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逐笑了笑,吐出一口气:“我是为了我儿子,他遭受的太多了,他从小孤僻,不会交朋友,什么事都自己担着。虽然这么多年还是没绕过去,但至少......让他好过一点吧。”
康斯坦丁靠在床头看平板上的晚间新闻,他没戴眼镜,露出他传统俄罗斯人的深刻五官。康斯坦丁年纪不大,从他身上穿着的浴衣和手里的红酒就能看出来。
忽然床对面的墙上闪现出莫洛斯的投影,把房间笼罩在蓝光中。康斯坦丁放下酒杯坐起身子,莫洛斯的声音开始播报:“先生,顾州先生希望与您联系。”
康斯坦丁知道顾州,因为那是燕城监狱的监狱长。他很快地让莫洛斯接通电话,靠在耳边说:“顾先生,很高兴能与您联系,近来还好吗?”
“我很好,康斯坦丁先生。”顾州坐在飞机驾驶舱中看着冰冻的贝加尔湖,“我是来抓捕中国逃犯的,先生,有所冒犯,还请海涵。”
康斯坦丁点头:“我听到了这个消息,顾先生,不过逃犯竟然藏身于我的基地中,这令我很震惊。请问您要找的人是谁?”
“唐霁。”
莫洛斯的投影中立刻拉下有关唐霁的档案,他的照片也挂在最上头,任谁都不会认错。康斯坦丁看了一眼,让莫洛斯调出监控。
唐霁此时正在房中调酒,宋尘坐在一边看他,朗姆酒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忽地唐霁的对讲机响了,他接起来,一边把冰块加进酒杯里,晃了晃,碰壁铛锒响。
“收到。”
唐霁很简短地回答了话,他把对讲机卡在衣襟上,再稳稳地把酒杯放下,靠着枪,在枪管上投下彩色的倒影。他走到一边去掀起风衣丢到宋尘脑袋上,说:“打起精神,干活了。”
“干什么活?”宋尘不知所以,唐霁已经提来了黑箱子,扯过他的手扣住箱子手柄。
“外面有人来了,”唐霁说,他看看窗框,和墙上早就安置好的警报器,“来抓我的。你拿着这个箱子先走,记住,走我跟你说的那条路,一直走到地面上!枪在这里,遇到有人打你你就杀,别的不用管。”
宋尘把枪卡进腰带,抓着唐霁的手问:“外面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打我?妈的是不是你那些仇家来了?操!”
“不关你事,想逃命就按我说的做。好了,现在就走出去吧,你这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的。”唐霁把宋尘推到门口,“年后就要转正的实习生。”
康斯坦丁喝了一口红酒,看着监控屏幕对顾州说:“唐霁在A-4区306,看,他现在已经离开了房间。”
莫洛斯把监控转接给了顾州,顾州在电子屏幕上看到提着箱子的箱子男人关上门,往走廊东头走去了。他回头指挥武装人员进入地下通道,把腰后的枪抽出来,卡在手背上。
宋尘在第一个走廊转角处遇到了顾州的人,唐霁在房间中穿上风衣,就听到外面传来枪响,是宋尘的枪响。唐霁站在紧闭的门后,手抄到风衣底下握住枪柄。
整个基地已经在康斯坦丁的命令下清空了无关人等,空旷的走廊中只剩下战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松软的地毯中早就埋下了唐霁撒好的爆破珠子,在一定的重压下,这些珠子就会被踩破。
安在走廊角落里的压感器开始发光,唐霁房中的警报灯大亮,他一肘击碎了灯罩,拔出枪上膛,抬手对准门板。
顾州带人到门外,他看了眼手上的显示屏。四个人把他围住,枪口对外,顾州打手势命令两名队员强行破门。门板破碎的一瞬间,内外同时响起枪声,唐霁以门板为盾,挡住了一轮攻击。
