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蒙面人结伴走到山塬的另一侧,低头看向马车。沈放的目光与两人一触,便知他们是杀手,因为那两人简直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看来那女子不是摔死就是被这些人杀死,横竖都是死了——假如自己不出手的话。
两名男子用目光警告着沈放不要轻举妄动,身后则有一同伴慢慢靠近那女子。
“帮她?”庄离出口询问。
“再等等。”沈放道。一群神秘人在这么一个荒郊野外追一个弱女子,倒是奇怪,他必须再看看。
话音刚落,又听见风声中传来女子凄厉的叫喊,“我说了,不要过来!”
山塬上的风很大,女子的长发、衣裙被风吹得胡乱飞舞,她不需自己踏出那一步,随时都可能被风刮落数十米深的崖底。
“还请不要为难我们,楼主他也是为了你好……”
风声呼呼作响,可是沈放却还是敏锐地听到了山塬上那个男人说出的两个字。
楼主?
过了这道就是澜州了,除了澜州玉山城无相楼,还有什么别的楼会养这么多杀手?沈放正思索着,就听山塬上女子和那男子激烈地吵了起来。
“他无需假惺惺捉我回去……”
“既然如此,楼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就知道……他这个王八蛋!”
“……”第一次听女子骂人的沈放不禁一愣。
紧接着,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那性情远比外表刚烈的女子转身就是一跳。身后一众蒙面人冷冷站在原地,无人欲拦。
沈放叹了口气,正要出手,身旁却是有人比他动作更快。只见庄离一步跃起,脚尖轻点马身借力,轻盈腾空数丈,朝前方高空那急坠的身影疾飞而去。
紧闭双眼一心求死的女子只觉身子猝然跌入一个柔软温热的怀抱。她轻颤着睁开了双眼,一双桃花眼含泪地看着眼前来路不明的男子,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
庄离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与一个女人此般近距离接触,更别说这女子长得还是如此美艳。被她这般楚楚动人梨花带雨地盯着,甚至还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也是一时怔住,手不由得一松。
“啊!”
经女子这般一喊,庄离清明了过来,伸手拉住滑下的女子,再次揽入了怀中,女子的身体一下子抵住他的胸膛。
沈放注视着两人相拥着缓缓下落,将庄离的恍惚看在眼里。
“……”
庄离尚未瞧见沈放,关心起那女子的情况,女子惊魂未定,紧紧抓着庄离的手,恍若未闻。
“庄离,她没事,可以自己站着。”
听见身后沈放声音的庄离顿时抽身,顺势抽回自己的手,扭头冲沈放一笑。
就在这时,二人头顶传来不小的动静。只见那群反应过来的黑衣人正沿着几乎成垂直的崖壁,接着突起的石块,一步步往下跳落。轻功虽非上乘,但身法不俗。一时间,崖壁上飞沙走石,砂砾滚滚。
这群人对这处地形很熟。
沈放缓步走上前,挡在庄离与那女子身前,抽出了乙未剑,同时听见庄离柔声宽慰那女子,“别怕,有我。”
恰好第一个黑衣人眼看还有几米就要落地,沈放面色一寒,一剑挥出,剑气一路刻下深痕,攀上崖壁。
身先士卒的黑衣人只是看见沈放远远的一挥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身子一僵,站立不稳,远离崖壁的一侧一倒。
只见他重重扑摔在了地面,没有半点动弹。
“他……他怎么摔死了。”女子见那黑衣人朝外扑来,吓的躲在了庄离身后,天真道。
庄离笑道,“这你得问沈——小心!”说话间,握住了袖中滑出的短剑
他看见四枚飞刀带着诡异的弧度飞向沈放,分别攻向他的双足与双臂。
沈放在庄离出言提醒之前就已一个滑步后跃了数丈,但受限于此处太过狭窄的地形,背部一下子抵在另一侧的崖壁。
居高临下的几名黑衣人利用地形优势,不断抛掷飞刀,却不肯落地。只见四名黑衣人双手各掷出一枚飞刀,一共八枚飞刀朝他们三人袭来。
沈放大步跃起,在崖壁上几乎是水平横立了一瞬,躲过迎面而来的一枚,同时,扬剑斩落那带着弧度从斜方飞旋而来的一枚。
他听见两声金石相击的尖锐声,不待落地,便急切地回头看向庄离。
只见庄离侧身而立,将女子紧紧揽入怀里,用自己的半个身子挡住了她。短剑被他反手而握,横于胸前,脚下躺着两枚飞刀。其余飞刀则悉数插入庄离身后的崖壁和他们原来所站之处。
果然,这群黑衣人的目标还是要解决那个女子。
“带她出去。”
沈放话还没说完,就见庄离凝眸望了自己一眼,同时反应极快,抱起女子足尖一点,径直朝不远处的隘道口奔去。
那是什么意思?
