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居然高考结束,进入大学,她也不可能继续住在女生宿舍六楼的阁楼。交给刘经理去做的理财虽然收益不高,但稳定,维持基本生活需求没问题。
她爸妈出资买的两套房子,家里那套价格便宜,装修没花多少钱,已经出租出去,价钱不高,但一年也有个万把块进账。天市那套也交付了,没装修的毛坯房,虽然租出去房租会比装修有家具的便宜不少,那也比老家那套租金高好几倍。
她自己偷偷贷款在海市郊区买的那套伪复式小户型。要不了几年价格就会疯涨,虽一时半会涨不到后来那种离谱的价格,至少能赚不小一笔。
所以,等居然大学毕业,她成为个百万小富婆,努把力说不定千万富婆都不是梦。
先挑一套房子卖掉,投资做大点。然后天天赖着居然,混吃等死。
想到这里,凌如斯坐在讲台上偷笑出声。讲台下几个正在做考卷的学生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她,她笑笑对那几张茫然的脸指指考卷,示意他们别分心,继续做。
凌老师只是抽空做个白日梦。
目光在收回来的中途,扫到坐在教室窗边最后一排的居然,对方上半身舒展,慵懒的斜靠在窗边,左手支额,右手拿着一支笔,几根手指漂亮地翻飞旋转,那笔被她转得就像立刻能带领国家队出征赢回金牌的平衡木选手。
居然完全没在做试卷,就靠在那里看凌如斯笑,一双眼睛半眯着,自带的重重落下轻轻扬起的眼线自眼尾处扫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氤氲如初秋清晨的雾气。
凌如斯忍不住嘴角上扬,眼睛受居然影响也微微眯起。她看着居然,食指在讲台上摊开的试卷上敲两下。像在说:“专心考试。”
居然立刻领会凌如斯的意思,放下手指上转得快要起飞的笔,把考卷双手举起来放在面前,正面反面两面翻转一下。意思是:“早做完了,剩下时间就看着你。”
两个人在教室里,隔着讲台和七排课桌,从一个个埋头笔耕的脑袋上方眉来眼去。
直到一个梳着两根低麻花辫的秀气女生,轻手轻脚从座位上起身,捧着卷子交到讲台上,两个人才暂时收敛。
凌如斯看一眼交卷的女生,是赵昭朝,也是钟心招揽的“学霸霸粉丝会”一员。平时话很少,走路总喜欢低着头,文文静静存在感不高。
之前居然打球或跑步训练,钟心就会收费组织这些“粉丝会”会员去当啦啦队,凌如斯注意到,每次钟神棍带着那帮女生咋咋乎乎地喊口号时,赵昭朝都是低着头附和着张张嘴。从不冒头,也从不缺席这些钟心搞出来乱七八糟的活动。
凌如斯对这小姑娘印象不错,柔声问一句:“检查了么?”
赵昭朝双手交握垂在身前,低着脑袋,轻声说:“报告老师,都检查完了。”
凌如斯:“行吧,那你去休息会。”
赵昭朝上半身微微一弯,鞠个躬,“好的,老师。”
看着赵昭朝迈着细小的步子,生怕打扰到其他仍在和考卷奋力搏斗的学生,小心翼翼走出去的背影。
凌如斯忍不住想,这六中孩子什么毛病,都这么喜欢给人鞠躬。
她读书那会满走廊满操场疯跑碰到老师的时候最多大喊一声:“老师好。”然后人就化身风一样的女子,跑没影了。
有次没反应过来,还把那位外号“牛魔王”的丁姓化学老师,张口喊成了:“牛老师好。”
想想自己学生时代也是中二的可以,都差不多是将近三十年前的旧事了,现在想起来竟然有点怀恋。
凌如斯并不知道,她教课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学生私下组织过最受欢迎男女老师票选活动,她荣获女老师第一。
不过,如果她知道男老师第一是汪保来,估计也不大会开心,毕竟汪保来老师的审美口味太独特。她不是很想和他成为统一战线的大奖得主。
但是,汪保来老师确实挺受学生喜爱,包括她自己。
如果不是汪保来力荐,她没这么快能走上讲台,就算居然他们原先的语文老师开始休产假了,代课也轮不到她。毕竟她年轻没经验,也没有漂亮的履历。
对于凌如斯来说,汪保来说是她的良师益友也不为过。
让她走上讲台事小,工资和福利待遇翻了一番,且还有额外的课时费可是真金白银的实在。
而凌如斯之所以受学生欢迎除了美貌之外,主要是她太难控制,太过于随性,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身上没有丝毫为人师表的端庄之态,讲课还总跑题。
六中学生之前大多没怎么见过这样的老师,课上经常能听到课本以外新奇有趣的故事,课下也能没大没小开些不过分的玩笑。
凌如斯可以从《长恨歌》聊到最后,把课堂变成了道德伦理择偶观辩论会。
能在讲《离骚》的时候,和学生们八卦到断袖分桃、龙阳之好。
更夸张的是,讲到徐志摩,她骂了人家整整一节课的渣男不过瘾,还拉出一大串民国时期那些渣男女恶女的文艺工作者,最后总结一句:“文人是真骚。”
