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容看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食指微微摩挲着扳指,神情不变。
宋正以为是自己说的不够狠,殊不知院子里的其他人已暗暗打定主意不与她来往,这人阴狠歹毒的主意太过了。
岚国不止男子因守节不可裸露身体,女子亦因遵守礼教,不得当众衣衫不整,普通女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李文昭身为状元,受刑已是羞辱,脱外衣更是有辱斯文,这让李文昭还如何抬头做人。
宋正将最后一个主意说出口,声音都似淬了毒,“小人想烟波公子会这样做,定是因为李小姐身份不凡,不若为李小姐烙上奴隶印记,这样一来哪个男子都会绕着李小姐走,自不会再发生这类事。”
宋正这话一说出口,除了乐正容以外的所有人皆目露同情看向尹圆。
烟波目露不忍,紧紧咬着自己下唇。
奴隶印,顾名思义是给奴隶用烙铁烙下印记。只有最低贱被买卖的奴隶才会烙下这种印记。
青楼男伎尚因可赎身,不用烙下这种印记,就可以想见这种印记是一种多大的羞辱。
身上有此印者,可说是所有人都能踩上一脚的存在。一般男子被烙在耳后,女子的稍留些体面烙在小臂上,平日可用衣服遮挡,也算给人留了一点体面,这点体面就是留给人的最后一点活路。
乐正容看向宋正,声音温和,“本王竟不知宋正有如此多的妙想,该赏。”
宋正喜不自胜跪在地上叩首,“多谢摄政王恩典。”
众人看着她的目光里皆流露出一丝厌恶。
乐正容食指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看向手指正抠在伤处的尹圆,“文昭自己来选罢。”
这声音听着如沐春风,说的话也好似给了人选择的机会。
可是哪一样对一个女人,对一个状元来说皆是毁灭性的打击。
任何一样都足够将一个人的傲骨化成齑粉。
只是最后一样,可能连齑粉也不剩了。
众人皆在心里猜测尹圆会选点守宫砂还是脱外衣受刑。
跪在正中的尹圆缓缓抬头,□□使她头昏脑涨,眼前多次出现幻影,甚至有几次闭眼时甚至看到了月倾在对自己笑。
尹圆只能更深的抠着伤处,迫使自己清醒的面对,“若能给摄政王消气,文昭愿三样都受。”
她这话一出,刚才被宋正的话惊到的众人再忍不住惊讶,皆倒抽了一口凉气。
对别人狠毒的众人刚才见过了,虽然不耻厌恶,可却还不能说是全然不解。
一个侍女在心底嫉恨当朝状元,这不算怪事。
可是对自己这么恨的人,众人就是生平仅见了。
尹圆的话一落地,乐正容就轻笑出了声,她一双紫瞳紧紧盯着尹圆,几乎要转为黑色,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好,看文昭现在的处境不若就先受鞭刑罢。”
尹圆叩首道,“多谢摄政王恩典。”
很快就有侍卫送了鞭子过来,十几条鞭子分放在五个托盘上,材质,长短皆不同,有的甚至有刺。
两个侍女站到了尹圆跟前,尹圆抬头道,“不劳烦二位姑娘,我自己来就好。”
说罢,就伸手解开了自己的外衣,咬牙忍着燥热将外衣脱下。
外衣一离开身体,充盈全身的燥热有了一瞬的缓解,紧接着就是更为难耐的暧昧酥痒。
乐正容看了一眼宋正,“即是你的主意,就你来执刑罢,二十鞭。”
宋正躬身应是,用低头掩住了满眼的恶意。
手拿托盘的侍卫走到她面前,宋正果然选了那根看着最狠带着刺的鞭子。
宋正走到尹圆身后,正要执刑,如玫突然开口,“摄政王也不疼疼咱们这些男子,女男有别,咱们怎么好看这个?”
