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君听到这声音,浑身气势猛然间大变。也不知两鬼有怎样的恩怨,只见皮肉翻卷的乌鸦君两眼里,流露出极为怨毒的目光。
但它此刻只是站立枝头未动,并没有冲上前去撕了对方。
月光之下,红墙之上,一张薄薄的人皮坐在墙头,除却厚度不谈,这人皮相貌风流,丹凤眼,目中含情,怀中还抱着一捧青铜缠枝的镜子,如此不是先前那领头被撕碎的薄皮鬼,又还能是谁?
它不是被乌鸦给活生生撕碎了么,怎么又重新出现了?
何太哀观察到两鬼之间有暗潮汹涌,也不吭声,只是观望。
“鬼王下聘,是谁能有此福气夺得殊荣,你们难道就不好奇,就不想看看?”薄皮捧着圆镜,似笑非笑的。
乌鸦君立刻冷笑:“鬼王现在是在我这里,他要‘娶’谁,还轮不到你来定数置喙吧?”
薄皮也笑:“难不成娶你?为了拼个输赢,你还真是越来越不要脸面了。”
乌鸦双目喷火:“要论无耻,有谁比得上你?”
薄皮闲闲道:“我这叫智慧。我可不像某人,好不容易抢占先机让鬼王降临自己院子里,结果却败得一塌糊涂。”
乌鸦大怒:“你说什么?!”
薄皮鬼哈哈一笑:“你以为我之前溜进院子,是白白送上门让你撕着玩的吗?虽然不知道这次的鬼王是因为什么缘故,居然在降临的时候闹出这么大动静。也好在鬼王大人表演了如此出色激烈的一番‘连滚’,衣服都破损了,倒让我在院子里趁乱捡到了一块布料边角。”
“你说我拿到这么个东西,我会做什么?”
乌鸦咬牙道:“我杀了你。”
薄皮的鬼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一样,噗嗤笑出了声:“你与其同我喊这些空话,不如做些更实际些的,又更有意义的事。比如说,和鬼王大人一起看看,那未来新娘子是什么样子的人。人?我可不是口误。鬼王那衣料一角,我拿红绸白布包住了丢到玩家聚集区,哈哈,你猜会发生什么事情?”
“30个玩家,‘人来人往’的,不如现在让我们大家一起来猜猜看,到底得到什么时候,才会有玩家将‘鬼王信物’捡起来?”
乌鸦暴怒,怒不可遏地大叫了一声。无数黑羽的乌鸦自高墙之外飞来,漫天都是,几乎将月色完全遮蔽。
薄皮的鬼见状将手中圆镜一抛,圆镜跃入庭中,跟先前他遗落的那枚铜镜成了一双,他大声笑道:“两面镜子都给你们了。它可以追踪目标之物,与‘鬼王信物’视角相同,你们就好好看着吧,哈哈哈!”
血肉模糊的乌鸦气得大叫了一声,杀气腾腾地张开翅膀一扬,顿时那些向此处奔来的,铺天盖地的乌鸦群,齐刷刷地调整了方向,统一啄向墙头上那薄薄的鬼影。
而鬼影竟然诡秘一笑,既不闪也不避,只是任由黑羽的乌鸦将自己扯碎啄食干净。
处理完薄皮的鬼怪,乌鸦君回头,就看见何太哀靠着红墙,居然把先前那枚被薄皮们刻意留在庭院里的圆镜给捡了起来。
乌鸦君气得整个身体抖了抖:“你在做什么!”
何太哀蛮无辜的:“他不是说通过这个镜子,我们能看到‘鬼王信物’的现有情况吗?我就想趁着‘信物’还没被人捡走,赶紧辨认一下位置,然后混进玩家聚集地里,想办法把东西拿回来就是了。”
乌鸦君道:“我也有办法,没必要用那鬼皮的东西!”
何太哀摇头:“迟了。”
乌鸦君一怔。
何太哀看向镜面,语气沉沉道:“有玩家注意到‘信物’的存在。这镜子只呈现画面,不传递声音。看情形,他们好像是在讨论要不要把东西捡走。”
乌鸦君不说话了。
何太哀:“你要不要一起过来看?”
乌鸦君:“……”
“反正事情也已经变成这样,我觉得吧,这——”话到一半,何太哀突然变了脸色,那本来玉石般漆黑的形貌,一瞬间黑得越发深不可测。
青铜缠枝的圆镜里,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人。
黑色为底,上有白鹤展翅的图案。
此人伸出手,是漫不经心的,捡起了让其他玩家都警惕不敢轻触的“鬼王信物”。
也正是因为“信物”被握住捡起的缘故,“镜头”紧随“信物的视角”剧烈调转角度。原本,这人从出现到将“信物”捡起来的过程里,一直都未露脸,但随着此时“镜头”摇晃,对方那一张没有半分瑕疵的脸,毫无遮拦的,就暴露在了何太哀的视线里。
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对方右耳处,那枚金色的,银杏叶形状的耳钉。
何太哀回神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用力拍了拍手里的圆镜!
