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峦拿相片刮陈巍的脸:“吃白米饭啊,还能吃什么?你也想长高吗?”
“嘿,谁不想长高!”陈巍快活得心花怒放,“别看我因为身高被七哥他们吊打,但我还年轻着呢,还会慢慢成长的!”
他的脸庞上确实洋溢着一种年轻的情感,一看就前途无量。他为人宽厚大度、侠义心肠,最是容不得用心险恶和吝啬狭隘的宵小之辈。何峦看着他,就觉得自己正受到鼓舞,在这世上像陈巍这样坦坦荡荡的人可不多了。何峦这样想着,拍了拍膝盖,去拿来了父亲留下的那件军装,摊开来端详着。
“你在想什么?”陈巍凑过去说,用手摸了摸衣服内侧那块奇怪的地方。
何峦犹豫了一下,说:“我还是很好奇里面究竟缝着什么东西,会不会是一封信?还是电报?”
“我怎么感觉自己生活在电影中。”陈巍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要不我们拆开来看看吧?算不算冒犯您的父亲?”
雨声加深了寂静,何峦未作他言,深思熟虑后他点了点头。两人的心脏不约而同地剧烈跳动起来,仿佛即将看到一个惊世秘密。何峦把军装铺开在桌板上,死者为大,对着衣服恭恭敬敬拜了几拜,才拿出剪子来拆线。
针脚缝得相当细密,陈巍打着手电筒,何峦对着亮光剪了几下,银线纹丝未动。再用了些力之后,剪子竟然被崩了一个口。何峦停下了动作,拉起内衬细看:“剪不开,这不是用线缝的。”
陈巍抖开衣服,打着手电筒仔细照下去,只见银线与内衬缝得严丝合缝,方方正正。陈巍眯起眼睛看那些古怪的细线,却发现它们呈半透明状。
第37章 沼泽危机
“好奇怪的线。”陈巍说,他拉开桌前的椅子想坐下来好好思考,何峦细心地将他扶进了座椅里,“你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何峦俯身往前挪了点距离,挨在陈巍肩旁。屋里的大灯敞亮地照耀着,手电筒的光又亮得刺眼,何峦被刺得眼眶湿润起来,他抬手揩了下眼角。衣服在桌面上摊开着,何峦把手指放上去去摸了摸,细线硬得宛如钢丝,一摸就知道这不会是什么容易对付的角色。随后他再去看了看银线的材料,只见它呈现浑浊的半透明状,何峦是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有古怪。
陈巍翘着嘴巴冥思苦想,拿着剪刀屁股用尖头戳了戳细线试探,一边快速地联想着这里头究竟会有个什么好故事。陈巍最喜欢故事。硬梆梆的细线让剪刀都拿它没辙,陈巍只得丧气地把剪刀扔在一边,撑着下巴撇起嘴问道:“咱们遇到难题了。你是维修部的,见多识广,有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这跟我是哪个部门的有什么关系?”
“这怎么会没关系呢?维修部是时间局里知识面最广、人才最多的地方了,你们要研究世界上各种各样的物质,什么奇特、怪异的东西没见过?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何峦笑了起来,伸开手臂撑在桌子边缘,望着陈巍故意笑话道:“你这话究竟是在夸我呢,还是在讽刺我呢?”
陈巍冲他眨了眨眼睛,随后装模作样地用肩膀撞了撞他,说:“哪有你这样曲解人家好意的,我从不揭人短、从不谈人私。有情就直露,有话就直说,你看我像是那种阴阳怪气的人吗?”
他们说着便愉快地看着对方,然后都望着对方的眼睛笑了。何峦唇角上有一颗褐色的小痣,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那颗痣就十分招人眼球、惹人迷恋。他们打歪话题说笑了一阵,重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衣服上,何峦说:“我见过透明钢丝,是PVC材料的,要用专门的槽剪才能剪开。现在装备部正在研制硬度韧度更好的钢丝,我还去看过他们做实验。”
他这么一说,立刻让陈巍机灵的脑袋找到了把柄,他毫不掩饰地眉飞色舞起来:“就这么干。我们应该把这些东西交到时间局去,你们的实验室就像个米奇妙妙屋,还怕会找不到办法?况且你已经休假很久了,再不回去你的手艺可就没有用武之地了,最重要的是我可就申请换室友了!”