提醒我当心还是……沈放没有时间多想,挥剑而上,在空中扫落几枚追击庄离的飞刀。
这些人,到底身上带着多少东西……
沈放眼神冷锐,扭过身,横剑而立。这昔日拦住千军万马的隘道,如今属于他一夫当关的战场。
……
马车夫根据沈放的交代,一直让马车停在山隘之外。他知这两位出手阔绰的客人都是深藏不露的江湖高手,尤其是是那名背着两把剑的年轻人。可方才另一名看起来纤瘦的俊秀少年居然踏着马背腾空而起,这可让他受惊不小。
江湖险恶,这些人身后总是跟着数不尽的麻烦。他拿定注意,一进澜州就不干了,多少钱都不干了。
他站在那两匹拉车的红鬃马身边,百无聊赖地算计着这一趟的赚的钱,忽然见到前方的视线变得模糊,很快意识到,那是大风扬起的沙石。
这……这隘道怎么会突然起风?正困惑着,车夫瞧见那风沙当中竟然有个人影。
车夫看得瞠目结舌,目光渐渐流露出慌乱,他认出了那是谁——庄离怀中抱着个女子,没有半点减速的意思,眼看就要撞上。
车夫本能地往身侧一扑,极为狼狈地趴在了沙面,然而庄离飞身而过带起的风沙依旧覆了他一身。
“看好她,有黑衣人来就驾车跑。”
回过神的车夫只见庄离从车厢里转身而出,怀里的女子已不见了。
他没好气道:“这,这位少侠,我们是遇到麻烦了么?”
庄离一愣,笑了笑,“我刚把麻烦放下,眼下只是想去凑个热闹打个架。”
车夫只见这个英俊少年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又朝隘道奔去,“得赶紧去,怕他一个都不给我留。”
庄离尚未走进隘道,便知情况“不妙”,里面竟是没有半点打斗之声。
“唉,你这也处理得太快了——”
他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了一秒。
面前躺着三个不知死活的人,他们蒙面的布料被挑落在一旁,僵硬的表情仍在表达着痛苦,衣衫破损严重,裸露出红肿的肌肤,但没有见到任何剑刃造成的伤口。
两侧的崖壁上,是数不清的宽阔、狂乱的剑痕,最上的那一抹,距离崖顶不过两丈。
这些散发出“疯狂”之意的剑痕,都出自同一把剑——短短的时间内,惊鸿剑,不,是乙未剑,无数次劈斩挥刺而过。
看来,方才沈放的剑意竟浩大如斯,彻彻底底覆盖了此地。
庄离在两壁上流连了片刻,缓缓走向沈放,有意放重了足音。
始作俑者沈放正安静地蹲在地上,认真检视着那三人的物品。他微微抬头,朝庄离看了过来。
在看见庄离的一刹那,沈放原本冷锐的目光立刻变得柔和起来,诧异道:“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沈放心里想着庄离会寸步不离守在那女子旁边。
“你这也太凶残了吧,也不给我留个出手的机会。”
沈放顿时明白了庄离回来所为何事,难掩笑意道:“其他人溜了,我懒得追。”
庄离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审视着脚下那个人,喃喃道,“原来是用剑气封了穴,你这是学神武阁那位萧姑娘,就是对穴位不太熟悉,有些地方打歪了……多磨损了几处。”
沈放任由庄离说着,只觉心情又好了很多,站了起身。他并没有在这三人身上搜到任何可以透露他们身份的诸如信笺、令牌一类的东西。
庄离又奇道:“你既然能巧妙地封穴,这般狂洒的剑气,难道是为了吓唬其他人?”
沈放思索两秒,淡定道:“方才心情不好,玩会儿剑放松一下。”
庄离肉眼可见的身形一滞,“…这莫非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
“瞎说什么呢。对了,我本来想逼供,但是自忖身份和良心,下不去手——”
“逼供?我来。”庄离嘴角带起一丝玩世不恭,掏出沈放的短剑,跃跃欲试。
“三个都要么?”
