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没有吧。”慕熙随口道。
“那陛下都气成那样了。”月禄不信,他家公子干出再惊天动地的事,他也不觉得太意外。
慕熙沉思,步子更轻快了,“可能是气的,也可能是吓的。”
月禄无语,“公子,你又逗我。陛下怎么可能害怕。”
慕熙不敢苟同,“陛下怎么了,陛下也是人,是人就会高兴会悲伤,当然也会害怕。”
月禄想反驳,张嘴喝了半天凉风,又觉得公子说的有理,没办法反驳,但他还是觉得陛下怎么可能害怕呢,只有别人害怕他的份。
一国之君,万千臣民都必须跪拜在他的王座之下,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怎么会怕呢。
冷宫门口。
蒋青夏。
居然是蒋青夏。
慕熙看到蒋青夏的第一眼就停住了脚步,他做了无数种猜测,都没想到会在冷宫遇到这个人。
蒋青夏,他的好朋友,按以前他的说法,景晟蒋青夏和他,就是东宫三剑客。
蒋青夏是个很温柔的人,对他很好,在这里看到他,慕熙几乎是瞬间,心底溢满了愧疚。
见他停住,那人迎上来,自然地从他手里把东西都接过去。
“张公公一个时辰前来打了招呼,说有位慕小……公子要来冷宫住一段时间,让我们接一下,来吧,小困子把里面都收拾好了。”
这人的声音还是这么温柔,从他手里接东西的时候都那么温柔。
见慕熙还是没动,想来是害怕了,蒋青夏继续与他搭话。
“你是慕家的公子,慕云?那我唤你公子云吧。”
相见却不能相认,慕熙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干瘪,“叫少之也可以。”
“少之?”蒋青夏疑问。
慕熙轻笑着,“有什么问题吗?”
面前的人摇摇头,眼眸低垂,降低了声音,“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酸涩袭上心头,嘴里苦苦的,慕熙想赶紧进去煮杯花茶。
“进去吧。”他说。
“这也太破了吧?”月禄无情吐槽,“这还不如……”还不如我们在慕家自己的小院子。
慕熙看着倒还好,只是院子比他原来屋子的还小,也没有精心布置的小花园和荷塘。屋子一眼望去能数得过来数,还好景晟的冷宫现在只住了他一个人。
院子靠左一些有张石桌,右边角落有口井,这似乎是冷宫标配了。
他们安顿好,月禄就住在他旁边,让慕熙没想到的是,另一边住的居然是蒋青夏。
隐隐觉得就是自己猜测的那样,愧疚感不断泛上心头。
月禄收拾好自己的屋子,正巧在门口碰到了蒋青夏,还带着小困子,他立马转身进了慕熙的屋。
“公子公子,那个害人精来了。”
“嗯?”月禄这一惊一乍的。
“就是太阿殿想害你那个。”月禄着急地往前走了两步。
“小困子?”
月禄狠狠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蒋青夏带了人进来,先开了口:“少之,我先给你陪个罪。”说着,深深一揖。
慕熙本就愧疚在心,哪里受得了这么大的礼,连忙站起来扶住,“有何事,直说便是。何须拘礼。”
蒋青夏笑了,还是那么温柔,让人如沐春风,与这个人在一起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压迫感。
所以当时,就连他这个人畜无害的小病秧子在景晟身边都没什么朋友,蒋青夏却朋友遍天下。
“这是小困子。”蒋青夏介绍,不是自己的奴才少有主子会去记,这是怕慕熙不认得。
“我认得。”
“是我想多了,”蒋青夏又是一揖,“我知道太阿殿的事,这事是他不对,今日特地带他前来赔罪。”
倒像蒋青夏的作风。
慕熙看了看小困子,那件事作为被害者他并没多问什么,也不可能向景晟去确认小困子的动机,但也猜到了几分。
他本来就没怪过小困子。
蒋青夏以为他为难,在中间说和道:“小困子人心不坏,太忠心于以前的主子,鬼迷了心窍,今后我们都在冷宫里免不了要相处些时日,冤家宜解不宜结。”
慕熙没直接表达,反而坐下来,捏了捏膝盖,看着小困子,“那他本人想赔罪吗?”
