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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鸥外：“您的条件是？”
“不要让太宰治自杀。不仅包括求死的结果，也包括动机与过程。”
竹下秋道。
*
竹下秋拿捏着自己的资本，油盐不进地吊了森鸥外半天，最后才假意被他说服，皆是为了提高这个要求的地位和重要性。
为的是在他离开后，有人替他继续看着太宰，哪怕只是拦一下他的自杀。
森鸥外：“这个啊……您给森某人出了好大的难题。”
虽是这么说，当青年终于提出条件后，森鸥外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交叉的十指愉悦地翘了翘。
他笑吟吟道，“不过，这件事就算秋君没有提出，我也会尽我全力去做的。”
森鸥外说得诚恳，神色语气不似作伪，竹下秋却对此真实性保持怀疑。
竹下秋补充道：“还有，这个交易不要告诉太宰。”
“难保那孩子猜不到呢。”
“也是。”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第11章
那次称不上愉快的谈话过后，太宰有好几天没见到秋了。不知因为自己突然翻脸，还是秋有别的事情要忙。
情感上他宁愿是前者，这样他就不必再考虑秋先生的目的究竟为何，然而理智告诉他后者可能性更大。
这段时间他没有尝试呼唤秋先生，也没有以自杀威胁他。
理由很简单，他也在忙：关于黑色爆炸的调查，“荒霸吐”的调查，先代首领的调查，以及和GSS的对战占据了太宰无所事事的时间。
更何况，一点就炸的中也着实是个不错的玩具，让中也吃瘪成了他最近的兴趣爱好。
太宰有意将“秋”这个名字与他温柔的目光清扫出自己脑袋，尽管收效不甚理想——“虚无”的异能力太犯规了，尤其它的主人是秋先生！
才与秋先生相处没多久，竟有了他随时会在自己身边的错觉。世界上真的有谁能抵挡这种感觉吗？
太宰相当怀疑。
不管了，还是想办法折腾讨厌的中也比较实在，反正森先生的差事快办完了。
*
于是，当竹下秋为和森鸥外的交易奔忙完后，看到的就是太宰在一所建筑里忙活。
一间废弃的接待室，地面铺了深红色的绒毯，墙边挂了彩带和华丽的装饰，餐桌上摆着巨大的多层蛋糕，宴会灯光从顶部射下，各种色彩来回切换。
“完美的‘中也君，恭喜你被放出来，辛苦你了’party！他要是知道我们为庆祝他重获自由举办这么盛大派对的话，一定会感动到哭吧。”
太宰对一起布置场地的兰堂这样说。
兰堂，港口黑手党的准干部，一个看起来矜持老实的男人。
他嘴角抽搐：“那个……普通人被这样欢迎之后，我觉得他会说‘杀了你’……”
实际上，所谓的大蛋糕前面是个陷阱。假如踩中就会掉到楼下，被一池烂泥缠住身体，中招者挣扎的同时头上倒下超过二十千克的小麦粉，小麦粉由于体积过小而难以被重力阻挡——完全针对中原中也重力异能的设计，最后他将不得不在烂泥中狼狈地张开嘴巴以防止自己窒息。
竹下秋：太宰先生，不愧是你。
由于太宰的骚操作实在太多，他把这一茬忘了。他想想，中原先生最后中招没有？他要不要预先提醒一下？
竹下秋还在思索着，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
太宰揭穿了兰堂的身份——他们所追查事件的罪魁祸首，黑色爆炸、荒霸吐、港黑先代首领三件事的幕后推手。
太宰微笑着剖析兰堂的失误之处。
这个场景从竹下秋脑海升起，和他记忆深处的某个场景重叠。
多年前，他确实曾在虚无中目睹过这场对话的发生。
那么接下来……
战斗。
*
太宰为中原中也精心准备的陷阱没派上用场，他们陷入了和兰堂的苦战。
太宰治与中原中也联手作战时，竹下秋安静地隐匿在虚无中。
就算他能预知接下来发生的事，他也不能提前杀死兰堂、阻止这场战斗。
他有许多不插手的理由：
因为这是“双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联手战斗，他们未来还会无数次这样在生死边缘并肩作战；
