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如斯忍不住想:好险,万一自己在亲嘴过程中醒来,怕是会吐。
这时隔十几年让她回头去亲不知道前第几任男友,那跟亲个陌生人有什么区别?太糟心了。
回想以前读书的时候,恋爱谈得真是莫名其妙。
看对眼了,就在一起,相互之间比现在的相亲对象还缺乏了解。
每次约会彼此话都很少,以前觉得是害羞,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无话可聊。
通常一两个月之后新鲜感褪去,就开始厌倦。像模像样写封分手信,退回到比普通同学还浅淡的关系。
连招呼都懒得打。
凌如斯脑袋微微前倾,想借教室外的廊灯看清楚眼前的男生。结果她刚一伸头,男孩子本能的一个哆嗦,往后仰起脑袋,尽量和她拉开安全距离。
她觉得有点好笑,心想,我有这么可怕么?再一想,好像是挺凶。
“那个…”刚开口发现自己已经忘记对方的名字,隐约记得好像姓吴,吴同学?算了,万一不姓吴岂不是很尴尬,铁定在人心里贴个“渣女”标签跑不了。
于是她思索片刻,说:“帅哥,刚才是个误会,没事,咱就散了吧。”
疑似“吴同学”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又回来了,借着学校走廊昏黄的灯光显得有点诡异。凌如斯觉得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表情这么丰富呢?内心戏很足嘛。
不过以前好像也没怎么认真看过,牵个手都能把自己害羞的低下小脑袋,哪里会光明正大去直视对方。
现在看看,这孩子汗毛可真重啊!
“你是想分手?”“吴同学”终于开口了,在丰富的情感经历了错愕、震撼、惊惧、疑惑、不解,最终定格在沮丧的时候开口了。
“分?分手?”谁特么跟你谈恋爱了?哦,还真谈过。不过没记错的话,后面没超过一个月她也确实跟人分手了,不过早晚,有什么差。凌如斯移动两步,在距离男孩子三排课桌远的地方,抽出座椅,大喇喇往上一坐。刚想翘个二郎腿,想想还是把忍不住把抬起架上来的右腿给按了下去。
然后,说出了让“吴同学”终身难忘的话。
“现阶段我们要以学习为主,不应该早恋,争取高考能取得好成绩。”说完,凌如斯明白了,什么叫做狗嘴也能吐象牙!呸!
“吴同学”站在原地转个身,面朝她的方向,嘴巴张老大,感觉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正在努力消化他刚刚听到的那句话。
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低说一句:“要分手就直说,何必这样侮辱人!”
嗯!优秀!
凌如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以她高中那会的状态和个性,对别人说好好学习确实侮辱人了。就像四川人跟你说,讨厌,我超怕辣的。
毕竟,高二那年她天天不是忙着和可爱的男孩子谈恋爱,就是忙着寻找下一个可爱的男孩子,因为上一个男孩子已经不可爱了。
自从她在时间空间里乱七八糟串门开始,这是第一次让她恨不得此刻、当下就原地消失掉。
但是,她还在这里,坐在不知道是哪位同学的座位上,努力按住想要搁上膝盖的腿。
“那你先忙,我,我回去看书啦。”凌如斯从座位上坐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瞬间跑没影了,体育课上一百米测验都没这么快。
留下在原地变成化石的男生。估计在他往后漫长的人生里,凌如斯都会是个生动的存在,生动的两个字“渣女”!
随便吧!管他的呢!凌如斯边跑边想。
有了居然之后,让她还如何能牵起别的手,拥抱别的身体,去啃别人的嘴。
忽然有种被整蛊的感觉,她带着几十年的生命记忆,在别人的世界里跑来跑去。
就算时间重来,她早已人非,如何再面对物是?
自从上次重回纪念日,见到居然。后来她又尝试了很多次,短短两个月,来来回回十几次。
回到过三岁的身体里,满脸深沉在镜子里看自己嫩到像弱智的脸。白里透红,圆圆软软,忍不住在自己脸上掐了好几下,最后把自己掐哭了。
回到过初一那年摔破脑袋的当下,之前摔的时候没顾上疼,更多是害怕。人是不是害怕的时候肾上腺素也会升高?这样就会忽略掉□□上很多疼痛和折磨。
但现在她是个成年人了,是个痛经痛到呕吐都能扛过去的成年人。
只能捂着脑袋,强行放空,再忍受一次眉骨上那道伤疤产生的完整过程。
真特么疼,上次都没觉得!
回到过小学四年级,跟外公、外婆、大舅、小舅、表弟、表妹,总之乌泱泱一大家子十来个人回外公老家看亲戚。
那些北方的农村,在那个抽水马桶还不普及的年代,大多数农村人家是在家里院子挖个坑,坑上面有的人家铺几块木板,有的人家会用水泥砌一下,人就蹲在坑上解决人生大事。
冬天屁/股冻得冷飕飕,夏天蚊虫能把人埋了。
凌如斯从小有洁癖,肚子里憋了三天的黄金,快疯了。
老妈实在看不下去,带她去田野里解决,结果过敏体质在春天那个万物复苏的季节,沾到一身野花野草,当天晚上就发了一身水痘。
熬了一星期才回来!