从进本就没说话的人动了,紧张地抓着裤腿,“公子。”看了蒋青夏一眼继续说,“蒋大人说您来了这里暂时不是陛下的侍君了,奴便唤您公子了?”
慕熙好笑,这蒋青夏真是……真是会教人说好话,也怪不得朋友的多。
“你随意吧。”
其实后来,他内心也是很内疚的,只是当时觉得他们二人再无交集,这件事也就如此了,没想到……
“公子,奴那样做,确实是想让你失宠。”
慕熙:“但是我并没有因为此失宠。”
小困子无力,说道:“公子大人大量,确实是奴害你,奴不敢求公子原谅,是蒋大人说您……说您人美心善,带奴来请罪。”
说着便跪下,往地上重重一磕,“还请公子原谅。”
慕熙按了按额头,无奈地看了蒋青夏一眼,这人正眯眼笑着,并不准备再插手的样子。
慕熙认同地点了点头,“我确实人美心善。”并没有准备扶人起来。
月禄一副迷弟模样对着慕熙,不愧是他家公子。
“你忠心于你的主子没错。”慕熙说。
小困子震惊地抬起头。
“但是,为了你的主子去害人,想来你以前的主子并不会欣慰于你这样的忠心。”慕熙慢慢地说着,像一位老师教授课业一般,把每一个字都灌到人心里去。
突然被人提到,小困子内心的委屈瞬间提了起来,不是为他,是为了主子的委屈。
他红了眼睛,他的主子,他的主子走了什么都没有了,世界上唯一记得他的陛下,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了。
慕熙拍了拍他的肩,只说:“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小困子流着眼泪,慕熙提高了声音,“听到了没有。”
“明白了。”
蒋青夏一把拉起人,“行了行了,别哭了,跟小孩似的。”
小困子抹着眼睛,往屋外走,“奴去给大人们备晚膳,马上来。”
当冷宫的晚膳上桌后,慕熙呼吸一窒,住进冷宫的第一天,后悔,说多了就是后悔。
慕熙塞进一口饭,狠狠咬着筷子,内心呜呜呜。
月禄憋着笑,凑到慕熙耳边,“公子,要不,咱们这就回去?”
“去去,”慕熙认真地思考了这一提议,“每天回去吃饭,然后再回来,不是不行。”
月禄差点把嘴里的饭全喷桌上去。
“你也坐吧。”慕熙对小困子说。
“公子,这……不必了,奴有自己的吃食。”
月禄把桌上的碗筷推到空位上,慕熙说:“一起吧。”
这里本就多一副碗筷,想来他们来之前,蒋青夏也是与小困子一起吃的。
“公子叫你坐你便坐吧。”蒋青夏说。
小困子受宠若惊地坐下,拿起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在太阿殿吃习惯了,每天基本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式,慕熙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碗筷。
太阳完全沉入地平线,月亮慢慢爬到了半空中,弯弯的一牙,为无尽黑夜带来一点点光亮。
冷宫院中,慕熙把狐裘往身上裹了裹。
蒋青夏来到他身边,“你身体不太好。”
慕熙看向他,蒋青夏抱歉:“对不起,青夏说的太直接了。”
慕熙摇摇头,“没事,确实不太好,特别怕冷。”
蒋青夏盯着他,忽然说:“少之,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的名字,就像……”就像本来就知道一样。
心里暗叫糟糕,蒋青夏心思细腻,擅观察,而且非常敏锐。
这么多年,依旧如此。
慕熙淡定地笑着,毫不回避,“蒋青夏。”
“少之的信息拼凑能力,好样的。”
“谬赞。”没你强,甘拜下风,别试探了。
蒋青夏又道:“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他也叫……”眼神瞬间凌厉,纵身便翻上了冷宫的围墙,“什么人。”
慕熙看向高处,追寻上他的身影,“有人吗?”