——绝对是这镜子坏掉了,所以才会映出虞幼堂的脸。
可是无论多拍几下,这张完美的校草脸,依然还在镜中阴魂不散地存在着。何太哀一下子情绪崩溃了:“这亲没法结的,我要退婚!现在立刻马上我要退婚!”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被冷藏了四个月的小攻终于重新出来了wwwww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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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鬼王娶亲03
何太哀满脑子就一个念头。
虞幼堂一定是知道了上局游戏里,他对小怜做的事,所以现在,是来找他给自个儿花容月貌的小师侄报仇来的了!
一定是这样的!
只要稍微一想起这家伙之前面对鬼怪时的态度,何太哀就不寒而栗,他这回要是落到虞幼堂手里,怕是得下场极为凄惨。
越是如此这般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何太哀就越发恐惧,然后恐惧到一定程度,反而触底反弹心里生出了无限杀意。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虞幼堂出手之前,由他先杀了对方!
上次副本结束,系统不是奖励了他一个道具么。虽然现在还没仔细研究透这“秘宝”的实际功用,但系统出品,又是鬼王级别的奖励,还顶着个“秘宝”的称呼,想必效用不俗,说不定能出奇制胜。
再说,凭什么他们做鬼就这么惨啊。
被迫在恐怖游戏里扮演鬼怪NPC取悦玩家,玩家还只许鬼怪挨打不准还手,一句“鬼怪全不是好人都该死”就是至高理由不接受反驳,这算什么道理?哪怕是泥人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鬼怪都十恶不赦?鬼都是人变的,做人时,又有几个是能当得起“十恶不赦”,难道做鬼了就能一下子性格突变?依他看,鬼怪作乱,十之八|九,除了少数是真的天生为恶,剩下的,全是被自以为是的“天师”大人们逼迫的吧?
人有活下去的权利,难道鬼就没有吗?
存在即合理,鬼怪能在这个世界上衍生出来,那就是合理的。凭什么做人就比做鬼要命重高贵了?
何太哀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他心中情绪上来,慷慨激扬,几乎想现在就跟虞幼堂当场拼个你死我活。
夜风习习,薄含凉意,立在枯树枝丫上的乌鸦,眼中红光闪动,它看着何太哀脸上表情变幻不定,微微晃动了一下身子,出声道:“事已至此,退婚是不可能的。一旦下聘,就没有翻悔的可能。”
何太哀扶额:“这‘新娘’我娶不起。他跟我有仇,估计他看到我,就要把我给剁了,你说我们这样怎么结亲?而且你不知道,他超凶,又特别强,打鬼随随便便就能把鬼爆头,你让我娶他?这是道送命题。对了,他还特别讨厌gay你知道吗?”
乌鸦歪了歪头:“讨厌gay?”
何太哀解释:“就他特别讨厌男同性恋。非常非常讨厌的那种,被男的拥抱了一下,就怀疑人是gay要占他便宜。”
“你看吧,我是个男鬼,这一点显而易见。简而言之,我不仅是个鬼,而且还是个男的,偏偏又需要响应这次游戏副本的扮演要求,强‘娶’了他,如此,可算是完完全全占了他最讨厌的两个选项,你说,他发现我这个男鬼要娶他之后,他能不狠狠弄死我吗?”
乌鸦:“……”
何太哀喟叹了一声:“他不可能不杀我,所以我想好了,不如先下手为强。乌鸦君,这局游戏,你就同我强强联手如何?这样,你帮我一起杀了新娘子,我呢,就帮你对付那个‘薄皮的鬼’。你同那鬼有恩怨,也是有仇吧?我能帮你。”
乌鸦漠然道:“我同鬼皮的恩怨,不劳旁人插手,我自会解决。至于杀死玩家——你忘了我之前提醒的本次副本规则吗?”
何太哀怔了证:“你这是直接就拒绝我了?这么快,真的不再多考虑一下?”
乌鸦转动它猩红的眼睛,缓缓道:“鬼王娶妻礼成之前,鬼怪手上不得见血。这是本次游戏的规则。而在游戏开始之初,你应该有听到这句话的——”
顿了顿,乌鸦继续道:“本局游戏,行事须记端方。规则之外的事,皆不可行。”
何太哀回想了一下,发现系统还真他妈的有此提醒。
沉默了一会儿,何太哀抬眼,追问:“倘若这次游戏里,鬼怪没有遵循规则,会有什么下场?”
