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雪缘看了看宇肆懿面无表情的脸,然后垂眼看向他手里的杯子“尸体”,嘴开开合合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烫吗?”冯雪缘语带迟疑。
宇肆懿心里赫然脸上却是看不出,他咳嗽一声手缓缓滑到身后摊开掌心毁尸灭迹,手收回来放到桌上时已经空空如也,“有点。”
冯雪缘看着他这样噗嗤一笑,“小兄弟,你可真有意思。”
“你是哪儿人,怎么都没见过你?”冯雪缘撸起袖子,“你叫什么?怎么会跑到这里?客人不是都在外面吗?”……
宇肆懿看着他豪迈的动作默了默,一堆问题砸过来他更加沉默。
谢扬手里抓着把瓜子在冯府里到处晃荡,当然他也只能在外围溜达。吐掉瓜子壳,不着痕迹地朝一个方向看去,就见冯冲、尺彦子和冯雪缘走了出来,立刻有人上前打招呼,三人一下子就被人群围到了中间。
扔掉手中的瓜子,谢扬伸了个懒腰,该开始干活了。趁着没人注意一下跃过围墙,几个起落就消失了身影。尺彦子朝着谢扬消失的方向看去,拧起眉,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听见冯雪缘唤他他才放下诸多心思专心应付眼前的一群人。
芗晴垂首立在一马车前,车上的人青衣华服靠在榻上小憩,她也不敢催促只静静候着,子佑坐在马车上瞧着她,道:“就剩你一人?”
芗晴跪到地上,“是属下无能!”
萧絮轻叩着矮桌,眼一直没睁,“所以放你在这里十年,结果什么都没办成,还损失了我不少手下……”
芗晴额头滑下冷汗。
子佑瞥了眼地上跪着的漂亮女子,偏头低声朝萧絮道:“主子,向公子怕是又要走远了。”
萧絮睁眼缓缓坐起身,淡淡瞟了眼子佑又看向地上的芗晴,过了半晌才吩咐道:“走吧。”
马车门帘垂下遮住了里面的人影,子佑并未再看地上的芗晴一眼,轻喝一声架起马车。马车在路上急驶,走出一段路后子佑才听见里面萧絮的声音。
“下不为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握着缰绳的手一紧,子佑道:“是!”
马车行出去好远已看不到半点影子,芗晴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她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不曾想居然还能有命苟活。她不知道萧絮对他们的事究竟知道多少,现在她虽然暂时性命无虞,但未来……
太阳晒在身上像能将人烤焦,向问柳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海风吹散了身上的燥热,但他知道这只是错觉而已,时间一久一样会晒脱皮。他出来已有一年之久,说是考察家里的药铺,但是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年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以至于他还是什么都没想明白,而一年也可能很长,长到那人可能孩子都该有了。
手中握习惯的扇子已经被他换成了一把铁剑,拿把剑总是比拿把扇子行走江湖容易唬人。
前面出现了几艘渔船,船上有人在整理打捞到的鱼虾,船下站着一男一女,似乎起了什么争执。向问柳渐渐走近,听清楚了两人的言语,他直直往前走去,他不想掺和闲事别人却不放过他。
争执中的少女一下拉住向问柳的衣服,“你来评评理,他凭什么不让我去找小鱼?”
向问柳:“……”
二娃头疼,“鱼叔特地交代过我,一定要照顾好你,你要是跑出去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他交代?”
大妹扬起下巴,“谁要你跟他交代了?我是我,他是他,我要做什么我说了算!”又朝手里抓着的男人道,“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向问柳心想,真是人从路上过,锅从天上来,“其实我觉得二位不如同我细说细说?我也好同你们评判评判。”
二娃防备的看着他,特别扫了他手中的剑一眼,想去拉大妹,大妹不领情地打掉他的手。
大妹:“好,我就仔细同你说说。就是我捡到的那条鱼他跑了,我说要去找,二娃死活不肯,他非得说那条鱼不准,我就不明白了,我的事凭什么要别人来管?”吧啦吧啦……
向问柳点头,“有道理。”
二娃叹气,“你去了你又帮不上忙,说不定还净添乱,好好待家里不好么?”
向问柳又点头,“也有道理。但是……”他往左看又往右看,“合着你说的那条鱼是个人啊?”
大妹一翻白眼,“废话!”
向问柳迟疑道:“但你不是说捡的?”
大妹:“没错啊!”