乐正容抬眼看了他一眼,面上未见波动,微抬了下手。
如玫谢恩,领着院子里所有男子退了个一干二净。
烟波被架走时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那跪在院子中间的人一眼。
这个间隙尹圆还有心情想,看来这□□不是不解会憋死的药,否则怎么也要先给自己解个药罢,乐正容还没玩够,应该舍不得自己死。
眼见院门再次紧闭,宋正握着鞭子高高抬手毫不犹豫就抽了一鞭子,尹圆的里衣被抽裂,后背霎时皮开肉绽,鲜血汩汩流出。
尹圆早有准备,狠狠咬着牙。
宋正没给她任何反应机会接连抽完了二十鞭。
还好她只是坏,但没学过武,也不懂执刑怎样才最折磨人,只凭着鲜血的刺激,热血上头一口气将鞭刑处完。
即使是这样,当最后一鞭子抽完,尹圆的后背也无一块好肉了,腰侧等靠近后背的部位也无一幸免,里衣已遮不住后背,雪白的背上是纵横交错的鞭痕。
尹圆却还有心情感叹,原来抽鞭子也是解□□的方法之一,那些酥麻早随着惨烈的痛感消失殆尽。
宋正因为执刑而心跳加快,抽完最后一鞭时,她眼里的亢奋怎么也遮不住。
鞭刑结束,尹圆咬着牙将外衣披在身上,伤口接触到布料疼的尹圆一颤。
一双白靴出现在尹圆眼前,尹圆顺着白靴向上看去,乐正容的表情无一丝变化,依旧是是温润如玉,虽不笑也让人觉得温和的面容。
而尹圆的眼睛里也依旧有耀眼的光,看向乐正容时无一丝阴霾,甚至因为乐正容的靠近而透着笑意。
乐正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句话,“她会用眼睛笑。”
尹圆没有开口说话,脸上也因为疼痛微微皱了眉,可是眼睛里却没有丝毫退却。
乐正容也没有说话,可是她看着尹圆的时间却分明比上次又长了一瞬。
乐正容脚步不停,出了院子。
一众侍卫跟在乐正容身后出了院子,院子外响起男子们行礼的声音,“恭送摄政王殿下。”
宋正走在最后,看向尹圆的眼神分明写着,“你活不久了。”
尹圆虽然知道她的恶意,也能分析出是什么原因,却还是不懂为何人总能对另一个陌生人有如此大的恶意。
不过活不久了的人应是宋正。
她刚刚说的三个阴损主意,皆是乐正容年少时受过的。
乐正容八岁时被皇太女按着点了守宫砂,守宫砂现在还在乐正容的手臂上。
十一岁那年皇太女伙同三皇女四皇女将乐正容按在冷宫里烙上了奴隶印记,因为怕别人发现烙在了她的后背上。
十三岁那年乐正容去了军营,彼时她还是个不会武功的弃子,一到军营就有人受先凤君指使,故意扯开乐正容的外衣当众打了她。
宋正今夜说这三件事,等于在提醒乐正容受过的屈辱,宋正还能活吗?
知道这些秘密的已都是死人,尹圆能够知道,还是因为她和月倾聊过这些情劫。
因为这一世太惨,尹圆的印象也格外深刻些。
所有声音都渐渐远离了尹圆,院里的蝉鸣声都好似越来越轻,尹圆一手撑地摇晃着站了起来,咬牙将外衣穿好,即使痛这层皮却不能丢,尹圆一步步走向院门。
院门外只剩下如玫和她的男仆,烟波应是被带走了。
如玫看着尹圆欲言又止,她身后的男仆也是目露不忍。
尹圆摆了摆手,“如玫公子留步,我先回了。”
说罢,也不再看任何人,一步步离开。
明月高悬,夜风微凉,尹圆咬牙走在石子路上。
乐正容将她受过的屈辱全数送给了自己,就好像在无声的质问屈辱吗?
这若是屈辱,那受过远比这些屈辱更多的人算什么?
这人就不应存于世,应自戕当场才算阳春白雪?
即使世人眼中乐正容是山巅白雪,可她自己知道她只是雪落成泥,再也骄傲不回去了。
她曾经跌落无数泥沼,即使她最后蹚过泥沼站了起来,即使那些看她跌落的人已不在了,可她自己记得那些卑贱。
如果你知道了最卑贱的我,你还会继续仰慕我吗?还是会恶心的转身就走?
在你走之前,让我将你也拉入这泥沼之中,将你也变成被踩在脚下的泥。
那么即使你想走,也无法走了罢。
若我这样做了,若我将你的傲骨全部击碎,只为了让我洗不清的污泥将你也染黑,你还会提爱那个字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二更
第125章 女尊摄政王和傀儡皇帝
尹圆一袭淡粉色衣裙坐在亭内学曲,她今日穿的裙装和所有人的制式皆不同,袖子是用薄纱制成,她每稍有动作,手臂上的守宫砂就会影影绰绰的显露出。
被处以鞭刑的当夜,照顾尹圆的侍女换成了之前照顾赵清的侍女王厉。
据王厉说宋正得了恩典,摄政王准她习武转为侍卫,不必再做侍女。
看王厉说这话时嫉恨的眉眼,看着是恨不得抽尹圆的是他自己。
而故意告诉尹圆这事,应是宋正让他传的话。
王厉给尹圆的后背敷了药就走了,因为用的只是普通的金创药,也没有送来任何止痛消炎的汤药,之前还中了□□消耗了大量体力。
到了深夜,尹圆就发了热,趴伏在床榻上后背疼的睡不着,因为发热头晕脑胀,一双眼睛因为高热也胀的酸痛。
尹圆闭着眼,说是睡觉,应该说是强撑,若不是李文昭身体底子好,怕是要折在这里。
夜一点点深,痛一点点熬。
月色透窗而入,撒在床头和地上形成一小片暗色银光。
尹圆趴伏在床榻上,精神恍惚间,突然察觉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她猛地睁开眼,一双眼因为发热通红,脸颊也是不正常的绯红,长发滑落在颈旁,她微微仰着头去看床边的人。
那人一袭白衣似雪,不是乐正容还能是谁?
