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为首的人见魏尧似乎已是强弩之末,挥了手,示意手下缩小包围,魏尧握着短刀的手紧了紧,箭在弦上正欲发时,一阵疾风飞速而过,几个蒙面人闷声倒下,后背无一例外,皆插着一矢箭。魏尧顺着射箭的方向看去,宁清正带着赵旻和田塍,以及他们身后两百多号人马向这里赶来,他看着宁清,脸上浮起了笑意。
蒙面人见状也不恋战,皱着眉吼道:“撤退,赶紧走。”
魏尧想起费添,转身去看时,早有两人拉着费添与林荣跑远了。他们显然深谙小巍山的地势布局,没多久功夫,一群人便消失在密林尽头。
宁清小跑至魏尧面前,紧张道:“你没事吧?”
魏尧颔首,摸了摸他的手,随即对赵旻道:“我没事,他们应该跑不远,你带着人赶紧追上去。”
赵旻应道:“是!”
第49章 绑匪
魏尧与宁清走出密林,与收到消息的白定光会合,静静在山下等待赵旻的消息,照理说他们追击的速度不慢,应该很快就能抓到人,可两人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人影,他们心中都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在马车里,魏尧问道:“你跑出密林后特意去找了赵旻?”
宁清一愣,随即笑道:“也是凑巧,赵旻和田塍两人带着人马正往山上的硝石矿去,我没费多少工夫就碰上他们,于是拉来救急了。”
宁清想起来一事问道:“他们带的兵马不少,之前你让他们回帝都就是为的此事?”
魏尧颔首承认:“昌州局势波谲,没些人马实在不妥,我让赵旻他们回帝都带些人来,就安扎在昌州城外的林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宁清略微偏着头看他,眼里满是赞赏:“还是昭倬有远见,果然派上用场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几日天气总不好,看样子傍晚还会有场大雨。
宁清从马车往外随意一瞥,见到了赵旻和田塍为首的一批人朝这走来,他们脸上的神色不大好,后边跟着的士卒也都垂头丧气的,宁清没看见费添和林荣,心下已经猜到了大概,收回视线,与魏尧一起下了马车。
赵旻行至他们面前,弯腰行了一礼,说道:“属下办事不力,跟丢了人。”
“你们在哪里跟丢的?”魏尧问。
“出了密林便不见人影了,我们又绕着附近仔细搜查了两圈,依旧一无所获。”赵旻垂着头道。
昏暗的天空中响起一声沉闷的雷鸣,雨滴随即落下。魏尧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群人,雨滴打在他们的肩上,很快便湿了衣裳,他顿了顿说道:“先回去沐浴,换身衣裳,用过饭后再来我房中商讨救人的法子。”
赵旻和田塍齐齐点头向他行礼。
回白府时,白定光因对此事颇为自责,特来请罪:“若是下官派些人马给将军,将军也不至于孤军作战。”
宁清道:“白大人哪里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再说身边带着几个官兵更招摇,那群蒙面人不知到底有多少,去了也是白白被俘,反而得不偿失。”
白定光走后不久,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是赵旻和田塍。
宁清见到他们微微一笑:“来得挺早,坐吧。”
赵旻与田塍堪堪坐下,向魏尧说起下午他们追出去后的事。
“将军发令后我们便追了上去,可奇怪的是,那一大群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愣是半点踪影都找不到。”赵旻自责道,“是我们无能,竟不知他们是怎么逃出去的。”
宁清沉思了片刻,看着魏尧说道:“昭倬,詹桂友和徐漾私藏的那些硝石矿的去路如今仍未有头绪,我想,小巍山上定有专门的通道通往山下,说不定,这群蒙面人也是通过这个逃脱。”
魏尧也认为这是蒙面人无端消失最为可行的办法,他对赵旻和田塍道:“你们明早便带着人去搜山,看看能否找到费添他们的下落。”
魏尧又交代了几句,赵旻便带着田塍离开,连夜去了城外的驻地,打算明早直接从那走。
宁清独自坐回了书案前的靠椅上,思索了片刻,一瞬间愣了神,还是魏尧搭在他肩上的手让他回了思绪。
“你很担心他们的安危吧?”
宁清看了他一眼,说道:“费添日日兰誉兄、兰誉兄的叫着,我与他也是真的投缘,自然担心他;至于林荣,他自小陪着我,情同兄弟,若他出了事,我哪还有脸独自回去。”
魏尧缓缓点了点头。
宁清想到费添那人,又笑道:“费添小聪明不少,从荥川到晏州一路艰险不少,他也熬过来了,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容易死,况且林荣惯会服软,他们两人应该还能拖些时日。”
闻言,魏尧也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们二人确实是最容易活下来的。”
而就在此时,“最容易活下来”的两人正被像捆麻花一样捆在一起,仰头看着正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的几个蒙面人,总觉得有被迁怒灭口的危险。
为首的蒙面人看着费添和林荣,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整治他们。原先都好好的,只要再进一步就能将魏尧擒住,这样的时机可遇不可求,竟然叫人给搅黄了,死了好几个人,却只抓了两个下人,实在不值当。
身旁的一个手下小声道:“朴总领,这两人该怎么处理?”