走火入魔的明明是你吧……沈放意味深长地瞥了庄离一眼,轻松道:“这三个没有价值。我们只有一个。”
庄离大大的眼睛充满着困惑,只听又道:“别跟我说,你被美色所惑,丝毫没看出来那个女人有问题,”
第25章 南宫其人
车厢内女子的神色有些凝重。
“怎么这么久……”
暂且不论那轻功了得的男子,另一人的剑术显然已称得上出类拔萃,凭他一人对付那帮人,也应是绰绰有余。
女子方才瞧得清楚,那名剑客几乎没有正眼瞧自己一眼,目光几乎一直跟随着他那位面容姣好的同伴。
“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正迟疑着,要不要掀帘出去看看,但又担心那二人回来后,车夫多嘴说了几句。方才那灰衣少年背着他经过这车夫之时,她专门留意了一下,确认车夫丝毫不会武功,看来应该不会有别的身份。
作为一个逃亡之人,她确实应格外小心。
有人来了。
她调整了姿势,下意识斜靠在了车厢内最舒服柔软的位置,双手环抱着紧屈的膝盖,俨如如一只方死里逃生仍惊魂未定的小兽。
就在她眉头微蹙,轻咬上唇,一切都恰到好处之际,一只修长有力,惯于握剑的男人的手掀开了门帘。
刹那间,暮光倾洒进来,借着余晖,白衣男子淡淡看了她一眼,用他那双特别的琥珀色眼睛,同时只说了三个字,“解决了。”
女子也点到即止地瞥了他一眼,同时长舒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往角落里挤了挤,心中暗自回顾着那逆光中的面容。
眉眼英俊,眸中一丝疏狂的傲气十分值得回味细品。鼻梁高挺突出,寡淡的薄唇紧抿,带着嘴角微微下撇,染上了几分寡欲的气质。稍显锋利的面部轮廓则进一步烘托出他的男子气概。
若非早已心有所属……她未尝不会为了这个男人赴汤蹈火、心伤断肠。想到这,她笑她自己一如既往的多情。
沈放同样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女子,“自信。”他暂时只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挨着女子坐下的沈放留出了另一侧的空位给庄离。
见沈放没有主动开口询问自己,女子打破了沉默。
“谢过大侠出手相救,方才救下我的另一位大侠他人……”
沈放闻声抬眼,见女子下意识就要抬手抱拳行礼,但说到一半之时又立刻收回了手,只是颔首。
“他,有点事,你懂的,那种事,很快就回来。”沈放不动声色道,心里暗忖:这女子就算不会武功,但至少也是江湖中人。
同一时刻,庄离跃上了方才女子和那些黑衣人所站的山塬。他拍了拍双手的灰,沿着脚印,走到了女子最后所站的位置。
车厢内,女子楚楚动人道:“二位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不知二位眼下可有用得上……”
沈放心道:“这可完全没有了方才骂那句‘王八蛋’的气势。”
他抬手阻止了女子的继续说下去,只是淡淡道:“姑娘言重了,方才他们人多势众,欺负你一介弱女子,出手相救实属义不容辞,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那些人是都死了吗?”旋即,女子突兀地一问。
沈放摇了摇头,“我打晕了三个,其他的跑了。”
他说完,却见女子神色再次紧张了起来。
“怎么,你担心他们再来报复你?”
女子只是点点头,不欲多谈。
“既然如此,”沈放顿了顿,“我们急着赶路要去澜州,我见姑娘应是从澜州出来,不知可愿随我们再入澜州?”
女子睁大眼睛冲沈连连摆手,脱口道:“不不不,我不去澜州……”
这……反应未免有点强烈。沈放正想着要怎么办,忽然听见马车外响起欢快哨音,是庄离吹着曲子回来了。他心下了然,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翘。
庄离掀帘而入,冲女子灿然一笑,“这位姑娘,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可以上路了。”
沈放道,“这位姑娘似乎不太想去澜州。”
庄离奇道,“可过一会儿天就黑了,这儿离澜州最近,有何打算,还是等明日再说吧。”
女子听完,终究是迟疑着点了点头——似乎更听庄离的话。沈放心里再次咯噔了一下。
日薄西天,暮色四合,给逐鹿塬染上一片昏暝,马车终于驶出了这片苍凉亘古之地,进入了山崖相夹,只露一线长天的晦暗隘道。
沈放又道:“过了这隘道就是澜州的连云城,在那儿可把你放下——”
女子神情又紧张了起来,摇摇头,“你们会留在澜州吗……”
“怎么?”沈放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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