因为兰堂是“荒霸吐”的唤醒者，是中原中也作为荒霸吐载体觉醒的直接诱因，而他临死前会向两位少年吐露这个秘密；
因为正是这场战斗让太宰治决定答应森鸥外加入黑手党，以便于就近观察作为“生活”一部分的“死亡”；
因为……
他们根本不需要他。
世界的轨迹本该如此，竹下秋不是任性的人，他不敢随意干扰这一切。
然而当血液从少年纵深的伤口飞溅出来时，竹下秋强烈地后悔了，疼痛狠狠攫住他的心脏。
去他妈的兰堂，去他妈的先代首领。
早该杀了干净！
*
太宰治太聪明了，受伤的下一刻就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并且在对中原中也的耳语中预判了兰堂的所有行动。
自然而然，老套的逆袭戏码，他们击败了兰堂。
兰堂躺在血泊中，微弱地、断断续续地道出遗言：“中也君，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
“活下去。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事到如今已经无从知晓了。但是，就算只是力量表面的装饰，你就是你，什么都不会改变……毕竟所有的人类、所有的人生都是脑和肉-体，是包含这两样的物质世界的装饰……都不过是、那样美丽的装饰而已……”
即便是作为力量的屏障诞生，你的人格不是力量的附庸，你是独一无二的人类，你就是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呆立原地，久久沉默。
兰堂死去后，少年们凝望着他的尸体，一时无话。
*
他们两人在这一战中都伤得不轻。
太宰的伤口横向贯穿前胸，切口裂到上臂，胸前一片深红；作为战斗主力的中原中也更不用说，一身是伤。
太宰因失血过多而感到头脑一阵眩晕，转身才发现有个青年静静站在他们身后。
青年面无表情，神色极不好看。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甚至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似乎正忍耐着什么。
“哟，秋先生。”
太宰淡淡地打招呼道，“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竹下秋没有应答，没说他一直在。
“秋先生？”
中原中也喘着粗气对他打招呼。
“嗯。”竹下秋沉默刹那，终于找到自己该说些什么，“干的很不错，你们两个。精彩的战斗。”
“一般般而已啦。”
“谢了。”
两个声音同时回答。
没有人问竹下秋刚才为什么不出手，哪怕他们都知道他的强大。
而太宰在竹下秋的眼皮子底下身体晃了晃。他伤得没有中原中也那么重，看上去却很虚弱。
他胸前连衣服带皮肉被刀尖撕裂，从那里流出来的血一滴滴落到地上，砸在竹下秋的心上。
竹下秋不由伸手去扶他。
当竹下秋指尖碰到他时，太宰两眼一翻，昏了过去。竹下秋顺势将他倒下的身体揽进怀里，打横抱起。
他动作极轻，眼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
从看到太宰身体晃动，中原中也就感觉不太对劲了。
挨了区区一刀而已，至于吗？
而当刚才生龙活虎毫无异状的搭档安详地躺进青年怀里后，中原中也更加神情扭曲。
…………真有你的，太宰。
第12章
“第几次了？”
醒来之后，太宰问。
“第三次。”
有个声音回答道。
睁开眼，这次是在医院床上，伤口已经处理过了。
不变的是床边的人，他又在看书，这次看的是东方哲学，《老庄》之类的道家学说。
太宰扭头，外面夜色正浓，“看来我醒的太早了。”
“不算早。”竹下秋道，“中也君一个小时前出了院。”
“野狗一样顽强的生命力。”太宰躺在枕头上，疲乏地称赞道。
竹下秋不置可否。
“想回去——”太宰有气无力地哼哼道。
竹下秋：“你伤还没好。”
太宰：“没好的伤多了去了。”
“那就回吧。”
竹下秋去办了出院手续，拎了一袋子药膏和一袋子吃的食物回来——考虑到太宰还没吃晚饭。
“走吧？”他站在门边招呼道。