可学生觉得有趣,有了兴趣之后就会忍不住去深挖,既然要深挖免不得多读几本书。结果,在她代课的几次单元测验里,居然班级的语文平均分拉高其他班级一大截。
意外的是,几次语文单元测验居然被挤出了年级三甲。蝉联第一的竟然是陈亮亮同学。
凌如斯每次看见陈亮亮,甚至有种他沉迷学习日渐消瘦,精神萎靡的错觉。就连鼻梁上那副酒瓶底都又多了两圈。
午休时,凌如斯把考卷捧到宿舍里改,她办公室里那方小办公桌哪有她的小宿舍舒服,而且一间办公室六个老师共用。
那个教数学刚分配过来的大学生男老师有事没事总找她闲聊,每次一聊,办公室其他几位老师就开始明里暗里起哄。烦的很。
还是汪保来老师一人一间办公室来得爽。
居然坐在凌如斯书桌对面,边做习题边看她。
而凌如斯正在批改的试卷,就是居然的。她右手倒拿支红笔,套在笔上的笔盖在试卷上一下一下的点着。
“居然,你很喜欢把简单问题复杂化。”凌如斯没有抬头,视线停在试卷上。
居然:“嗯?”
“你在阅读理解方面,总会按照好几个意思好几种可能去理解。你做数学题会演算好几种解题途径,然后选定一种最简便的,是不是把理科思维带到文科里来了?”凌如斯抬头看居然,把试卷转到居然面前,用手指点点:“这样就容易让你跑偏。”
居然歪着脑袋看凌如斯手指的地方,看半天,眉头挤在一起,似乎有点疑惑。
凌如斯:“打个比方,最简单一句话‘对你不住’,你看到可能本能反应把这句话断成几种意思去理解,‘对你不住’‘对不住你’,甚至‘对,你不住’。你在处理段落和文章时也是这样的思维模式,这样会给你在理解上造成偏差,最终把自己绕进去。”
居然抬手抓两下脑袋,点点头:“好像是这样,我小学背书会反复推敲里面的文字或句子,有时候越读越觉得意思不对。”紧接着接一句:“所以我只参加理科类竞赛。”
凌如斯拿笔在居然脑袋上轻轻敲一下,继续说:“所以你作文写得都这么生硬。书本上靠死记硬背的死东西你没问题,但每次阅读题和作文得分都不高。虽然100分的卷子上上下下九十分左右没问题,你也不能每次总分靠理科成绩去拉。要知道高考竞争很激烈,全国上下省、市、区、县、镇那么多学子,有时候零点一分,一分可能就会造成天差地别。”
居然懒懒的往桌上一趴,带点撒娇味道地说:“那老师,你是不是该给我开开小灶?”
凌如斯:“以后你除了课堂上的作业外,每周给我读一本书写读后感,再多加一篇作文。书单我晚点列给你,作文文体不限制,但每周不能重复。我知道你很聪明,很多成绩嘉奖得来毫不费力,但我想让你更强,而且我知道你本身就可以更强。”
居然双手往前一伸,哀嚎一声抗议道:“老师,你想把我榨干么?”
凌如斯听见居然的话,觉得一语双关,莫名不好意思的脸上有点烫,她没接居然话茬,继续说:“一般文章分三部分内容,前言、正文、结尾。”
“前言交代三个问题,文章的目的、讨论的对象、预计的写作步骤。正文写作方法大致两种,演绎法或者归纳法。结尾要高度概括文章精华,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这些我会给你弄个文字版,慢慢帮你梳理清楚。”
居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凌如斯,伸出一根手指在凌如斯握笔的手上轻轻挠着,像微风吹在水面上,一圈圈荡漾起让人心痒的波纹。
居然说:“老师,你这么好,小女子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可好。”
凌如斯放下手中的笔,反手握住居然的手,十指交缠,说:“好。但我希望下次语文测试年级第一是你。”
第35章 八卦
中秋后一周,凌如斯贪恋午后的暖阳,坐在操场边的花岗岩楼梯上,单手手臂曲起搁上身后的石阶,整个人呈非常放松的状态斜靠着。
中秋的阳光已经褪去夏季的燥热,连色彩都变成温暖的金黄。气温没有到深秋那般冷冽,楼梯两旁的几株银杏树叶还未变黄,枫树的叶片也未染红。
暖阳的温度洒在身上,不热不燥正正好,凌如斯舒服地眯起双眼,从双眼的缝隙里看正在操场上打篮球的居然。如果此刻手边有张小几桌,温一壶清茶,配几盘点心就完美了。
幸福很多时候不就是这样简单的一捧阳光,阳光照耀在爱人身上,秋风里吹来淡淡的桂花香。
让人就想做个弱智的废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思进取。
当然,如果在相隔100米的楼梯转角处没有钟心的存在就好了,只不过,这点比三伏天钻进冷气充足的空调房,啃一口奶味十足的雪糕还要奢望。
每次居然投进一球,或者转身下篮的空隙朝凌如斯方向投来带笑的眼光,仿佛在说:“夸我,夸我,快夸我。”
没等凌如斯扬起的嘴角半眯着双眼,给她回复“你真棒,帅呆了”的夸奖。耳边就会响起让人极其不爽的噪音。
“居然居然,六中最帅!”