何峦直起身,伸手在陈巍脑门上弹一下:“我看你吃吃喝喝挺会生活的,这会儿怎么突然没出息了?你是一个人过不了日子还是另有隐情?非要有人跟你住才高兴?”
“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套房太不划算了,而且空空荡荡有什么意思?说话的人都没有,一到晚上就阴气森森,怪吓人的。你回去了我就请你吃好的喝好的,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陈巍拍了拍他,何峦就算拒绝也没有余地了,不过他本就没想要拒绝。何峦没有立刻松口,他装作思考的样子收拾起桌上的资料册来,陈巍就殷切地抬头盯着他看。看了会儿之后何峦被他弄得有点受不住,随手拿一张帕子盖在陈巍脸上,把他的眼睛盖住了:“好了,有谁说过不回时间局去吗?快让开,让我把这衣服收拾好,明儿一块带走就是。”
柔软的巾帕盖在皮肤上滑滑凉凉的,陈巍喜欢这种感觉,故而没把它扯下来,就这样让它盖着。陈巍撑着两只手,咧开嘴笑起来:“这下我就放心了。”
旧军装被何峦按原样叠好,装进了金属箱里。他最后确认了一遍箱子里没有藏其他东西,然后将其锁住,搁在椅座上,等着明早把它带走。陈巍已经铺好了床铺,原本何峦提议一人一床被子,陈巍如临大敌,慌慌张张地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抢被子之后,何峦才放过了他。
睡前,何峦拿了两张膏药来,脱掉上衣在镜子前照了照,回头喊陈巍来帮忙:“你来帮我贴一下行不行?”
“当然。”陈巍接过药片就撕开了,“你为什么要贴这个?身上那里伤到了?”
何峦扳着自己的身子给陈巍指了指:“颈椎和肩膀。老早就有这个毛病了,有时候痛得很轻,有时候又痛得厉害。”
双肩均贴有膏药,陈巍站在他背后帮他把旧膏药揭了下来扔进垃圾桶里,一边给他揉了揉骨肉:“是平时伏案的时间太长了才导致的吗?脊椎和腰有没有问题?”
“你轻点儿,按得太疼了。”何峦拍了拍陈巍的手指,示意他放轻些力度,“我想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平时在局里一连十几个小时埋头于实验室,又或者长时间坐在电脑前工作。腰没事。”
陈巍笑了笑,又帮何峦活动了一下肩颈,说:“现在感觉好点了没有?你得时常活动活动这几个部位,别让它发僵了。没事的时候可以来执行部的训练场找我,我们的训练强度可太大了。”
按摩完之后陈巍才把新膏药贴了上去,房间里弥漫着中药清新的苦香味,陈巍甚至凑近了些多闻了几下那个味道。何峦觉得肩上轻松了点,便把衣服穿上,说:“你这双手是不是学过推拿功夫?”