两名队员冲进房内,外面的队员呈战术防御姿势,同时把控了出口。烟雾很大,估计唐霁使用了烟雾弹,房间内部看不清楚。
枪战很激烈地进行,房间内部被打得稀烂,鸭绒被子翻出了芯,唐霁一把扯过去,鹅毛漫天飞舞。混战中,只有那杯调好的酒安然无恙,在灰蒙蒙的烟尘中透出明亮的彩色。
顾州最后进入房间,虽然抓逃犯不是抓恐怖分子,要留活命,但恐怕不让唐霁吃点枪子是绑不到人。
房间里异常安静。唐霁已经杀掉了不少人,尸体横列在地板上,破碎的桌椅床板横七竖八。烟雾中一切都很模糊,顾州小心地前进,枪上的红外线像蛛网。
桌上那杯彩色的鸡尾酒吸引了他的注意,当他站在桌子旁边看那杯酒时,身后忽然暴起一个高大的身影,顾州猛地回身抬腿横劈,掣肘朝唐霁的面门击去。
这一腿踢掉了唐霁手里的枪,唐霁弯下腰躲过顾州的攻击,从靴子里抽出闪光的匕首。顾州翻起身子躲避匕首的刀刃,在空中朝唐霁开枪,一连七发,在地板上打出一串弹孔。
顾州的腰后有切刀,这是他常备的武器。切刀一抽出,房间中霎时被寒芒照亮,冷兵器相击的声音嗡嗡似龙吟,刀弧像银钩。
他们开始搏斗,顾州的身手并不比唐霁差,顾州的速度很快,刀弧几乎看不清形状,他的刀法老师是日本人。他用切刀在唐霁大腿上划了一道,血水四洒。
但很快他就惊奇地发现,唐霁身上所有被他砍出的伤口,都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而且他的眼睛,呈现夜间野兽的那种发光色。
PHR17塑造的强大肌肉愈合能力,这显然超出了人类机能的范畴,接近于不死。
顾州几次想通过对讲机通知队员,但唐霁每次都看准了时机妨碍他通话。顾州的嘴角被打裂了,他抹开血迹,回身挥刀劈砍,同时矮下身子去扫唐霁的腿。
唐霁转过身子避开,顾州在千钧一发之际通知队员赶往这里,而当他刚喊完最后一句话时,脖子上猛地被扎进了什么东西,然后一股液体瞬间进入血液中。
顾州被唐霁摔在地上,他瞥眼看到唐霁手里拿着针管,里面的液体是彩色的——竟然是那杯酒!
匕首刚要扎下来,顾州猛地一翻身避开,但大脑突然像遭到重击似的剧痛起来,他听到心脏激烈泵动的声音,眼前出现重影,而且整个世界都在变慢,像在放慢动作电影。
原来唐霁在酒里融了毒品,让人对时间的认知降低。他的这杯酒,放的位置很巧妙,就好像是特意为顾州准备的一样。
外面忽然响起枪声,唐霁不得不仄身躲避,他在倒塌的碎物掩护下破出窗户,拉着窗框上早已安好的滑轮索一跃而下,踢碎下一层楼的走廊玻璃跳进去,从放满冰块的柜子里抽出早先藏好的两柄枪,强大的火力立刻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一名队员冲进房间,看到倒在地上的顾州,抽出稀释剂注射进顾州的静脉,“慢动作”药效这才得以减缓。
外面还在继续追杀,宋尘提着箱子按照预定的路线进入电梯,按下了楼层按钮。唐霁看到尚且不明状况的人上了另一辆电梯,他用枪轰塌走廊——他的枪里居然会有高爆弹。
唐霁跳进了电梯窖井,翻身进入正在上升的电梯内部,用三秒钟的时间杀掉了里面所有的人,血喷到了电梯壁上,外面等着射杀唐霁的人只能看到电梯中同伴的尸体。
战斗持续到地面,宋尘刷开门禁来到暴风肆虐的地面上,他身上的温度很快就被剥夺干净了。顾州率领外部等候的人员展开围攻,混战中,宋尘开来那辆吉普车,唐霁跳了上去。
“小东西,干得不错。”唐霁不咸不淡地夸一句,咬掉弹匣换上,撑开顶盖架起高射炮和重机枪。
宋尘开车在雪地里横冲直撞,大片的雪尘被轮子翻起来,宁静的雪原上顿时一片狼藉,雪尘给了他们很好的屏障。
