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的□□教导让毛馨媛脑子变得迟钝,好半天,她才愣愣地反应过来,点了下头:“叔叔……救我……”
沈佳拔出腰后匕首,上前准备快刀斩乱麻。
严衍忽然喝止:“沈佳,别动!”
沈佳吓了一跳,回头望向面色严厉的严衍,不明所以:“老大,怎么了?”
“有声音。”颜溯低低地说。
“什么?”沈佳惊讶,竖耳聆听,果不其然,耳边响起一阵有规律的滴声,似乎在读秒。
“腿……”毛馨媛恐惧地留下眼泪:“腿上……”
沈佳咬牙,小心翼翼拉起及膝蕾丝裙裙摆,一只小型炸|弹绑在女孩大腿处,条形显示屏红字跳动,是倒计时!
“老大,是感压式炸|弹,一动就爆|炸!”沈佳焦急万分:“拆弹专家有吗?”
“咱们局里唯一一个拆弹专家上京学习去了,”严衍盯着读秒显示屏,咬牙切齿,“还有三分钟,来不及,只有直接砍掉她这条腿……”
毛馨媛哭得更加厉害。
情势一触即发。
颜溯忽然上前说:“给我一把刀。”
严衍回头瞪向他:“你做什么,别开玩笑!”
“我能拆。”颜溯依旧是平静而沉稳的语气,他直视着严衍的眼睛,单薄青年伫立在那儿,犹如纹丝不动的山。
严衍咬牙:“我不能拿你生命开玩笑。”
颜溯受不了他这么婆婆妈妈,夺了沈佳的匕首,冲严衍低喝:“滚。”
“带你的人在下面等,拆弹要全神贯注,不能有任何人打扰。”颜溯扶起女孩裙摆,让她用牙齿咬住,温柔地说:“你可以坚持,对吗?”
毛馨媛哆嗦着,点了点头。
“你很勇敢。”他说。
颜溯半跪在地,专注地观察绑在她大腿处的感压式炸|弹,不咸不淡道:“还不赶紧滚。”
某一瞬间,颜溯单薄身躯里爆发的力量镇住了严衍,让他想起很多年以前,印象模糊的初恋,也是那样充斥着野兽般的爆发力和压迫力,那么漂亮、劲瘦的身躯,却藏满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严衍面沉似水,回头拉上沈佳和郑霖:“走,去楼下等。”
将沈佳和郑霖赶出现场,严衍重返五楼,悄无声息走到颜溯背后,蓄势待发,准备一有变故就冲上前掩护。
颜溯也许看到了他,也许没看到,他琥珀色的眼珠一直盯着炸|弹,脑海中快速分析理清炸|弹结构。
很久以前,这样的事他做出无数次。他最擅长死里逃生。
读秒器发出吱呀沉闷的声响,剩余时间不留情面地跳到了六十秒。
还有六十秒,严衍琢磨着两人身上的防弹衣应该能抵挡一部分爆|炸冲击。
三十秒,颜溯额头汗水沿侧颊下滑,滴落在水泥地面,浸出一圈深色。
颜溯动手了,他用匕首撬开显示屏外壳,露出其中纷繁复杂的传导线。
显示屏轻轻放在他膝盖处,时间依旧残忍跳动。
二十秒,颜溯倒抽一口凉气,弥漫着垃圾恶臭的空气并不好闻,他皱了下眉毛。
严衍紧紧盯住他。
十秒。
颜溯在三根线之间犹豫,匕首轻轻触碰红色那根。
倒计时归零,严衍冲上前的瞬间,颜溯抬手切断绿色传导线,想象中的爆|炸并未发生。
惯性驱使下,严衍将颜溯扑倒在地,用高大健硕的身躯护住他,双手紧紧抱着颜溯的脑袋。
毛馨媛不争气地尿了裤子,惊吓过度,小女孩哇哇大哭起来。
颜溯被严衍护在身下,抬起眼帘,能看见水泥板外晴朗的天空,他两只手不自觉地打颤,过了许久,颜溯才呼出一口长气。
“好了。”青年嗓音沙哑,淡淡地说道。
严衍爬起身,朝颜溯递出一只手,颜溯握住他的,被严衍顺势拉起,然后狠狠带入怀中。
“好兄弟,”严衍紧紧抱着他,心有余悸,“干得漂亮。”
毛馨媛破涕为笑。
天光刺破灰暗,照入阴霾。
第10章 非合作绑架(10)
审讯室里,缓过来的张振海还想狡辩,严衍把手机甩他面前,给他看了一段视频。
被救出的毛馨媛回到父母身边,医院里,毛学军和王慧一左一右守着女儿,寸步不离。
张振海万万没想到毛馨媛竟然还活着,全然崩溃,泣不成声,把所作所为通通交代了个底儿掉。
就像颜溯在读书会上描述的那个朋友,张振海因为身体原因,无法使妻子怀孕,夫妻二人因为此事渐行渐远,张振海实在苦于证明自己的男性力量,遂沉迷于原始人的生殖崇拜情节中。
同时,张振海因家庭不顺、极度自卑,心理扭曲,对女童尤生偏爱,出现恋童症状。