费添先前对战时挺狂,可眼下人被人制住,他只能乖顺,一感觉到那位朴总领投来的不善目光,便立即与林荣一起垂着脑袋装死。
朴豫对他们这样贪生怕死的人早已见怪不怪,眼中带上了鄙夷之色,说道:“这两个带着也是累赘,还是杀了清净。”
林荣一听便装不下去了,忙抬头道:“这位大哥三思啊。我们,留着我们还有用呢。”
费添顺着话头接着道:“是是,我与安国公和宁公子是好兄弟,过命的交情,我身边这位是宁公子的贴身小厮,他们绝不会放任我们不管的,你留着我们说不定必要时候还能派上用场,威胁威胁他们。”
朴豫活了这么多年,抓过的人不少,手上的鲜血也不少,但还真没见过这么没骨气的,真有人会教绑匪利用自己掣肘好兄弟?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样的货色要真是魏尧的好兄弟,他能把脑袋砍下来当凳子踢。
朴豫懒得与他们多说,动了动头,示意手下动手。费添见自己这招不管用也有些慌:“不不不,您还是多考虑考虑,别急着动手啊!”
林荣欲哭无泪附和道:“是啊,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朴豫嫌他们两个叽叽喳喳的聒噪得很,便取了两块白布,一人嘴里塞了一块,将他们未说出话都化作了闷声呜咽。
“总算清净了,别耽误了后头的事,动手!”
四个手下闻言两两分开,一左一右的将人提起来,费添自然不屈服,方才也养回了些力气,此刻便极力翻腾起来,可仍他怎么挣扎也没能逃脱身上的禁锢,倒是衣服被扒皱了不少,领口被扯开了些,里头的红绳漏了出来,红绳上的白玉坠分外惹眼,朴豫一眼就被这东西吸引了。这玉坠竟有些眼熟,玉质温润没有一丝杂色,绝非市井上流通的东西,玉坠上的雕工精湛,仔细一看,好像雕了一条螭龙。
朴豫大惊,忙止道:“住手!”
手下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听他吼道便赶紧松手,退到一旁去。朴豫走到费添面前,一把取下他口中的布,一只手摩挲着那个玉坠,感受到凹凸不平的触感后面更沉了些,问道:“这东西,你是哪里弄来的?”
费添刚死里逃生,还没搞清楚他怎么突然在意起一块玉坠来,不过只要能让他转移注意,别盯着他们的小命就是好事。他道:“我自小就带在身上,是护身符一类的东西。”
闻言,朴豫抬头看他的眼神很是复杂,像是怀疑像是失望:“你确定是你的东西?”
费添心想这人真是奇怪,自他记事起这块玉坠便挂在他脖子上,不是他的难不成还是别人的?他回道:“是我的。”
还没确定,朴豫还不敢妄下定论,他指了指林荣转身对手下道:“把他继续捆起来。”
说罢,让两个人拖着费添跟他出去。
费添忙问:“这是要去哪啊?”
无人应他。他转头看了林荣一眼,林荣嘴里还塞着布,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向他投去了珍重的目光。
出了门,费添这才看清附近的环境,他们身处某个深山老林里的破落院子,原先待着的地方应该是个柴房,眼下他被带着穿过中间院子,到了对面的屋子前,朴豫下令,让手下都守在屋子外,自己拖着不太合作的费添进了屋。
费添一瞧见屋内的摆设,腿脚都有些软,大气不敢出一声,轻声道:“我们有话好好说,你直接问就行,能别动刑吗?”
朴豫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间屋子先前拷问过人,摆了些老虎凳,炭盆,烙铁,指夹等刑具,费添显然被这些东西吓到了。他拍了费添一下,说:“不动刑,放心吧。”
费添总算放松了些,只见朴豫摸摸索索地翻箱倒柜,不知在找什么,没多久找出了一个小红盒子,像女子的粉盒,打开盖子来是一些红色的粉末,不知是什么东西。朴豫又从茶壶里倒了一碗清水,将盒子里的粉末倒了些进碗中,水变成了红色,费添这才明白那些红色粉末的真身,竟是朱砂。他想起詹桂友的死相,心下大惊,问道:“你,你要毒死我?”