二娃还是不太放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放软了口气同大妹道:“我们先回去,晚点再说。”
大妹往后一退躲开他伸来的手,“之前你就是一次次这么打发我,我跟你说,你今天别想继续忽悠我!”说完抱起手臂别过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之后两人就又开始争辩,但谁也说服不了谁。看了一通热闹向问柳感觉心情都舒畅了,见两人是吵不出个所以然,他决定继续往前走,等天黑走到哪儿算哪儿。
第47章
见向问柳要走,大妹一转眼珠,朝二娃道:“不让我去找小鱼也行。”大拇指往向问柳一指,“那就让他留下。”
刚走出一步的向问柳:“……”
二娃看了向问柳一眼,又转眼看大妹,纠结半晌妥协道:“行吧,只要你别去城里。”
向问柳指着自己:“……”喂喂,有谁问过他的意见吗?
结果显而易见的,向问柳被大妹带回了家,不是他不想走,而是有那么一下突然让他觉得也许这就是个契机吧,他就该停在这里。
人带回家,大妹大手一挥,“以后小鱼的房间就是你的了。”
向问柳往里瞧了瞧,“你都是这么捡人回家的?也不怕遇到坏人。”
大妹去看大鱼,向问柳跟在身后,大妹道:“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伸手戳了戳龟壳,大鱼吓得缩了起来。向问柳蹲下身,好奇道:“难道我天生长了张好人脸?”
大妹瞥他,“你们怎么都这么不要脸?”
向问柳呵呵一笑,不以为耻,“这要看情况。”
大妹垂头看着盆里的大鱼,“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向问柳眸光微闪。
饭桌上大妹看着门口的剑问向问柳,“你是江湖人吗?”
向问柳喝着鱼肚汤,味道不要太好,随口答道:“算是吧。”
大妹一下来了精神,“那……江湖上好玩儿吗?之前我听说书人说……”吧啦吧啦讲了一堆,全是在夸赞邵淮瑜的,还不忘顺带像说书人那样踩了流云公子一脚。
向问柳抬起碗里的头,“……你们这儿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大妹点头,显然是对此深信不疑,“嗯,那个叫邵淮瑜的,真的那么厉害吗?”眼里仿佛带了光。
向问柳砸吧了下嘴,舔干净唇上的鱼汤,“厉害嘛,那肯定是厉害的,但……”话没说完大妹就接道:“我就知道!”样子还很是激动,继续道:“那、那他真的是个少年英雄吗?”
向问柳砸吧过味儿来,“你不会是……”
大妹眨着大眼看他,“嗯?”
看着对方一脸懵懂的样子,向问柳就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怎么看这还都是个小姑娘,未免带坏人他转移了话题,“流云公子你们知道是谁吗?”
大妹听到这个名字明显不感兴趣,抓起筷子继续吃饭,“不认识,一听名字就不是好人。”
向问柳:“……”这是不是也太先入为主了?虽然流云公子这个名儿不仅仅是个名儿。
不过在这么个偏远的村子里还能听到宇肆懿的大名也是稀奇,虽然是臭名。向问柳感觉很是有意思,他又问:“你很讨厌这个人?”
大妹毫不犹豫的点头,“这么个人,不讨厌都难吧。”
向问柳差点笑出声,真想让宇肆懿来听听,可惜那家伙销声匿迹了,唉,也太经不起打击了。这几年里他也多少听过一些宇肆懿的传闻,明显是有人故意针对,不然怎么可能偏偏传出的都是不好的,而且明显杜撰得多,妖魔化得让他差点以为他们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江湖传言宇肆懿粗俗无比,从小乞讨长大,身边混迹的都是下三流,好的没学会尽学会了坑蒙拐骗偷鸡摸狗。从祁家堡开始就是在欺骗世人,让大家都以为他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开始也确实很成功,都没人发现他的真面目,直到后来被邵淮瑜揭穿,最后事迹败露逃之夭夭……
故事编得是跌宕起伏,把宇肆懿塑造成了一个表里不一的粗鄙小人,要不是向问柳跟他认识很久了,他都快信了,何况是不明真相的旁人?
向问柳也是一阵唏嘘,当初流云公子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人人喊打。
大妹见向问柳盯着碗不动,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被鱼刺卡住了?”
向问柳看她一眼,放下碗问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大妹往嘴里夹了口菜,“我叫媞莹。”她没说自己叫大妹,女孩子长大了,也知道要在人面前保留好形象了。
向问柳疑惑,“有媞这个姓吗?”
