上对各位姐姐妹妹期望甚高。”
姑娘们被他逗得笑作一团。
而后楚钰请出两位嬷嬷,对她们道:“这是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姐姐们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问嬷嬷们。”
姑娘们应下了,又行了万福,随后扭着腰上前,搀扶簇拥着两个老嬷嬷,回了天香楼。
送走她们,楚钰松了口气,随后转过身,看了看天香楼对面的松竹馆。
他吩咐跟来的侍卫:“去,把松竹馆里的人也喊出来。”
街口的马车里,韩悯趴在窗边, 不一会儿,就看见松竹馆里的公子哥儿们也出来了。
他转过头看向傅询:“他们也要劳动改造?”
傅询颔首, 韩悯撑着头,继续看那边的情况。
昨晚遇见的白衣公子,此时也抱着琴从楼里出来, 不经意间与他对上目光,向他温和地笑了笑。
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韩悯一愣, 也笑着朝他挥挥手。
傅询看见他的动作,不大高兴地坐到他身边:“有什么好看的?朕也看看。”
韩悯被他压住衣袖,使劲往回扯了扯:“你干嘛?”
傅询顺势握住他的手, 面色不悦,看向对面的目光不善。
那白衣公子也就不再看向这边,转回头去听楚钰说话。
楚钰清了清嗓子:“各位哥哥弟弟,圣上体恤诸位卖艺不易,大晚上的还要弹琴,特意给各位安排了新的工作。”
他一招手,底下人就搬着几个大竹筐过来了。
竹筐里都是棕毛与竹叶。
“马上入夏,雨季就要来了,南方驻军不易,劳烦各位编织蓑衣与斗笠。与对面天香楼一般,市价工钱,做得好的,奖励一张良家户籍与银两若干。”
两个提着木箱的老工匠上前。
“这是工部的工匠,有不明白的事情,尽管问。”
最后楚钰看了他们一圈:“请问诸位,谁会弹琴?”
抱着琴的白衣公子看看四周,上前一步。
楚钰便道:“正巧还缺一个弹棉花的,就请公子就跟我走吧。”
白衣公子微怔,看向街口的马车那边。
傅询将马车帘子放下,把韩悯挡在自己这边,吩咐马车可以走了。
马车行进,韩悯也是一脸疑惑:“弹琴和弹棉花是一样的吗?”
傅询没有回答。
或许是一样的,反正就想让他去弹棉花,管他是不是一样的。
韩悯又道:“劳动改造这法子还挺不错的。”
“你提的。”
“啊?”
“从前在学宫念书,你提过的。”
原来是我夸我自己。
傅询又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你再想想有什么好法子。”
韩悯点点头:“嗯。”
他没敢说,生产力不提上去,封建的生产关系不改变,再多的劳动改造也只是一时之计。
*
去官府办好屋宅转卖的契约,再回宫,就已经是正午了。
中途,李恕就下车回了信王府。
马车里只剩下傅询与韩悯二人。
韩悯将两张契约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傻乎乎地笑。
傅询看他那副傻模样,也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问:“那宅子还有些地方要修,你准备去哪儿找工匠?”
韩悯想了想:“我把所有钱都用来买宅子了,要修房子,等我再攒一点钱。”
没想到他这么认真。
昨日夜里,他说把所有的钱给傅询,傅询只当是他随口胡说的,结果那八百两竟然还真是他全部的钱。
“你没钱了?”
“没有了。”
韩悯小心地将契约折好,收进怀里,全然不把这当做一件事。
左右他现在吃住就在宫里或柳府,不用花费;他自个儿也没有什么要买的,额外花费很少。
等《圣上与探花郎二三事》第一卷 印下来,应该就有钱了。
虽然不多,但是他抓紧时间再写两本,肯定来得及修房子。
傅询看着他傻了吧唧的模样,道:“正好工部开春就闲着,让他们派人修。”
韩悯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有一条——
“那价钱呢?”
傅询无奈道:“照市价给你出,就从你的俸禄里扣。”
“也好。”韩悯朝他笑了笑,“谢谢陛下。”
“让他们抓紧时间修,五月底前修好行吗?”
韩悯摆手道:“不用这么急的,我准备秋天天气舒坦些、容易上路的时候,再把爷爷他们接回来。”
“秋天?”傅询拧眉,“你的生辰在六月。”
韩悯晃脚:“是啊,怎么了?”
“你今年束冠,要推迟到秋天?”
“没有,老师会给我束冠的。”
“你爷爷不来?”
“爷爷年纪大了,匆忙上路可能有些不方便,还是等秋天好。”
傅询便问:“那你会难过吗?”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韩悯一怔,沉吟道:“只有一点点。”
自小便是韩爷爷带着他念书,而今他束冠,不仅爷爷不在,便是一个家里人也不在身边,他当然会难过。
不过他总是这样,习惯把自己的想法放后一些。
韩悯笑着道:“没关系的,都一起十几年了,往后也还在一块儿……”
傅询打断他的话:“走水路行不行?”
他习惯把自己的想法放后,傅询偏要周全万事,要他万事都圆满。
韩悯愣了愣,而后小声道:“我写信问问他们的意思。”
“好。”
韩悯杏眼微圆,清澈透亮,看向他的目光却有些探究。
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傅询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任由他看。
喜欢你就对你好,哪有什么为什么?
这时马车到了福宁宫前,没了车轮碾过的声音,马车里安静得有些古怪。
韩悯酝酿了一下字句,刚要向他道谢,系统忽然怒吼一声。
“韩悯,下车!”
被他吓得一激灵,韩悯连准备好的话也忘记了,只定下心神,说了一句:“多谢陛下,臣定当尽心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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