他心想这人真是狠毒,弄了半天还是要弄死他,早知如此,还不如刚才直接被刀砍一下来的痛快,喝了这东西得疼死吧。
他自顾自的想着,朴豫明白他又想歪了,不过眼下他没心思与他多说。朴豫端着水碗走到他面前,在费添的惊恐中,一只手伸向他的脖颈,费添下意识闭上眼,等了半晌没动静,缓缓睁开眼才发现朴豫只是脱了他的玉坠,并且将玉坠浸入了溶有朱砂的水碗中。他也好奇这是什么古古怪怪的举动,过了片刻,又见朴豫拉着红绳将玉坠拎了起来。
不知究竟看见了什么,朴豫先是震惊,随即看向费添,几步上前,在他惊慌的表情下倏然跪下,行了个大礼:“参见殿下!”
费添还被五花大绑着,茫然盯着面前跪着的“绑匪”,看着他手中捧着的玉坠,惊奇的发现,原先通体雪白的玉坠上沾了些红色的液体,那些液体竟然成了一个“吕”字。
第50章 前事
费添看着玉坠上的“吕”字,在心中惊奇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这玉坠子还有这个隐藏作用?
他看着面前五体投地的绑匪,想起他方才的称呼,也是一头雾水,不过看眼下的情形,他们的立场发生了调转,于是他上演了一出“变脸”,收起那副唯唯诺诺的顺从样,心里顿时有了底气,道:“这位大哥,您能不能别跪了,先给我松个绑。”
朴豫如梦初醒,忙从地上爬起来,三两下就给费添松了绑,完了自己又半跪在他面前,估计是在弥补先前的失礼。费添没了束缚,站起身活动活动了筋骨,然后大爷似的坐下,语气都沉稳了些:“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吧。”
面前的人行了一礼,说道:“奴才名叫朴豫。”
费添心里乐开了花,心说这人啊真是善变,前一刻还想杀了他,下一刻就自称奴才了,他高兴归高兴,面上还得装得沉稳,以免穿了帮,乐极生悲。
朴豫战战兢兢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殿下可知道‘吕’姓的含义?”
费添心想让没上过几天学的人咬文嚼字,这不是为难我吗,可他不能这么明显,于是故弄玄虚地装作思考了片刻,道:“‘吕’姓,很是少见。”
“…”
朴豫也不再为难他,说道:“殿下总该知道前朝大襄吧,这‘吕’便是前朝皇姓。”
听到这,费添总算明白了,一脸狐疑地看着这个从小带着的玉坠子,虽然中途给了孙姨几年,但这确实就是原来的那个玉坠,这东西怎么会和前朝扯上关系。
朴豫看他的脸色,知道他此刻不太信,于是继续道:“十四年前,朱勤也就是如今大魏的祥丰帝,领兵造反,占领了帝都皇城,先帝,就是殿下的父皇吕珪念及大势已去,顾忌皇宫内外成千上万人的性命,毅然投降。那时朱勤曾与陛下有过一番约定。”
朴豫如今回想起来,依旧满是怅惘,见费添茫然地看着自己,于是强忍下心中的悲愤。
“先帝是个明君,他严于律己对下人却很是宽厚,尤其是心系百姓,政事上推陈出新的举措不少。”朴豫想起吕珪便是由衷的敬佩、欣赏,也带着浓浓的遗憾,“只可惜,先帝生不逢时,前几代皇帝贪图享乐,压榨百姓,百姓早就苦不堪言,即使先帝想了不少法子也是杯水车薪,何况还有朱勤这个在背后虎视眈眈的小人,最后便成了亡国之君。”
他所说的与费添所知相差甚远,费添虽在荥川那个犄角旮旯,却也听人闲话时说起前朝皇帝,说他是暴君,残害百姓,例如瘟疫肆虐时他竟枉顾几千条百姓的人命,毅然烧村,听说那个村子至今寸草不少,成了一片荒芜。不过费添也明白,这些无非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前朝的逆党难不成还能说自己的皇帝不好吗?
相比这个,他更想知道朴豫方才所说的约定,毕竟人都有些好奇心。
“那个,约定是什么?”
朴豫似乎不太想说,可又觉得费添应该知道这些事,于是道:“我方才说了,先帝宽厚,当时他心知大势已去,将几个皇子公主都送出宫,宫人也遣散了大半,朱勤逼宫时,他明白大襄失了民心,该是时候改朝换代,于是自愿退位。先帝说…”
朴豫说到这有些哽咽,眼中还泛着泪光:“先帝说,他是亡国之君,不求在新朝苟延残喘,玷污列祖列宗,他可以一死,只求朱勤放过他尚小的孩子,让他们做个普通百姓,安稳过完一生,那些宫人都无大过错,新帝愿意便留,若不喜,放逐出宫即可。”
虽是别人的事,可费添听着也有些动容,照这么说大襄先帝也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新帝登基,一个前朝的亡国之君定然是没有容身之地的,可稚子无辜,他想保全自己的孩子是人之常情。况且在那样的紧要关头,他还能记着那些无亲无故的宫人的去路,至少说明他心地纯善。
34/50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