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朗连忙跟上,结果就在单元门旁的柱子和冬青之间看见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黄宝鹿!”卜奕中气十足。
黄宝鹿受到了惊吓,往后一缩,瞪着大眼睛,细细地喵了一声,完全没底气。
就这样,他们楼下捡了一坨冻僵的妹妹。
回到家,卜奕甩下外套就去阳台上打电话了,留下黄宝鹿和傅朗俩人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黄宝鹿摘下脑袋上和卜奕同款的毛线帽,一脸沮丧,“我觉得我哥可能快气死了。”
傅朗往阳台看一眼,感觉也差不多了,不过还是得安慰小姑娘,“不会的。”
“哥哥,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大半夜过来?”黄宝鹿换上自己的兔子棉拖鞋,接走了傅朗手里的塑料袋,“一般人都会好奇的。”
“不是父母的问题就是你自己的问题,”傅朗道,“还有第三种答案吗?”
黄宝鹿“嘶”了一声,“还真没有。”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了,并一人一瓶饮料分了卜奕那份。
傅朗给黄宝鹿拧开瓶盖,“喝五分之一吧。”
小朋友有很多的问号,“为什么?”
“容易骨质疏松。”傅朗毫无压力地骗小孩。
黄宝鹿叹口气,一瓶白桃汽水喝出衡水老白干的架势,“怪不得我哥容易骨折。”
傅朗抓住了重点,“你哥经常受伤吗?”
“听说他小时候调皮捣蛋,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儿童医院。”黄宝鹿说,“频繁程度都能办VIP卡了。”
傅朗无言以对,心想大概他埋头读书的时候卜奕正在组织大小战役,称霸全小区——真是了不起。
“傅朗哥哥,万一我哥待会儿要揍我,你能帮我摁住他吗?他手劲儿可大了,疼着呢。”这才是小姑娘最担心的,毕竟她哥真生气了还挺吓人的。
傅朗问:“那导致你半夜出走的事儿是你的错吗?”
黄宝鹿挺起胸膛,理直气壮,“不是!”
傅朗笑了,“好。”
“让她在那儿住两天,我和你黄叔也冷静冷静,”宋岚在电话那边仍然气不顺,语调很沉,“周末你有安排吗?”
卜奕有点烦,推开窗吸着外面冰凉的空气,“没安排。”
宋岚声音疲惫,“那周日晚上我去接她。”
“妈……”卜奕吸了满肚子的寒气,“下次不管什么事儿,不能让黄宝鹿这么晚往外跑了。哪怕你同意了让她来找我,起码你先联系我一下,我过去接也行。”
宋岚沉默片刻,长叹一声,“妈妈也是昏了头了,你知道,我和你黄叔结婚这么多年从没这么吵过。我是给豆包叫了辆专车看着她上车的,我想着应该……行,我知道了小奕,没下次了。”
卜奕抬手掐掐鼻梁,“早点儿睡吧。”
挂了电话,他又在窗口站了会儿,吹了一身凉气。
带着冬天特有的味道转身进屋,发现黄豆包正战战兢兢地看他。
“不打你,”卜奕过去,弯身腰揉他妹的头发,“洗澡去吧,洗完自己吹头发,吹干了睡觉。”直起身,像个碎嘴老妈子,“我去给你换床单。”
黄豆包欢呼一声,解放了。
卜奕站沙发旁边,居高临下看傅朗,“小丫头不爱睡老卜那屋,害怕他从非洲带回来那堆木雕。要不咱俩还老样子?凑合一宿?”
虽然有间空房,但谁都不爱去住,好像趁人不在家就入侵地盘似的。
傅朗点头,“行。”
面上无事发生,心跳却瞎蹦迪似的乱了节奏。
第46章 开窍
卜奕进门时候轻手轻脚,掩上门,才松口气似的,过来把台灯开了,吸顶灯关了。傅朗正靠在床头看论文,一见他进来,全身能绷的神经一根根都绷起来了,如临大敌。
“干什么?要跟我打一架吗?”卜奕笑了下,却很勉强的模样,“大半夜的,甭看了,多费眼啊。大学了还这么用功,难不成你还准备研究生跑哈佛去?”
傅朗没跟他瞎贫,放下手机,难得地打听起“身外事”来,“你妹妹……豆包,出什么事了?”