蒋青夏微微拧眉,摇了摇头,有些疑惑。
不像刺客,但是谁半夜无事,跑到冷宫来听墙角,难道是针对慕少之的。
“无事,是我多疑了。”
景晟在自家宫墙上狂奔,略显狼狈。
他无论如何没想到,作为景国君王,有一天会像刺客一样,在景王宫里□□越货。
第36章 遣散后宫
太阿殿,侧书房。
景晟身体微微前倾,拿着一本奏折,掩饰自己的虚喘,主要是太过紧张。
徐茂文华二人跪在下面,面面相觑。
徐茂先开口:“陛下圣体是否有恙,请允老臣把脉。”
景晟正了声色:“无恙。”
文华觉得不太对,补充道:“陛下,非常之法凶狠万分,您已用过数次,随时都有反噬的可能,还是让老臣们看一看吧。”
“不用了。”景晟耐心推辞。
“陛下还是……”
奏折扔在龙案上,“啪”的一声,景晟瞥了文华一眼,满脸都写着就你话多。
徐茂文华二人向后一缩,不再询问。
景晟正色,轻咳一声,问徐茂:“先前给他诊脉,一直用药,现在他身体如何了?”
徐茂心一跳,果然常在河边走,风险说来就来,他谨小慎微:“慕侍君先前调理身体的药有问题,月前诊脉后已经换了一副方子。”
景晟想起数月前的那个晚上,心里一痛,他简直该死。
转向文华,景晟说:“文太医可有看过。”
文华是太医院现在的管事,太医们用药他多多少少都有过过问。
文华有话直说:“慕侍君身子弱,是该补,但原先的方子补的太过了,慕侍君又不好动,淤积体内,身体更差。后来换了方子,只是去了几味大补的药,不过就是个普通补身的方子,治不坏人但也没什么用。”
正应了他那句,别让死了就是。
景晟狠狠闭了闭眼,一掌拍在案上发出震人的声响,徐太医咚地直跪在地上,两手都在颤。
他赶忙解释:“陛,陛下,近几日臣看慕侍君的脸色红润,滋补已足,特地换了方子,按时服用必可化解体内淤积,届时再以药物调理,慕侍君的身子便可慢慢康健。”
景晟身体向前,盯着徐茂:“你已经换了方子?”
徐茂:“是。”
这时,文华也品出了些味道,照实说:“昨日慕侍君已经服了第一副。”
“好,好。”景晟死握着的手微微松开,再次确认,“这意思是他的病能完全好?”
一讨论起病症,文华就积极起来,“慕侍君体弱多病乃先天不足引起,先天不足本不是病,但由于体弱便容易受各种病症影响。”
景晟:“说重点。”
文华:“完全好不了。”
景晟想杀人。
文华接着道:“先天之症纵是华佗再世也难医治,但慕侍君只是先天体弱病症都是后天染上的,故将淤积化解,再对身体固本培元,便只是体制较常人弱些,只要保养得当,诸如现在的咳嗽盗汗、易发烧受寒、易染病的症状,都会消退。”
景晟追问:“体弱真无法治。”
文华确定:“无法。”
文华醉心医术,乃是神医之传,后流入东宫也是机缘巧合,他说无法那便是确实无法,不然即便是死人有一丝办法他都会医上一医。
文华也想到了曾经一个故人,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来东宫求医,也是先天不足,不过先天里还带着病,要比现在这个孩子严重许多,如不医治一年内必死无疑。
想来,这两人是一家出来的,还很像。
“来诊治的也不是你,你倒清楚得很。”景晟说道。
文华笑了笑,没说话。这宫里太无聊,只要有病的他都要研究个透,不然没法活。
还好太医院的太医们跟他关系都很好,时常要向他请教医术,去看了诊自然也会把情况都说与他听。
“孤要他的身体,万无一失,懂了吗?”景晟沉声。
“诺。”两人齐齐道。
而后景晟说:“文太医主要负责,徐茂辅助。”
“诺。”
徐茂心跳还没慢下来,满头冷汗,他怀疑如若自己没换方子,现在恐怕已经被问责了。
他看着一旁老神在在的文华,无奈,真被问责打了板子,他总也不可能说是陛下的意思。
这慕小侍君,果然是深受圣宠了。
看这架势,景王宫恐无人能出其右。
果然伴君如伴虎,看陛下让他辅助的意思,徐茂便知以后要更加小心,他毫不怀疑,这位慕侍君出了任何差池,文华且不说,他必死无疑。
“文太医明日便去冷宫,给他诊脉。”
“冷宫?”文华一惊。
景晟无奈,“下去吧。”
两人退出太阿殿,满头雾水,陛下这小心翼翼万分重视的模样,那位慕侍君怎么会到了冷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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