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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个月过去了，太宰的伤一天天好了起来，随着他对《完全自杀手册》的研究深入，他自杀的花样与日俱增。
如果说自杀是一门学科，《完全自杀手册》为教材，太宰绝对是举一反三深入实践的好学生。
与其说他乐于自杀，不如说他对用自杀行为惹毛竹下秋兴致勃勃，一个月过去不仅热情不减，反而更加高涨。
自杀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兴趣爱好。无论多少次，“自杀”这种事都让人胆战心惊、深深后怕。竹下秋宁愿太宰将攻击性发泄在他身上，也不愿意看他伤害自己。
哪怕这是少年太宰和生活寻找和解的方式，自杀太极端了。
每次救下自杀未遂的太宰，竹下秋都闭紧嘴巴和他绝交一分钟，郑重表达他的气恼和不赞同。
可惜收效甚微。太宰不仅没被威胁到，反而开心地围观自闭的竹下秋。
有时，少年太宰还会对竹下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那是一种超然独立、不带感情的审视，包含着对不可名状的未来的推断和估测。他的目光冰冷、理性、置身事外，与竹下秋曾在爱人太宰那儿遭受过的冷漠有些不同。
竹下秋没有问他在想什么。
每当被少年以那样的目光凝视，竹下秋便回他一个柔软的笑。
不用过多久，太宰就会在他的笑容里败下阵来，回到正常的状态，然后转转眼珠子，报出一些奇怪的菜名来为难他，模样狡猾又神气。
他们的关系因太宰的示好而维持着微妙的和谐。
*
有天，太宰对正在看书的竹下秋说：“秋先生，我听说羊那边有些好玩的计划。”
“好玩？”
“对~他们居然和GSS联手了。”
“这样啊。应该对Mafia造不成什么影响吧？”
“当然。最有趣的是——羊的首领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现在羊的首领不就是中原中也吗？
竹下秋：“所以？”
“所以啊我向森先生请命，去清剿这两个废物组织了。”太宰邀请道，“秋先生一起么？”
竹下秋答应了。
*
一个月前背叛了港口黑手党的兰堂死于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之手后，遗体被港口黑手党示众一周，最后埋在了大海边山崖上的公共墓地里。
太宰带着一支全副武装的港黑部队来到这座山崖下面埋伏，森鸥外对他为组织做贡献的主动性感到欣慰，给他批了一支精锐部队。
既然建立了和港黑的合作关系，竹下秋和太宰行动时便不必待在虚无里。
太宰正试图劝竹下秋留在原地。
“我保证待在这里就能等到一场好戏，秋先生。”
“我走开一会儿也不碍事。”竹下秋坚持看戏要看全套，“我有虚无，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
“唉。”太宰耸耸肩，没办法了，“随你的便。”
真遗憾，看不到狼狈的中也了。
竹下秋朝太宰点头示意，随后发动虚无，飘到山崖上。
山崖之上是杂乱的公共墓地，墓地对面有一片树林。基于暗杀者的直觉，竹下秋发现里面藏了一窝武装人员。
恐怕这就是太宰要清剿的对象了，他想。
而这些人的目标另有其人。竹下秋的目光落到其中一块墓碑上坐着的少年——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身上的伤看起来也好了，竹下秋暗中点点头。
中原中也扫完墓后，迎面遇到一个银发的少年，他们交谈起来。
那人被中原中也称作“白濑”，是羊组织的成员之一，看起来和中原中也相熟，上来就对他道歉。
“正找你呢中也。我想向你道个歉，之前在电子游戏厅不是吵架了吗？那之后我反省了一下，觉得我们不能贪图自己方便就妨碍你想做的事。你那时候想捉住犯人，我们却说报复组织是最优先的……你是对的，太依赖你而不去想其他办法，是我们不好。”