“嗐,她没事,是我妈和我后爸。”卜奕带着刚洗完澡的一身水汽,很不讲究地往床上一砸,枕着自己胳膊,仰面盯着房顶,“俩人吵架了,吵挺凶的。因为豆包她奶奶家的什么破事,一个要管一个不让管,好像闹挺长时间了。”
婚姻不止是两个人的事,更是相结合的两个家庭的事,拉拉杂杂,好像在领完那一张具有法律效力的纸片后,就必须要额外负担起另一个家了。
“豆包这小孩看上去心大,其实挺敏感。”卜奕有点发愁,“刚才问我,爸妈会不会离婚了,万一离婚,她要跟谁。”
傅朗侧着脸看他,“会离吗?”
卜奕头一转,“她傻,你也傻啊。离什么离,当小孩过家家呢。”他叹气,“可吵来吵去,也不是好事。”但这种问题,他一个晚辈,又是“外人”,显然解决不了。
“顺其自然吧,”傅朗的情商好像突然被充了值,“管不了的事,发愁有什么用。抬头纹都愁出来了,显老。”
卜奕平白无故被怼了一句“老”,挥起枕头旁边的毛绒玩具羊砸过去,“睡觉!”
他咣当一下躺倒,反手把台灯关了,干脆利落。
傅朗挺诧异地看他一眼,心想,不怕黑了?
事实上,怕黑还是怕的,但做好心理准备的黑就没那么怕了。何况旁边还有个会喘气的大活人,无形中消减了恐惧值,让卜奕无惧黑暗。另外也有一重要面子的意思,卜奕不知道傅朗早看出了端倪,因此要把怂狗的一面藏起来,免得被嘲笑。
刚关了灯,眼睛还没能适应黑暗,卜奕并不知道自己正被切切地望着。
他安然地闭上眼,带着一脑门子官司,睡了。
傅朗还没修炼出柳下惠的本事,同卧一塌对他来说就是甜蜜又艰苦的考验。听着旁边人呼吸逐渐放缓、放沉,便悄悄侧过身,借着黑夜的遮掩,大大方方地看他的眉他的眼,用视线描摹挺翘的鼻尖和丰润的唇瓣。
这种行为像是偷窥的变态,但傅朗管不住自己的眼——所有的定力都拿来束缚手脚了,一双眼睛,就随它去吧。
第二天是周五,家里三个学生都有课。
傅朗起得最早,然后是黄豆包,最后才是卜奕。当哥的比妹妹起得晚,一出卧室门,就遭到了来自亲妹的无情抨击。
为了送黄豆包去学校,俩哥哥只好翘了第一节 课。
一进校门,黄豆包就被女同学们围住了,打听并肩离开的那二位帅哥。黄豆包成了人群中的太阳,一颗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于是打定主意,周一也得让他们俩来送。
回学校的路上,卜奕把傅朗让进地铁站位的黄金三角区,自己站外面挨挤,挺不好意思地说:“连累你翘了一节课,中午请你吃饭吧。”
傅朗心想,别说翘一节了,俩人要能天天这么在一块儿,翘一年课也行。
不过他现阶段也就只能想想,什么话都不能说。
卜奕觉得傅朗看过来的眼神有点奇怪,活像门口的大黄看见猪排骨,想了想,福至心灵,“你饿了?”
正巧后面有人要下车,是个一抵二的壮实哥们,坦克一样碾过来。傅朗伸手一兜,勾住卜奕的腰把他往自己跟前带,“别扭了,再踩着你。”顿了顿,“刚吃完饭,饿什么,我是猪么。”
有力的手臂卡在自己腰上,虽然隔着好几层衣服,可卜奕还是觉得臊得慌。其实都是男的,也没什么可臊的,但他就是不受控地开始发散思维,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在搞什么鬼。
可气的是傅朗一点撒手的意思都没,仗着地铁里人挤人,就这么坦然地勾着他腰,再往后面的夹角一靠,像个当街调戏人的纨绔。
卜奕的脸热起来,猜测自己的脸上肯定一片红。他不是个标准的小白脸,皮肤偏小麦色,这回可好了,被车顶明晃晃的灯一照,真成黑里俏了。
喷口热气,没办法了,伸手推推傅朗,声音很小,“松开点,要热死我啊。”
傅朗一笑,撒手了,垂眸看他窘迫的样子,有几分了然。
——某些事上,人一旦开窍,那就等同开闸泄水,奔流而出,再不复返。
到了学校,两人分头上课。关健和段重山帮卜奕占了座,三个臭皮匠聚头,坐在倒数第二排开小会。
“终于打听出来合同那事儿了。”关健说。
段重山翻个白眼,“你这效率,杠杠的。再晚几天,人类移民火星计划都成功了。”
“少他妈扯淡了,”关健低着头,用气音发火,“又不能让乔妹听出来,又要拐弯抹角打听,你打一个我看看。”
卜奕手指在桌面上点点,“说正事儿好么,以为老师站讲台上就成了睁眼瞎吗?”