“那倒没有,我学过格斗场上的功夫、擒拿术、铜头铁腿,就是没有推拿功夫。”
“那你可是无师自通了,我的肩膀被你这么一按,就感觉浑身通畅,没有哪里不痛快了。”何峦掩上衣柜的门,坐上床铺掀起被子盖住自己,“快点上床,到睡觉时间了。”
陈巍笑嘻嘻地在他外边躺下来,两人躺好后就关了灯。陈巍拉着被子扭头看了看旁边的何峦,问他:“之前住在局里的时候,你通常要半夜才从外面回来,现在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何峦说:“现在又不是在时间局里,又不用做那些没完没了的实验、写无穷无尽的报告。你以为我想每天大半夜才回家吗?我也想休息,也想早点睡。”
之后他们没有再说话,但都没有睡着。何峦过了会儿后侧过身去面对着墙壁,陈巍则始终平躺着,睁着双眼注视着天花板上白生生的顶灯。
“说心里话,你觉得亦山会开签售会吗?”陈巍突然凑过去问,手搭着何峦肩膀,下巴卡在他的颈窝里,“我想搞一本签名书放在书架上。”
何峦正背对着陈巍思忖自己的事,听他这么一说,身子颤了一下。何峦的眼睛盯着墙上一个斑点,半晌之后才回答:“可能吧,要是他开了我也去,你去不了的话我就叫他多签一本送你。”
这下陈巍心里舒服了,他乐滋滋地躺了回去,说:“果然还是你最好。你放心,等真有这么一天,我准不会忘记把你叫上的。”
“睡了,明天早点起。”何峦悄悄地笑了笑,缩起腿顶了陈巍一脚,叫他安分点。
*
“前面是个不算太深的沼泽湖,中间有个湖心岛,我们就先到那岛上去。到时候你撑着竹杖过去,走路之前一定得探探水底,挑硬实的地方下足。不然一不小心就会陷下去,捞都捞不上来!”季垚跳下一块嶙峋的怪石,走到石头下边去用枪杆扒开堆积的残枝败叶,紧接着下边就露出了一个隐秘的雪洞。季垚去雪洞里抽扯了几下,抱出三根被磨得油亮、上了一层棕釉的竹杖来。
符衷分得了一根竹杖,将其扽在雪地里,一下便能嵌很深,看起来稳当、结实。三人走出密林,来到前方空旷开朗的地带,这儿正是沼泽的边缘,脚下的泥土已变得湿稀松软。符衷闻到了水的腥气,正和松针的清香一同朝他们袭来。沼泽里水光瑟瑟,东一滩西一滩的水迹让人分不清哪儿是可以踏足的地方。这幽暗的深山丛林是狙击手最喜欢的地方。
魏山华用夜视望远镜观察了四周的状况,确认安全后让所有人绑好防水带,紧接着他就身先士卒地抬起了竹杖滑进黑水中。水深只到魏山华胸口往下些的地方,他站在岸边左右试探一番,才分水前行。这是西伯利亚森林里常见的沼泽地,下面全是腐土烂泥,不踩对地方走不了几米就得陷进去,浑水瞬息之间就能没顶。
季垚拍掉竹杖上的雪,下水之后回身递手给符衷。符衷不明白他的意思,季垚说:“你没来过这里,水下很危险。你拉着我的手,我带你走会好点。”
此时魏山华已经走出去大半,回头招呼了他们两句。符衷把手搭进季垚手心,紧紧扣住了之后才与他一同走入冒着气泡的水潭里。季垚用绳子在自己身上打个结,另一端绑在符衷腰上。
“等会儿你挨着我,别离太远,我走哪里你就走哪里,也别让绳子松了或断了。”季垚撑竹杖往下扎了扎,然后慢慢前挪,“如果觉得脚下不利索你就搂我的腰,我会帮你。”
他一边细致地嘱咐着,一边拨开面前越来越深的潭水往湖心深处前进。符衷始终跟在他旁边,寸步不离。潭面有些地方结了冰,符衷用竹竿敲开,给季垚开路。他们沉默不语地并肩而行,拨开漂浮在水面上的一丛丛死去的植物和脏兮兮的雪堆,冷冰冰的水腥气让水面漂浮着一缕缕白雾,仿佛是什么能致人死地的毒气。
高峭的苍穹用一种威严的相貌俯瞰着大地,像在谛视着什么人深情的双眸。沼泽内外榛莽丛生,黑黝黝的湖泊仿佛深邃无底,越往深处走便越觉得阴森可怖,就连气泡都变得匪夷所思起来。
他们身后的水潭忽地咕噜噜往上冒起了水泡,紧接着有什么生物的尾巴翘出水面,随后悄无声息地潜没到水下去了。符衷感觉腰际的潭水猛地一沉,不远处的冰层下出现了一个漩涡。
季垚撑起竹杖正要踏出下一步,却被符衷拦腰搂住,他忙回头去照看,伸手拉住符衷手臂急问道:“你怎么了?是脚卡住了吗?”