中原中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通过这次事件我们清楚地意识到羊的问题究竟在哪里。”白濑笑道，“然后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了解决办法，你能过来听我说吗？”
“是吗。”
中原中也毫无防备地往前走去，边走边道，“是什么办法？如果你们决定了的话我会听的……”
白濑脸上的笑愈发真挚。
只要中原中也走近，他们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但是，他的计划注定破产了。
“咚”一声沉闷的撞击后，白濑头破血流地在原地倒下了，有人半蹲着踩在他背上，一柄雪白的短刀刀刃抵住他的咽喉。
若是白濑此时没有头晕眼花，定睛一看就会发现，这把短刀正是他别在后腰、准备用来杀死中原中也那把。
中原中也对这猝不及防的变故没有丝毫准备，惊愕出声：“秋先生？”
一时间不知道是出手还是不出手。
白濑在竹下秋脚下气若游丝：“……谁……”
竹下秋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年轻的中原先生怎么就那么缺心眼？对方演技烂成那样，恶意和杀气都扑一脸了，还当他是好朋友呢？
中原先生啊，但凡你长多个心眼，也不至于被太宰坑得那么惨。
还有这位白濑少年，匕首放得那么明显，直接在衣服里鼓了出来，竹下秋就是戳瞎自己双眼都没法看不见。
他总算想起太宰说的“好戏”是什么了——中原中也被羊背叛、狠狠捅了一刀（物理意义上）的戏码。
竹下秋叹了一口气。
“他要杀你，中也君。”
他一个肘击，把底下的人冒起的脑袋再度拍下去，让那张白净的脸镶嵌在泥土里。
然后语气温和地问中原中也：“你想怎么处理他？”
中原中也：“……”
第16章
“中也……救我！”白濑在竹下秋脚下凄惨地挣扎呼救。
中原中也不再犹豫，对竹下秋道：“放手。”
竹下秋没有动，定定地道：“他要杀你。”
“叫你放手就放手啊！”
中原中也脸上浮现几分怒气，没有再废话，身体微倾，一记强有力的飞踢甩了过来。
令竹下秋稍感欣慰的是，中原中也不算太忘恩负义，踢的方向是他的肩膀而不是脑袋。
竹下秋向后一跃，轻松避开他的攻击，同时松开了那个银发少年。
中原中也将鼻青脸肿的白濑从地上扶起来，白濑着急地解释道：“中也，你别信他的话，我才没有打算……”
“刀上有毒。”
竹下秋突然出声打断，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检查了一下匕首的刀刃，“从味道判断是老鼠药。”
中原中也：“……”
白濑：“……”
竹下秋：“请问这位少年，你为什么在和同伴见面时随身携带涂满老鼠药的匕首？”
“我、我用来防身不行吗！”
白濑急急争辩，转向他准备刺杀的羊之王，“中也，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个不要脸的偷袭者，他肯定是其他组织派来挑拨我们的……”
“……我知道。”中原中也沉声道。
竹下秋无奈地想，他要是出手，哪里只是小孩子家家似的挑拨这么简单。
“头好痛，肋骨好像也断了……中也你替我报仇吧！”白濑痛苦地叫嚷道。
中原中也看了无动于衷的竹下秋一眼，道：“我打不过他。”
白濑噎了一下：“怎么可能？”
“别管他了，先去医院检查吧。”
竹下秋没有阻拦，目送中原中也和突然冲出来的几个羊组织少年少女们将那个白濑送去医院。
“秋先生，好心办坏事了啊。”太宰溜溜达达地从后面转出来，感慨道。
“唉。”竹下秋轻轻叹气。
失算了，没想到中原中也年轻的时候这么固执、被蒙骗得这么深。
“倒也不是没有转机。”太宰意有所指，“羊那群人可是蠢到离谱。”
竹下秋总觉得他把中原中也也骂进去了。
“顺带一提，秋先生的善良出乎我的意料，你好像才和中也见过两面，就这样的路见不平见义勇为。”
“谬赞了。”
少年版上司多少要关照一下的嘛。
*
白濑的病房里。
“中也，那个偷袭我的人那样说，肯定是别有用心。”
“说多少遍，我知道了。”
“诶……我是啰嗦了点，还不是怕你受他蒙蔽。”
“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中原中也对白濑和其他“羊”的成员说，他看了看窗外，似乎急着离开。