关健看一眼前排乔清渠的背影,开始说正事,“其实吧就是,乔妹拜托的那位法学院男同学,因为考试在即,没顾上合同的事,大致扫了两眼,就说没问题了。”
段重山憋了股劲儿,以为要听见什么惊天阴谋,结果连小小阳谋都不是,顿觉无趣,“嗐”了一声。
关健道:“只能说是巧了,怪就怪咱流年不利。”
卜奕没说话,这情况也不意外,其实十分合理,话说回来,自己的事自己都不操心,还能指望别人吗?
吃一堑长一智,他打算仔细研究一下合同法和劳动法,不再当一个无知的法盲。
“晚上出去聚聚吧,”段重山提议,“好久没去松果了。”
关健叹气,“因为老崔那事儿,都快成伤心地了。”
“我不去了,”卜奕说,“昨天豆包过来了,我下午还得接她放学去。”
关健奇道:“小妹又咋了?”
卜奕不想把家事拿出来说,怪矫情的,“想我了,来住几天。”
旁边,两个独生子女听完都有点羡慕,一个感慨着也想要个洋娃娃一样的小妹,另一个幻想着有个指哪打哪的小弟。
“你不来,那大神肯定也不来了吧?”段重山小声问。
卜奕一愣,“为什么?”
关健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他,“什么为什么,你没发现吗,只要你不出席的聚会场合,大神一般都不在。”
段重山呵呵笑,“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有什么猫腻。”
卜奕冷脸,“别瞎说。”
正上着课,段重山和关健才不怕他,你一句我一句就开始胡说八道了,越扯越远,最后说等你们毕业结婚我们必须当伴郎,说完了还一起小声哈哈哈。
卜奕拳头捏得嘎巴响,一下课,这俩人被卜奕一边一个截住,逃跑失败。结果二对一,仍然被捶得毫无还手之力。
下午,卜奕没课,吃完饭就窝教室里改一件布雷泽的戗驳领。料子用的一种细腻的平绒,是接近于黑的墨蓝色,触感并不柔软但自有一种舒服的温度。缝纫机的咔哒声里,他忽然就想到了傅朗,手摸着衣料,脑海里不知道怎么补充了傅朗给他当模特,穿起这件西装的模样。
醒过神,卜奕简直要疯了,心说也不知道这是着了什么魔障,要了命了!
再醒一醒神,觉得都怪关健和段重山这两根搅屎棍,说什么不行非说点有的没的。
领子改完,卜奕收拾好书包打算去接黄宝鹿,一出门,又被傅朗精准地逮着了。
卜奕惊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傅朗挺无语,“你自己在群里发的。”
好吧,的确是他自己发的——在群里艾特了关健让他帮忙拿扣子。
“我要接豆包去,”卜奕说,“你……”要换了平时,他直接就问你去不去了,可现在却问不出口了,说不上什么原因,大概还是关段二人组的屁话在作祟。
“我和你一起去,”傅朗道,“豆包发微信来问我,能不能和你一块儿去接,并且严格规定了时间。走吧,再磨蹭就迟到了。”
卜奕有点傻眼,哦了声,跟在傅朗后面下楼了。
卜奕不知道的是,傅朗也相当忐忑,他从没恋爱过也没追过人,经验不但为零,甚至可能为负。在清楚自己要干什么之后,他查了网络也查了书籍,没找到什么比较聪明的答案。只在众多指导中总结出了一条:如影随形,死缠烂打。
八个字简单粗暴,没什么美感。
傅朗认真想了想,要在对方心里扎根,就要现在对方生活里扎根。
扎根不容易,还得先播种。
一步一步来,先从携手接小妹放学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吧朗,你属于揠苗助长的那类
第47章 隐忧
麦当劳里,卜奕和黄宝鹿面对面坐着,质问这小妮子,“我接你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求别人来接?人家跟你很熟吗?这样很不礼貌啊。”
黄宝鹿叼着一块麦乐鸡,听他这话就不乐意,把鸡放下,说:“我和傅朗哥哥很熟的,至于你我就不知道了。但你已经和人家同床共枕,还抵赖说不熟吗?”
他妹理直气壮质问的样子,就仿佛他是一个对着傅朗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卜奕让她气笑了,“这是重点吗?我问的第一句才是重点!”
黄宝鹿睁着她圆溜溜的眼睛,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冲卜奕身后走来的人摆手,“哥哥,我们同学都夸你帅,还问你是不是哪家公司的练习生。”
傅朗把餐盘放下,跟小姑娘开玩笑,“需要我的签名吗?”
黄宝鹿眼睛亮了,“签名照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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