“没有,长官,不是这个事。”符衷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偏头挨近季垚耳朵上的传声器说,“水里有大鱼,不知道性格是暴躁的还是温顺的,我们小心些。”
就算是说着这样的话,符衷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季垚听了之后立刻绷紧了神经,他迅速判断了情势,紧握着手中的竹杖,与符衷分开了些:“我们先继续往前走,做好战斗准备。”
风徐徐缓缓地吹了过来,好似是从水里吹上来的。魏山华走在前头,湖心岛已经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了。季垚继续前行,这次他加快了速度。符衷负责警戒,他把枪抱住,对准水面上的一堆堆高高低低、模模糊糊的雪团,目光透过那些草丛、树枝搜寻着藏匿在缕缕白雾中的古怪黑影。
忽然身后传来巨大的水花声,散发着难闻臭气的潭水迎头打来。符衷骤然转过身,一股浓重的鱼腥味令他的心肺肚肠都搅在了一起,险些就要背过气去。符衷率先挡在了季垚前面,一个巨大的黑影猛地从水里升起来,符衷尚未判断出那是什么东西,他已经瞄准了目标开始射击了。接二连三的爆破声把松枝上的雪沫震落了,震起了急遽的水浪,闹得静谧的森林躁动不安起来。
魏山华刚登上湖心岛就听见身后响起了激烈的枪响,忙回头在对讲机里喊道:“三土,你们怎么回事?有什么人袭击?”
他边喊话边滚倒在枯草丛中卧倒,堆起积雪遮住自己的身子,架起机枪伸出草丛,对准了季垚身后翻搅的浪花。
“是水里的大型食肉鱼类,种类不明,生物识别器未查询到结果,数量大概在2到3只。鱼类攻击性很强,我们马上登岸!”
“收到,请尽快上岸,那鱼不敢上陆地。”魏山华说,“我已经盯住它了,我掩护你们!快点到岛上来!注意脚下!”
季垚拽紧腰间的绳子,面对着符衷紧贴住他的身躯,抱住他的背,身体顶着他往前走。枪声离得很近,震耳欲聋,仿佛一下就把季垚的耳膜给震裂了。季垚忍住噪声,靠着符衷的耳朵大声喊道:“继续朝目标扫射,不要停!我的武器袋里有枪,子弹打完了就换!”
话音刚落,更大的一个浪头打了下来,砸在季垚强壮的肩背上。周围的冰层转眼间就碎成了齑粉,符衷打开那些冒着泥腥气的水草,抱住季垚的脖子,透过玻璃罩与他对视着。
“看我干什么,你这个不专心的混蛋!看后面!”季垚用沉甸甸的竹杖敲了符衷一把,“别管我,你只管跟着我的步子往后退,一边开枪就行!”
魏山华在准镜里看到一个庞大的黑影,装上爆破弹头后设置好弹道,马上扣下了扳机。视野里的黑影被炸开了半边,粘稠的血块噼噼啪啪打下来,让符衷的头盔糊满鲜血,像个血淋淋灯笼。
一击之后,那黑影沉进水里不见了,此时季垚里湖心岛还有十几米。符衷抱住他的腰不放,随着他的步子后退,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他们还从没有过这样惊心动魄、身体相触的时刻。湖面突然安静下来了,魏山华提醒他们不要松懈、尽快上岸,自己则用目光冷冽地扫视着湖面,刚发射过爆破弹的枪口正升起袅袅的烟。
蓦然,两条怪鱼从旁边露出身子,接着再迅速沉进水底从下面攻击,张开长满了利牙的巨嘴就要咬过去。符衷换了两杆乌兹冲锋枪往水下射击,季垚忽地停住脚,将竹杖抽出来往侧方掷去。水淋淋的竹杖猛一入水,便像被定住了一般停在水里,而在它周围则滚滚地冒出了血浆,这些血浆像是活的,将他们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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