“哦，好的，再见。”
他们纷纷对中原中也道别，白濑的声音里多少吞着几分不甘心。
中原中也恍若未闻，直直往外走。
等他出了医院大门，守在一楼的羊成员马上上楼通报：“他走了。”
“真的走了？”
“我亲眼看着他走出门口的。”
“白濑，杀掉中也的计划失败了，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再想办法除掉他呗。”少年的声音带着浮躁的焦虑和杀意，“中也一天不死，羊就不能按照我们的意愿发展下去，将会处处受他的掣肘。”
“没错。”
“还是要尽快找机会施行planB。”
“这一次没能用上GSS的部队，合作协议没有终止，下次我们还可以……”
*
与此同时，距离医院不远的某处。
“中也一天不死，羊就不能按照我们的意愿发展下去……”
从窃听器的音响中传出一个少年声音，其中的狠毒之意与刚才分别前听到的判若两人。
“感觉如何？‘羊之王’君？”
太宰问道。
在他面前的正是被竹下秋“绑架”来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一出医院，就被突然现身的竹下秋二话不说强行拉走。在中原中也暴起反抗前，等候已久的太宰治按下了窃听器的播放开关。
接着，“羊”的少年少女们在病房里的对话便一字不漏地被中原中也听进耳朵里。
“你们是怎么在那里放窃听器的？”
中原中也又惊又疑：“我刚才明明一直在……”
竹下秋：“这种细节不用在意。”
其实是太宰提前准备好了窃听器，借由他的虚无放在医院床底，操作非常简单。
竹下秋：“重点是，你相信了吗？”
中原中也：“相信什么？”
“他们要杀你。”竹下秋再度解释，不厌其烦又语重心长。
他过去作为暗杀者，经手过许多委托，发生在上下级间的种种背叛司空见惯，但恐怕年轻的中原中也第一次经历这种伤痛。
中原中也撇了撇嘴，眼神逃避，并不正面回答竹下秋的问题。
“多可怜的中也君！”太宰露出极其怜悯的眼神，“当首领当到这个份上，要是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哦，去当别人一条狗也不错，反正你看起来完全没有领导天分。”
“我有没有领导天分关你这混蛋什么事！”中原中也暴怒道。
太宰：“啊呀，要不是我带来了护短的秋先生，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吗？你对救命恩人的语气是不是应该更加感恩戴德感动涕零一点？”
中原中也：“放屁！你这家伙……”是个鬼的救命恩人！
“别吵了。”
竹下秋为了自己的理智着想，及时制止他们没完没了的争吵。
“太宰君。”略微谴责的眼神，“别说得太过分了。”
中原中也好歹刚被组织同伴背叛，不用那么急着往人家心上捅刀吧？
“哦对了。”太宰直接忽略竹下秋的提醒，手砸掌心恍然大悟道，“按照森先生的命令，我们这次会将那两个达成联盟的Mafia敌对势力剿灭干净——”
他边说着，中原中也看到一群配备精良武器的黑西装部队出现在他身后，以包围之势向医院的方向推进。
“秋先生也会协助我哦。”
太宰无辜地对中原中也微笑。
中原中也看了看他身后的港黑武装部队，又看了眼一旁的竹下秋，攥紧双拳，神情隐忍，不难猜出内心正在激烈斗争。
突然被太宰用作筹码威胁中原中也的竹下秋：……
没关系，我习惯了.jpg
*
竹下秋保持了沉默，没有揭穿太宰的语言骗局。
接下来的事便如竹下秋曾经见过的那样，中原中也以“不伤害羊成员”的条件作为交换，被太宰半强迫加入了港口黑手党。
他看起来不情不愿，但又好像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了。
竹下秋心想：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天生是磁铁的两极，既互相排斥，又互相吸引。
历史的车轮在他见证下再一次驶向同样的轨道，竹下秋站在碾痕上，倏然感到时光从身边呼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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