回来后抱着王爷哀嚎,马桶上坐了半小时,感觉自己肠道里还全是黄金。
她想,我不玩了!
只有一次见到了居然,还只是看着她迎着夕阳踩着单车远远的从路口骑来。理到耳尖上的短发刘海有点长长,自然的垂在眼角眉梢,风吹过来在额头上肆意舞动。校服拉链拉到衣领顶端,书包却随意挎在肩上。浑身上下飞扬着少年气息。
凌如斯站在路口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少年人,嘴角眉梢不自禁爬满笑意。居然明显察觉到了不远处炽热的眼光,花痴般的笑脸,带着疑惑不解朝她看过来。
结果,刚四目相对,人还未来得及靠近凌如斯就回来了。
然后一个人坐在地板上,前所未有的巨大失落朝她席卷而来。
心脏位置像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越来越大,大到已经看不见鲜血淋漓的脏器,只能看到干涸发白的死肉边缘。
她以为只要能再见一面就好,就满足了。
可是见一面,就想见第二面、第三面、第四五六七面……
起初只是想再看看她的笑脸,听听她的声音。
然后,想握一握她的手,抱抱她柔软温热的身体。
然后,亲她、□□她、占有她,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骨血相连,藏起来!
企盼变成无休无止的欲望,把她整个人吞噬,从血肉到灵魂。
她现在就像个赌徒,像个吸毒者。明知不可为,要为之。
凌如斯觉得心脏开始失速,有飞机从地面快速直冲上云霄的失重感觉,仿佛心脏和血管不再连接,胸腔不再将它包裹,而是孤零零独自悬在外面。
冷汗“唰”一下从前胸后背的毛孔里嗞出来,只消片刻光景,就湿透了衣衫。双手不可控制地抖动,四肢仿佛变成毛绒公仔里塞得棉花,软趴趴使不上力。
情况不妙,她立刻意识到。
她靠在飘窗上大口喘气,颤抖着手缓慢地把手机拨到自己腿边,打开微信界面,给钟心发去一条信息:“家,120”
接着,眼前一黑。
第12章 高人
钟心说:“医生说你是失血过多引起的贫血,问我你有没有受过外伤,还问我你经量多不多。”
她打开病床旁边小柜子上保温桶的盖子,把病床右侧折叠的小餐桌抽出来,支好。桌面用消毒湿巾擦了三遍,铺几张餐巾纸在上面。才把保温桶里的三个塑料小圆盒拿出来。
凌如斯靠在床上看钟心把小圆盒依次打开后,眉头拧成了面疙瘩。
一盒清炒猪肝,一盒黑木耳炒猪血,一盒蒜泥菠菜,保温桶里还有小半桶红枣花生桂圆黑米粥。不知道放了多少黑米,整个粥黑乎乎黏答答的一坨,实在是让人难有食欲。
“我爸特地给你做的,说补补血。”钟心递给她一套一次性餐具,没拆包装。
凌如斯有点抗拒地接过餐具,拿在手上没动,看着面前的食物,幽幽问钟心:“你爸这么恨我?”要不然怎么所有吃食全部踩雷,做一大堆她别说吃,就连看一眼都胃部不适的菜?
她对气味异常敏感,内脏,以及肉类里的腥膻味、臊味处理的再干净,放再多大料,她都能闻得到。
因为这个她小时候没少挨老妈的揍,每次老妈逼着她吃内脏、动物血、鸭肉、肥肉、牛羊肉,食物刚放进嘴里嚼两口,就开始干呕。
她妈就会放下碗筷,扯着嗓子喊一句:“我做的有那么难吃么?”