没想到这句话引起了某位伤员的剧烈反应。太宰不敢置信地嚷道：“秋先生！我伤得那么重，你让我自己走？”
竹下秋暗想，中原中也全身骨头断了不知道几根，出门的时候身轻如燕。
他试探道：“我帮你借个轮椅？”
太宰不说话了。他的脸色沉下来，眸深似墨，黑黝黝地盯着竹下秋。
竹下秋：……
*
从医院到港黑宿舍的路上。
深夜的街道行人寥寥，两旁的商铺早已关门。只有路灯沉默伫立，在阴暗的夜色里散发出成排朦胧的光晕。
偶尔有几辆车子在马路上飞驰而过，引擎声轰隆掠过人行道上藏青短发的青年，以及他背上的少年。
竹下秋买的两个手提袋此时正被背后的太宰拎着，晃晃悠悠垂在他身前。
竹下秋原本不同意背太宰走。
不是不愿意背，而是太宰的伤恰好在前胸，他怕伤口受力裂开。但最后拗不过太宰，又不给抱，只能这么干了。路不算远，他们没有叫计程车。
路上太静了，竹下秋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太宰便自个儿哼起奇怪的小曲。
“啦啦啦~噜啦啦~嗯哼~”
少年轻盈的语调飘扬在耳畔，背上承担着另一个人的重量，竹下秋的心情不觉有些异样。
“背”是一个危险而又温情的动作。
一个人的手臂绕着另一人的脖颈，一个人的后心贴着一个人的胸膛。大面积的躯体相贴，肌肤的温热从一边传达到另一边，很容易让人有种同呼吸、共心跳的错觉。即便这中间可以有无数种致命危险。
竹下秋被人背过，也背过人，其中背太宰的次数最多。但这是他第一次和这样年轻的太宰这样待在一起。
“太宰君。”竹下秋忽然开口。
“嗯~？”太宰中断了哼歌，声音里还有几分曲调。
竹下秋：“下次战斗的时候……保护好自己。”
太宰应都懒得应他，继续哼他自己编曲诡异的小调。
竹下秋：“我知道你从来不会真正置自己于死地，但……”
“我每次都很担心。”
太宰想不明白，他们满打满算才认识几天，哪来的“从来”，哪来的“每次”。
秋先生一直这样，什么都不问，却什么都知道。
自己的异能力，中原中也的身手，港口黑手党的秘辛，甚至兰堂口中中原中也的身世，他都毫不惊讶。
他随时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然而太宰知道没有人是全知全能的，上帝也不是。他只是还没有猜到秋先生的秘密。
秋先生就像个幽灵。而且所作所为、浑身上下写满“太宰治”这几个字，仿佛特意为他而来。
但他不属于他。秋先生有个热恋中的感情很好的伴侣。
很奇怪，不是吗？
“虚情假意。”太宰道，不知在评价什么。
竹下秋顿住脚步。
他以为太宰评价的是他的担忧。
“……太宰君，给我一个不把你扔在路边的理由。”他毫无威慑力（在太宰看来）地恐吓道。
“哎呀呀，秋先生，我胸口疼。”闻言，太宰假惺惺地哎哟叫唤起来。这一叫刚好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凉气。
“别乱动，回去给你换药。”竹下秋骂他，音量拔高，“别动！闭嘴！”
太宰治闭嘴了，这是秋先生第一次凶他。
*
两人一路安静地回到太宰宿舍。
将太宰放到床上，竹下秋半跪在床边，为他拆开伤口的绷带换药。
这样的姿势，这样熟练到好像做了千遍万遍的动作。
多么贤惠体贴啊，这个人。
从这个角度看去，太宰可以看到他藏青头发下白皙的脖颈，和脖颈下方的锁骨。
这里曾有热情的吻痕，太宰问过他是否有情人，他没有否认。
太宰突然感到莫名的讽刺，一路上的好心情瞬间化为乌有。
他故作好奇，问道：“秋先生这么熟练，平时没少练习吧？给你爱人也是这样包扎的吗？”
竹下秋看他一眼：“不要想太多。”
“你以什么立场来要求我？”
太宰快为自己质问秋先生的口吻发笑了。他疯了，他在干什么，简直在出演一场无厘头的家庭情景喜剧。
“朋友不可以吗？”
“好，朋友。”太宰真的笑了。
“啪！”
太宰拍开竹下秋的手，同时打翻了他手中的药瓶，瓶身滚落地面，刺鼻的药水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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