张振海借职务之便,时常出入警局,获取公安内部消息,帮助耗子逃跑,并要求耗子假装绑匪劫走毛馨媛,营造绑架假象。
耗子王伟强急于用钱,因此不惜伤害毛馨媛以威胁毛的父母,而张振海对毛馨媛怀有畸恋,耗子砍了毛馨媛小指头后,张振海心生愤怒,和耗子起了争执。
耗子嘲笑张振海那|话儿不行,张振海暗下杀心,在带二人转移的桑塔纳车中,用乙|醚迷昏耗子,剥了他的脸、摘取他的生|殖器以示惩戒,随后弃尸森林公园。
在嫌疑人指认下,警方迅速找到了张振海杀死耗子的那辆黑色桑塔纳套|牌车,结合现场勘查、法医检验和嫌疑人审讯记录,人证物证确凿,5·11绑架案及张振海杀人案并案移交检察院起诉。
在市局审讯室,将所有一切和盘托出后,张振海上身后仰,瘫坐在铁椅中,神情里似乎带着一丝解脱。
严衍遣退了其他人,昏暗逼仄的铁室内,只剩下他和张振海。
“我还有一个问题。”严衍说:“是出于我私人目的问你,你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张振海抬手,铁链摇晃,他捂住脸,疲惫道:“你问。”
“颜溯,为什么向我推荐颜溯,如果没有他,你不可能这么快落网。”
张振海放下双手,混浊的眼睛直直盯住对面的警察,横眉竖目、满腔正义、为人民服务的警察。
“呵,”张振海笑了,紧接着,这低低的嗤笑,化为了仰天大笑,他伏在桌面,笑出了眼泪花,“我脑子里的玩意儿,逼着我这么做,你信吗?严警官,你信吗?你以为我愿意和他打交道?!”
张振海腾得站起身,唾沫星子乱飞,愤怒而绝望地涨红了脸,粗声咆哮:“他就是个恶魔!扫把星!谁他妈碰上他,都他妈要倒大霉!——”
严衍面沉似铁,咬着牙问:“你脑子里的玩意儿,是什么?颜溯知道吗?他那天播放的歌是什么东西?”
张振海比了个枪的手势,粗粝指头抵住自己太阳穴,狞笑:“这你就得去问他了,人民警察,你该去问问,那从地狱深处爬上来的,是他妈个什么玩意儿!”
严衍立在审讯室中,许久未动,半晌,他闭上眼睛,呼出一口长气。
案子结束,将案情资料归档存入档案室,严衍去了一趟赵局办公室,汇报情况外加申请奖状。
“颜溯帮了很多忙,”严衍站在赵川的红木办公桌前,真心实意地笑,“咱们得给他发个奖状。”
赵川背对他立在窗户前,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城市,双手负在身后,若有所思。
“老赵?”严衍喊他:“想什么呢。”
赵局猛地回过神来,不尴不尬地笑笑,重复他的话道:“你说给颜溯发个奖状?”
严衍点头,咧开嘴角:“咱们局里上次表彰会,不是剩了很多空奖状没用吗,省得浪费,给他颁一张以示嘉奖。”
赵局跟着他一块儿笑了,手指了指严衍,感叹:“你这小子,咋不直接跟他发奖金呢。”
严衍认真地想了想,实事求是地说:“我估计他不会要,他这人,应该不喜欢沾染这些铜臭气。”
赵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意有所指道:“你还挺了解他。”
严衍摊开双手,耸肩。
赵局乐不可支,大笑:“行,就给他发个大奖状!”
下班后,严衍开着他的黑色大奔,放了一张摇滚碟,嘴里哼着小曲儿,拐上立交桥,往三环宁北影校附近去。
颜溯的店子还没打烊,严衍远远看了一眼,把大奔停进公路旁的白色停车线内,甩上车门,一手捏着卷成筒的奖状,一手转动钥匙圈,心情颇好地穿过马路,进了颜溯的面包店。
颜溯抱着热水袋,倚在收银台边打盹。
严衍轻手轻脚地进去,没吵醒他,将手里的大红奖状摊开,用双掌熨帖平整,然后立在玻璃保温柜外,静静地观察颜溯。
暮色渐近。
颜溯醒了,猛地睁开眼睛,直直瞪著前方,足足三秒后,才回过神似的,他抓了抓凌乱的略长的头发,注意到身旁有个人影,扭过头来,看见了笑容灿烂的严衍。
“颜老板,醒啦。”严衍笑道,将奖状递给颜溯:“喏,优秀市民奖。”
颜溯愣了下,一脸莫名其妙,接过奖状摊平一看,蓦地有些哭笑不得,看着歪歪扭扭优秀市民几个大字,好笑地问:“这字,你写的?”