乌鸦不说话了。
过得半晌,它突兀笑了一下,笑声粗嘎:“身为鬼怪,如果没有遵循游戏规则,自然就会受到系统惩罚。而这个副本给出的惩罚措施,就是破坏规则的鬼怪,会受到系统攻击。“
“之后,鬼怪将永永远远滞留于此副本之中,再不得脱出。并且,滞留的同时,从此时时刻刻饱受系统的折磨。当初受到系统怎样的惩罚攻击,这造成的伤痛,便会一直在副本之中,持续反复地加诸于鬼怪身上。”
何太哀突然道:“那你是在这个副本里待了多久?”
是的。这一串对话下来,观察乌鸦君的神态和言论,何太哀有理由相信,乌鸦君曾因杀死玩家破坏了规则而被困于游戏之中,所以它才会对“触犯规则”这一行为这么敏|感。
乌鸦:“为什么这么问?”
何太哀:“直觉。”
乌鸦自嘲地一笑:“你的直觉很准。不错,我确实在这一个游戏副本里一直待着,并且待了很久,久到我自己都不记得我到底经历了几回。”
何太哀突然犀利:“可是,我们鬼怪每次结束副本,系统在对我们的表现进行评分结算时,不都是会提醒我们,这是我们第几次进入副本的吗?”
乌鸦:“……”
乌鸦冷冷道:“时隔太久,我已经不记得,我是第几回的时候初入本次副本,即使系统报给了我尾数又有什么用?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过几次。”
“好啦好啦,我就随口这么一问,你别生气。”何太哀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心中却是杀机暗暗浮动,当然,这杀意全是针对自己未来的“新娘子”。
漆黑的玉如意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忽然显身化虚为实,颇有同主人同甘共苦一起迎战的意思。何太哀将云首的如意握住了,无意识地拿在手中摩挲着:“不过,如果喜礼之前不能动手杀玩家,那么,喜礼之后呢?”
他已经开始思考具体的实施步骤。
“我若是在礼成之后对‘新娘’动手,这便不算违反游戏规则了,不是吗?”
乌鸦盯着何太哀。
不知为何,这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莫名剑拔弩张。
乌鸦哑声道:“鬼王娶亲,礼成,则鬼怪可大开杀戒。届时玩家实力被压制,当天百鬼狂欢,喜礼本质就是一场玩家血肉宴,只除了一人受规则保护,鬼怪不得袭击对方,那就是本次阴亲的主角‘新娘’。”
操!
何太哀笑不出来了:“那岂不是从下聘成功开始,这新娘就是无敌的了?喜礼之前,鬼怪不能动手杀人,喜礼之后,新娘受系统保护。难怪。难怪系统跟我介绍这次副本的时候,说什么‘谁是那个免于灾厄的幸运新娘’,原来是这个意思。”
乌鸦:“正是如此了。”
何太哀若有所思了片刻,忽然道:“说起来,这个新娘看起来好像是无敌的,但仔细一想也并非如此。确实,表面上看,鬼怪确实不好对新娘下手。那我们换个思路——”
“鬼怪不能对新娘动手,那如果玩家对新娘动手呢?如果能够引诱唆使某个玩家反叛,让这个玩家对新娘下手的话,事情就解决了。”
一瞬间,何太哀感到这个庭院的气压,蓦然间变得极低。
一院红白相间的布条装饰物,突然无风自动,阴气森森里透着无尽压迫之感。寂静了许久的黑夜重新被打破安宁,“呀”,老鸦们的叫唤声,自四面八方响起。何太哀抬目,看见血肉模糊的乌鸦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而那双猩红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了一般。
如意紧握,何太哀面上神色不变,但已是全身心地进入戒备状态。
乌鸦君这是怎么了?他刚刚是说错什么话了?
该不是他们俩现在要打上个一架吧?
枝头血鸦凝视着何太哀,好半天过去,它吐出一口气,那副对峙的姿态褪去:“你别这样,别动新娘。只要你不去打新娘的主意,那么在这个副本里,你提出其他的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何太哀怔住,他吃了一惊,只觉不可思议:“为什么?”
乌鸦:“不为什么,我只要保住新娘。除此之外,一切都好商量。”
何太哀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了一遍乌鸦君,随后,他试探性地问乌鸦:“你认得虞幼堂?”
乌鸦歪头:“谁?不认得。难道是新娘的名字?”
“你连新娘名字都不知道,这就要上刀山下火海去报新娘了?”何太哀又是试探地一问,“若我一定要对新娘动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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