直到有次她老妈实在气不过,举着棍子逼着她吃了一整块猪肝,不准吐出来。她哭兮兮硬生生把猪肝嚼两口囫囵吞下去。
然后,抱着垃圾桶边哭边吐,吐到黄疸水都出来,跟眼泪鼻涕糊一脸。她老妈才接受有些人有些东西就是不爱吃,吃不了。而且觉得她女儿实在太惨了。
自打那次之后,老爸老妈每次出差看到什么新奇的小零食就给她成箱成箱买回来。发现她爱吃啥就成天成天的连着做。
终于,成功把凌如斯养到二十郎当岁,还跟个发育不良的豆芽菜一样。
直到,遇到居然,她才二次发育。
钟心不知道从哪里捞出个饭盒,拆了一套一次性餐具,旁边拉过一张凳子坐下说:“知道你不吃,你喝那粥就好了,加红糖一起熬的。我爸做了又不好拒绝,也不能浪费对吧。”边说边把菜拖到自己面前,“所以,我中饭都没吃,去食堂问阿姨要了点饭,都没收我钱。”
凌如斯往背后的枕头上一靠,有点虚弱地翻了个没什么杀伤力的白眼,道:“为了这盒饭,你把食堂阿姨的祖宗十八代都夸了个遍吧。”
钟心扒拉着饭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哪能啊。就夸了阿姨,阿姨还约我有空一起去跳广场舞呢。”
凌如斯摇头笑笑,懒得接话,从一次性餐具的袋子里抽出勺子,慢悠悠地喝保温桶里的粥。
这粥虽然长得丑,味道还不错,谷物的清香混着红糖的软甜,不稠不稀,入口绵软香甜。
一尝就知道,是花了心思煲的。
钟心吃饭很快,跟暴风吸入似的,而且绝对的食不言。
前后也就三分钟,猪肝猪血菠菜跟变魔术一样,不见踪影。
她说以前高中养成的习惯,那时候几个同学搭伙一起吃,既节省又能多吃几样菜。但是要抢,稍微不注意菜就空了。而且最后吃完的人还要帮所有人清洗餐具,不划算。
所以就一顿比一顿吃得快,她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钟心吃完伸头看眼保温桶里的粥,问一句:“喝的完么?”
凌如斯摇摇头。
钟心二话不说,捧过保温桶,举到嘴边直接往嘴里倒。
凌如斯一句我吃过的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粥就差不多见底了。
解决掉食物,钟心收拾餐具,去病房里的卫生间清洗,洗完把它们搁在窗台上晾干,下面铺着餐巾纸吸水。
她抽张纸巾擦干净双手,坐回凌如斯床边,问:“你是不是又弄了?”
凌如斯双手捧着保温杯,低头看浮在水面上的红枣和枸杞,热气冒出来,熏得她眼睛热热的,她轻轻在喉咙里“嗯”了一声。
“打算一直这样?”钟心翘个二郎腿,斜倚在病床上,看似随意地说:“万一下次再晕倒我在上课来不及看信息呢。这次还得亏你三年没改过电子锁密码。”
凌如斯依然捧着保温杯看,恨不得把红枣和枸杞都看开花,再次低声“嗯”一下。
“行吧。”钟心站起身,扯两下上衣下摆,把窗台上晾得差不多的保温桶收拾好装进保温袋,“你要再回去求你务必给我发个短信,把彩票号码给我。”
“你太穷了,我回去好多次那个节点,你家里连座机都没有。”凌如斯终于盖上保温杯的盖子,放回床边的柜子上,面上平静无波的插了钟心一刀。
刀子扎过来,钟心情不自禁捂住自己胸口,疼得表情都扭曲了,她闷闷说一句:“晚上再给你送饭。”
“别了,我自己去食堂吃,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凌如斯立刻出口阻止。
钟心走到门口,凌如斯说:“明天我出院,你上午帮我把车开过来吧。”
“那个,”钟心在病房门口转过身,脸上又挂上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笑脸。凌如斯感觉脑门上开始冒汗,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亲,你可爱的小车车好像要吃饭咯,不然可能没力气走路。”
“钟心!”凌如斯音量放大两倍吼一声,“我昨天进医院前油箱刚加满,你就算天市海市给我跑两个来回都有多,你是开去首都了?”
“哎呀,天市到海市也就一百六十多公里,高铁才四十分钟。”钟心豪迈的一挥手,表示这完全都不是事。刚说完觉得自己态度不够端正,极其识时务地垂下脑袋,偷偷抬眼瞧凌如斯。
凌如斯坐在病床上,脸上已经不知道该配什么表情,只能面无表情地抬起两只手臂,朝钟心举起了大拇指:“少年,优秀。”
然后放下双手,淡淡说:“油卡在驾驶座遮阳板的后面,给我加满。”
钟心走后,凌如斯觉得再躺下去人都要化了。看窗外阳光美妙的很,套上风衣外套打算去医院花园走走。
晃到花园,看见桂花树下的长椅上有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对她微笑。穿着打扮有点格格不入,像个道士。
她想起之前在天市二院,和路口见过两次。
老头对她招招手,她就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小友,虚的很呢。”凌如斯跟老头保持一定距离,刚在长椅一边的小角落上坐下,就听见老头似笑非笑地说。
“贫血,不是大毛病。”她有点闹心,旁边这老头虽然满头白发,脑袋上顶着个髻,胡子拖到胸前,但面色红润有光泽,把她衬托的像个女鬼。
“小友,”老头忽然伸出手掌,在她后背拍了一把,差点没把她整个人拍到地上去,她忍不住想要发作,听见老头在背后继续说:“世上凡事都有度,饭不可多,酒不可贪,财不可迷,情不可陷,执着生妄,生魔。”
9/51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