还有谁能将一袭白衣穿到极致,如此温润如玉,使人如沐春风。
乐正容一双紫瞳在夜色里仿若透着血光,她的脸上没了人前的温和,好似摘掉了一层面具,透出的尚不是她的底色,只是少了最浅的一层遮掩。
尹圆的眼里蒙着一层薄雾,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好似烧傻了。
她轻启薄唇,声音沙哑,眼神不舍离开床前人,“我竟敢做这种梦了。”
一句话说的轻且浅,似怕打碎了梦境,眼前的人会消失不见。
实际上尹圆虽然因为高热烧的云里雾里,可是后背的疼痛让她清醒,她怎会不知今夕何夕。
乐正容手里拿着个紫檀小盒,声音略带命令,“伸手。”
尹圆动作不畅地配合着伸出了手,因只着里衣,随着她的动作,袖子和床的摩擦使小臂露了出来。
如玉般洁白的小臂直直向上举着,尹圆痛的一皱眉,眼睛不离乐正容,喃喃道:
“梦里竟也会痛。”
乐正容打开了紫檀小盒,盒子里竟是壁虎血和竹签。
乐正容的右手捏着竹签蘸了壁虎血,左手随手一甩用内力将盒子甩到了桌上。
这个过程一丝响动也无。
她右手拿着竹签凑近尹圆的小臂,眼看着那点朱红就要落在雪白的小臂上,竹签突然停了下来,乐正容的声音冷的似冰,“文昭可会后悔?”
尹圆不用开口,她的眼睛已经给了答案,还有她的呼吸。
因为乐正容的靠近,她眼睛里的光似能灼伤人,呼吸不规律了起来。
乐正容一停下,她的眼里几乎有了失望。
终于那点朱红落在了小臂上,慢慢渗入雪肌。
两人的视线交汇到了一处,尹圆的呼吸几欲将人灼伤。
乐正容将手里的竹签向后随意一掷,竹签就进了紫檀小盒,还将盒盖震的合上了。
尹圆的视线近乎贪婪的看着乐正容。
“今日为何不辩?”乐正容没想到自己竟会问这样的问题,晒然一笑。
尹圆的手向上微抬,似想去亲近床边的人,最后又只是颓然放下,似不敢。
“因您是一切的主宰,这点小把戏,您怎么会漏看呢?”
乐正容的紫瞳再次转深,她的声音依旧冰冷,“文昭可会怨我?”
床上的人因鞭伤虚弱不堪,话语里却皆是坚定,“不论您命文昭做什么,文昭都是心甘情愿。”
乐正容缓缓直起了身,俯视着床上的人,唇边有了一丝让人遍体生寒的笑,“永不会抗拒?”
床上的人视线追随着她,话语里是如有实质的情谊,“文昭此生不会对您说一个不字。”
乐正容没有回头再看尹圆眼里的深情,她如来时一样消失在了房间里。
证明她来过的只有桌上的紫檀木盒。
那夜之后这些特制的衣裙就陆续送到了尹圆的院子,同时赏赐的还有更多珠宝钗环。
青楼男伎尚且不会穿这样裸露的衣裙,何况女子,更不要说那些女子本不该佩戴的首饰,这些赏赐是恩典还是侮辱,在众人眼里不言而喻。
又过了两日尹圆稍能动作了,就到了四角亭内学唱曲。
王厉来传令时,不屑溢于言表“摄政王体恤李公子有伤,命您无须去庖厨操劳,只坐着学曲就好。”
自那日之后,为尹圆梳头的人换了个生面孔,除了梳头也不再跟着尹圆去四角亭。
现在四角亭内只有如玫和她的两个男仆,以及惯常立在四角负责挽纱帘的摄政王府男仆。
如玫唱几句,尹圆跟着学几句,不多时一首小曲已能唱个七七八八。
如玫忽而轻叹了口气,尹圆在乐理上的造诣总让他能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是以那日他才不忍心地说了那样一句话,想着为她在男子面前留几分颜面也好。
熟料摄政王却让她穿这样的衣裙,终日在所有人面前受辱,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那句求情害了她。
可这女子真真是心智坚韧之人,好似纵有千万折辱,她自岿然不动,浑不在乎世人对她的看法。
可她真的能挺过奴隶印记吗?
一旦被烙上奴隶印,此生就是被世人践踏的存在了,可说再无半点指望。
摄政王说过的话绝不会收回,奴隶印之事绝不会就此了事。
只盼着眼前的女子能被命运眷顾一回,摄政王不要依着男奴烙印的位置,烙在耳后。若是依着女子烙印的位置,总还能挡一挡。
84/135 首页 上一页 82 83 84 85 86 8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