唐霁对着天上的飞机开炮,飞机倾泻下子弹打在吉普车上,弹孔很快密布车身。宋尘巧妙地变换车道来躲避炮弹,雪地上屡屡爆炸,风窗玻璃上全是雪沫,雨刮器断掉了一根。
顾州乘坐飞机上升,三架直升机对准了往西方公路飞奔的吉普车,顾州很快地命令开炮,这时唐霁调整发射器角度,两边的炮弹撞在一起,在半空中发出轰然巨响。
吉普车的车轴被打断了一根,开得有些颠簸,飞机上打下来的子弹射穿了玻璃,宋尘的左肩被打穿了,唐霁也中了弹,枪伤不能很快愈合。
就在唐霁准备带着宋尘一块跳车的时候,空中忽然传来另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团火焰从天上降下,翻滚着砸进不远处的树林里,竟然是一架飞机被击落了。
顾州的打击火力很快从唐霁车上移开,头顶的天穹中不断轰响,很明显是空中对抗。唐霁转过瞭望镜,看到天上不知何时飞来另一拨飞机,机身没有任何标识。
两边展开猛烈的攻击,顾州发现自己被围困了,他的飞机已经开始起火。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精准配合,而且对顾州的战术了如指掌。
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所有的战术他们都有破解的方法?简直......就像是自己带出来的手下一样。
紧接着,顾州发现了更骇人的事情——这些半路杀出的敌人,似乎他们的目标只是自己,所有的炮管都对着自己轰炸,而其于几架飞机反而显得很安全。
宋尘左肩被打穿,全身还有好几处骨折,开车的方向盘都拿不稳,但他一直咬牙忍住剧痛,用最快的速度逃离战场。他们往西方奔驰,目的地是赤塔。
唐霁看离得远了一些,宋尘此时嘴唇一阵一阵发白。他把宋尘扯开,换下他的驾驶位,把医药箱丢给他叫他自己先上点药。
突然疾驰的车辆离地而起,唐霁向上看,才发现是一架飞机把他们的车吊起来,正在不断往上升。舱门打开,飞行员朝他们大喊:“快上来!快!来不及了!”
唐霁捞起宋尘,先把他送上去,宋尘手里还一直抱着那个黑箱子。高空的狂风吹得人无法呼吸,唐霁死死攀住锁链,把另一个箱子甩上去,纵身翻进机舱内。
飞机的抓索一下子弹开,吉普车落下去,像一块陨石,轰然砸进林中,溅起大团的雪尘。
与此同时,顾州的飞机被击中了尾翼,整个机身瞬间失去平衡,笔直的往下坠落。顾州解开安全扣准备跳伞,回头却看见机舱中还有两个人。
一个受伤了,炸断了腿,降落伞包已经被划得稀烂。另一个是他朋友,抱着受伤的伙伴,泪流满面。
顾州卸下伞包冲过去,外面扑进来的大风中他根本听不清自己喊了什么话,他只记得自己把降落伞安在伤员背上,然后把他们推下了飞机,霎时,硝烟中开出两朵花。
此时又一枚导弹打过来,顾州扳住驾驶杆,踏下制动器,断掉尾翼的飞机在急剧的减速和惯性作用下猛地偏斜了一个垂直角度,然后和导弹一同扎进深厚的雪里。
飞机在着地的一瞬间就爆炸了,因为油箱已经裂开,火势极其迅猛。导弹也在离坠机十几米的地方炸出了一个深坑,一时间,钢铁碎片、火光、尘沙、大雪,一并冲上了天空。
雪原因为这一声巨响而沉寂。
第97章 寤寐难忘
飞机贴着低空徘徊,发出轰隆的噪音。冰川正在往下滑移,大片的森林被拦腰截断,不远处的贝加尔湖已经把湖岸都冻在一起,坚硬得像铁打的鼎炉。
雪尘渐渐落下去,迷蒙之中看到冲天的金色的火焰,炙烤着周围的雪被,很快就化成了水,汪汪地聚成了河流。碎裂的钢板深深插/进雪原中,其中一块上飞溅着瓢泼的鲜血。