严衍单手叉腰,一手将额发拂至脑门后,翘着鼻子,自信道:“咋样,不错吧。”
颜溯想了想,诚实地评价:“不好看。”
严衍没恼,大约心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看着自己龙飞凤舞、蚯蚓乱爬的大字儿,摸摸鼻梁:“我可是写了好几张,这张是最不丑的。”
颜溯放下奖状,轻声说:“谢谢。”
严衍搔了搔后脑勺,不太好意思道:“你喜欢就好。”
颜溯把奖状收起来。严衍双手插进裤兜,慵懒闲适地在面包店内闲逛。
“生意怎么样?”严衍随口问,颜溯抬起眼帘:“还行,学生多。”
严衍点头:“回头让哥儿几个来照顾你生意。”
颜溯抿了下唇,没作声。
严衍溜达来溜达去,不大的面包店被他里里外外瞅了个遍,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又不是什么风景名胜,热闹景点。
透过橱窗反射,严衍看见颜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他。
“咳,”严衍握拳抵在唇边,磨蹭了半天,才开口:“颜老板,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你。”
鼻息间弥漫着奶油蛋糕的甜腻香味,严衍耸动鼻尖。
“你问。”颜溯似乎早有预料。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出现在抓捕现场,我怀疑你和耗子串通。”严衍笑容褪去,转身,人高马大伫立在颜溯面前,他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单薄青年整个儿笼罩其中。
一米九,荷尔蒙爆棚,极具压迫力的成年雄性。
颜溯晃了下脑袋:“哦,没事。”
“直到现在,我仍然怀疑你。”严衍沉声道。
颜溯抬起眼帘,默默地看着他。
“前任刑警支队长段景升亲自保你,市公安局局长赵川明确强调你无辜,你在读书会上讲的故事与张振海高度吻合,为什么恰好是你发现了王伟强的尸体,在审讯室里你逼供张振海放的那是什么歌曲,出生上学开店的普通人为什么会拆炸|弹。”
严衍居高临下,目似鹰隼,逼近他,一字一句:“颜老板,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11章 非合作绑架(11)
夕阳西下,青春靓丽的年轻学生三三两两走出校门。
霓虹初上,车水马龙的闹市中,情侣牵着手路过油烟四起的烧烤摊,啤酒和羊肉串一起溅出了泡沫,小孩儿蹦蹦跳跳,回头吆喝家长走快点。
影校门口的面包店尚未打烊,那位俊秀的老板斜倚门框,抱着一条胳膊,有些好笑地望着面前的另一位高大男性。
从店外看去,只能看见男人一米九的高大背影,路灯落在他粗硬的黑发上,一并映亮了后颈处的小麦色皮肤,他穿着件警用衬衫,背肌线条结实有力,将衬衫绷紧,衬衣下摆一丝不苟地压入腰带内,腿长得令人歆羡。
男人笔挺地立在面包店老板身前,后颈处青筋跳动。
“那你说我是什么人?”颜溯淡淡地反问。
严衍略一思索,沉声道:“你了解犯罪分子作案过程,与市局管理层颇有联系,我想,你做过卧底警察。”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颜溯丝毫表情变化,微表情是不会骗人的。严衍微狭长眸,捕捉到颜溯稍许瞪大的眼睛,他猜中了。
颜溯垂下脑袋,不说话。
严衍快速分析道:“卧底警察的真实履历通常是机密,凭我的权限查不到,那么你卧底时一定是重案要案,你可能在那场事件中,受了很严重的伤。”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了低低的笑声,起初是不带感情的哼笑,继而变成了不可抑制地大笑。
严衍目露惊讶,面颊绷紧,凝视着笑出了眼泪花的颜溯。
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张振海,在审讯室中,从低笑化为绝望的大笑,最后是激动情绪挤出的细碎眼泪。
两人的笑容,竟然出奇一致。
颜溯抬起眼睛,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倒映在他眼底,竟如波光流转,璀璨夺目。他斜斜靠着玻璃门,身上兜着件松散的棉衣,袖子拭去眼角一点儿水花,抱着胳膊,吊起眼梢斜觑他,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严衍诡异地想到了一个词,魅态万千。
不该用在颜溯这样目下无尘的人身上。
也许是因为他实在太像一朵招摇的罂粟花。
严衍下意识退了半步,面沉似水,目光始终没能从颜溯身上离开。
“我啊,”颜溯终于开口了,他指指身后的面包店,斜歪脑袋,露出无辜笑容,“我只是个普通的面包店老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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