“居然居然,六中枫哥!”
自从凌如斯给钟心纠正流川枫姓流川,不姓流之后,就改成了枫哥。
凌如斯从认识钟心以来就没想明白过,这人哪里来的如此优秀的号召组织能力,以及永远消耗不尽的热情,对人民币的热情。
这么一个视金钱如生命,视节操为粪土的人后来竟然会不可思议的选择当了幼师,没去卖保险也是很神奇。
凌如斯的眼神卡在给居然的柔情蜜意式和想给钟心的鄙视白眼式里,一时不知道如何转换。正好揣在外套口袋里的彩屏翻盖手机像扯着脖子打鸣的公鸡一样嚎起来,这个时候手机就连什么十六和弦的铃声都能成为广告片里的新颖卖点。
但凌如斯每次听见仍觉得像公鸡打鸣。
她从口袋里掏出已经被太阳晒的暖烘烘的手机,看一眼外部长方形小屏幕,是韩梅梅。打开翻盖刚接通,就听见陈易的声音在听筒里传来,大概是声音太大凌如斯甚至感觉到了“滋滋”的电流声。
“如斯,我告诉你一个大新闻,韩梅梅年底要结婚了…”
“我打电话还是你打电话?我结婚还是你结婚?”听筒里一阵手机被摩擦的声音,凌如斯估计是两个人在边抢手机边对掐。默默把手机从耳边拿远一些,以防耳膜受伤。
陈易:“这有什么关系,我看你终于有人要了,替你开心,真是狗咬吕洞宾……”
韩梅梅:“谁狗?你狗,你才狗,要说干嘛不自己打电话!”
两人在那边一直掐,估计都忘了正和凌如斯通着电话。居然已经结束上半场,趁休息跑过来一屁股坐在凌如斯旁边。
凌如斯从身旁的楼梯上拿起一个黑色保温杯递给居然,居然接过打开喝一口,差点吐出来,苦哈哈地看着凌如斯:“老师,这什么呀,这么难喝。”
凌如斯淡淡扫居然一眼,语调不高不低,平平地说:“枸杞当归黄芪桂圆红枣茶,喝了。”
居然委屈巴巴地看看凌如斯,看看保温杯里描绘不出颜色的液体,鼻子一捏眉头一皱,脸上的表情就像被君王赐了毒酒,准备凛然赴死一般猛灌一大口。
“居然,是居然么?我听到你声音了。”两个打电话只顾自己对掐,丝毫不在乎浪费电话费的人,终于想起自己在打电话了。
陈易刚问完一句话,就听见韩梅梅跟着吼:“握/操!通话两分钟了,都怪你个神经病,长途七毛一分钟,你赔我电话费。”
居然还没来得及回话,两个人眼见又有要掐起来的架势,凌如斯和居然对视一眼,索性按下免提按钮:“你们再吵我就挂了,等你们吵完再打过来,省点话费,或者发短信,一毛一条。”
陈易:“好啊…”啊了刚一半。
韩梅梅:“你可闭嘴吧,这是我手机。”听那端的动静,大概是两个人拉开了距离,立马清净许多,韩梅梅继续说:“如斯,我下周去天市采购结婚的东西,顺便去看你,你请我吃饭。”
凌如斯依然保持着放松靠在石阶上的姿势,懒懒问一句:“真结婚啊?跟谁?”
陈易:“说出来吓死你,”电话那边感觉交友不慎的韩梅梅一个不留神又被陈易抢了手机抢了话头:“韩梅梅和李雷要结婚了。”
凌如斯:“……”
居然双手捧着保温杯愣一下,和凌如斯面面相觑,小声说:“那李雷不是gay么?”
陈易:“听说是谣传,说来话长,下周见面详细给你们说。”凌如斯忘记手机正开着免提,居然的小声疑惑被陈易听得清清楚楚。
韩梅梅:“见什么面见,我和老公,又不是跟你一起。”
陈易:“谁说跟你一起,我去看如斯,天市你家的啊?”
韩梅梅:“行,你说你哪天去,我们和你岔开,不想看到你。”
陈易:“那你说你哪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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