大妹拿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我们村叫李家村,大多都姓李,像你今天见到的那个小屁孩,他就叫李择,不过大家都叫他二娃,是不是很土?”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哦~”向问柳点头,“那你小名叫什么?”
大妹一下噎住,“……没有!”色厉内荏。
那看来就是有了,不过见小姑娘快恼羞成怒的样子,向问柳还是识趣的没再追问。
冯府的护卫对谢扬来说不值一提,潜进内院不过轻而易举。他在人群走过的间隙一点点深入,他一个个房间查看过去,却都没找到什么可疑之人。倒是让他发现这冯家父子还真是奇特,做老子的只有一个正妻,妾是一个没有;做儿子的却是小妾一堆,正室没有;而小儿子嘛,却只爱风月诗画不爱女人。
越往里人越少,周遭一下变得安静,只余落叶声。谢扬本是没把这儿放在眼里,却在这里栽了跟头。他如先前般一一查探的时候,却被发现了。
“来者何人?”。
谢扬刚走到这处独栋小院的门口,就从里传出一道苍劲的声音。谢扬闻言一惊,皱眉,他没发现对方而对方却发现了他,不用比高低立现。而且屋里还有一个人,如果不是对方故意放出的气息,只怕他也察觉不到。两个高手,而且还是绝顶高手。
谢扬自诩武功不弱,他虽年轻身上却有从老头那夺来的内力,谈不上在江湖上横着走,但也鲜有敌手。比他厉害的至今也只遇到冷怜月一个,而现在却一下出现了俩。
对方身份不明,谢扬不敢大意,转身想跑,却被一下打落,谢扬翻不容易才站稳,而对方怎么出手的谢扬都没看清。要是对手只有一人他还可以拼一拼,两人……他还是赶紧逃吧,但是现在明显逃都逃不掉了。
房门弹开,飘出两道身影,身量相似,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眼如鹰锐而有神,只一眼就知道两人武功修为到了何种境地。谢扬看到出现的两人就知道自己怕是要完,这两人是江湖中有名的高手,又是亲兄弟,一人名魏荀,一人名魏苍。要是早知道这儿有这两位坐镇,给谢扬十个胆他也不来。
现在江湖中已经鲜有人识得他们,但是谢扬却是知道他们很多事,他们曾经在江湖中也掀起过一片波澜,后来好像因为一些私事而退隐,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谢扬心想,都是老头子了,不好好去退隐江湖,又出来瞎掺和什么?
“原来是魏老前辈,晚辈这厢有礼了。”谢扬抱拳道,态度很是恭敬。
魏荀看着他,“你鬼鬼祟祟来这儿做什么?”
谢扬很想说他明明是光明正大来的,“在下本是来府上做客的,结果这里实在太大,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也怪在下太没见过世面。”
一直没出声的魏苍冷冷道:“满口胡言!”
谢扬抬手做了个防守的姿势,“虽说两位曾经在江湖上是很有威望,但现时不同往日,两位前辈就当没见过在下如何?”
魏荀却是面色一冷,直接攻向他,谢扬赶紧闪躲防守,被对方打到的手臂被震得发麻,还不等他反应对方已再度攻来。魏苍在一旁没动手,一个人谢扬开始还能勉强应付,越到后面对方力道越强,没一会儿他就支撑不住被一掌打了出去,嘴角滑出血丝,自始至终他面对的也只有魏荀一人。
魏荀落到地面,看着谢扬的眼神犹如看一只不知好歹的蝼蚁。他向谢扬走近,谢扬撑着往后退,心想他“千圣手”难道就要葬送在这里了?他还没有娶过妻,儿子也没有,很不甘心啊!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就该早点下手,说不定现在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脑子里想些乱七八糟的,魏荀离他越来越近,就在他闭眼等死的时候,身体一下飞了起来,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他睁开一只眼,还以为是思羽她们来救他了,结果却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到脸。
谢扬感到不可思议,迟疑道:“宇……爷爷?”
宇肆懿运起轻功飞奔,本来飞檐走壁很是顺溜,结果对方一声“爷爷”差点让他岔了气。发现后面并没有人追上来,宇肆懿才稍微放缓了速度,把人带回越靑的店里,找了伤药扔给谢扬,“自己敷。”
谢扬按着胸口,捏住药瓶,“……我受的是内伤,你这治外伤的药…怕是不合适。”
“……”
宇肆懿对医一道没什么研究,跟着向问柳也只学到些皮毛,就会治点风寒咳嗽什么的,要是外伤还好,随便拿药敷一敷,内伤他就没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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