林仪风搭着手站在机舱中,助手从后面给他披上大衣。他俯瞰地面长久地静默,绷紧的嘴角看不出悲喜,盘桓了一阵之后他命令飞机降落。
外面北风绕着山林奔走咆哮,一只夜枭逆着大风上行,林仪风搭着舷梯走下来,踏上松软的雪地。他望着前方的烈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化作烟雾散进冰冷的空气中。
“你们检查一下周边,不用跟着我。”林仪风抬手对武装的士兵说,他裹紧大衣,看了看西边的天空,那一片天很空旷,然后只身绕过残骸走进火光。
他在那块溅满了鲜血的钢板下停步,抬头辩认一番,这应该是机翼。深入雪地数米,林仪风可以想象,这么深的雪地下方埋着谁的尸体,他一定是被机翼扎穿的。
很快就把谁的死亡抛在脑后,林仪风不动声色地瞟一眼正在工作的士兵们,独自踽踽徘徊。忽然脚下踩到什么小巧的硬物,他踢开雪,弯腰捡起来。
是一部传呼机,没有被损坏,上面显示正在向外通话,等待对方接听。
林仪风回头看了一眼溅血的钢板。
中国西安,三叠正把葫芦鸡从厨房里端出来。他多年没有回家,故居没什么变化,只有家中父母都老去了不少。院中有一口古井,据说下面养着井龙王,冬暖夏凉,三九不冻。
饭厅里点着灯,宾客来了三两,对酒谈笑很是热闹。西安下了雪,窗户上蒙着一层雾潞,光晕都醉醺醺的。三叠擦干净手到院子里去洗刷祭祀的用品,冷风打头,他拉紧围巾。
忽然一种寂寞涌上心头,三叠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情感,只感觉没来由地想哭,却找不到缘由。
他看了看落雪的天,大概是天气太冷了,风吹着眼睛酸疼,有点想念顾州的怀抱。
等会儿一定要给顾州打个电话,三叠想,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忙碌,没顾上聊写衷肠。
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三叠停下手上的活,翘着手指摸出手机来看,显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码。他以为是骚扰电话,没理,满手是油腻不好动作,放回衣兜等它自己挂断。
铃声一直在响,在寂静的西安的夜晚显得单调而冗长。
里头的二叔似是听见了,打开窗探出头来招呼:“乖娃,是不是你手机一直响起的?”
三叠晃晃手说他省得,上去帮年迈的二叔关好窗户。他捧着手机看,手因为泡着热水泡红了。铃声不知疲倦似的震个不停,起码有两分钟了,哪有振铃振这么长时间的。
忽地一阵冷风灌进衣领,三叠打了个激灵。猛然想起顾州曾对他说,如果有陌生号码打进来,记得要接。
那一瞬间他觉得心脏被捏紧了,有种窒息的感觉。三秒过后,三叠按下接听键,靠在耳朵旁听。
他没出声,因为不知对方身份,贸然说话容易暴露自己。他站在那口古井旁等对面说话,然而话筒中一片死寂,甚至比自家的院子还要冷清。
手机上显示电话没有挂断,正在通话中,信号良好。
沉默了数十秒,三叠试探性地压低声音说:“喂?”
那边一下子挂断了,手机中只剩下一串忙音。三叠皱着眉看屏幕,屏幕上显示着时间,正在迅速又缓慢地流逝。
院中更冷了,泡着祭品的盆子还放在枯树下,热水凉了大半,一只用松枝烤得油光的鸡翻着肚子。门庭前左边一棵细长的枣树,右边一座矮墩的石虎,是祥瑞的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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