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唐含已经不在床上了。江黛穿好衣服出门,就听到一阵“笃笃笃”的切菜声。菜板就架在堂屋的桌上,唐爸和秦屿一人一把菜刀,正在将堆成小山的肉切成片。
“这是要做什么?”江黛有些疑惑地问。
唐妈在另一
边用盆装肉片,一边说,“这是存在冰箱里的瘦肉,现在不是停电了吗?这些肉放不久了,得赶紧处理一下。”
“这么多,要怎么处理?”
“这两天吃掉一些,再炸一点油辣子,浸在油里就不怕坏掉了。剩下的,唐含说做点肉松,这个我不会,让她自己折腾吧。”唐妈说,“这样算下来,这点肉也不多。”
正说着话,就见唐含拿了一个不锈钢的盆过来,装了半盆肉片,然后倒上料酒、醋,辣椒,花椒等调料拌匀腌制。
看到江黛,也装作没看到。
江黛猜她还在生气,就走过去问,“你拌这个做什么?”
当着其他人的面,唐含也没给她脸色看,头也不抬地道,“雨停了,晚上烧炭,在院子里弄个烧烤。就是可惜地里好多菜都还没长起来,能烤的不多。”
“吃肉还堵不住你的嘴?”唐妈瞥她。
唐含立刻闭嘴,转头去指挥切肉的秦屿,“做猪肉松的肉切小块一点。”
又听唐妈说,“唐含,你先去把辣椒炒一下,舂成辣椒粉,待会儿做油辣子要用的。”
唐含只好端着自己的腌肉去了火炉边。
炉火烧得正旺,她添了煤粉,把火盖小了一些,才提着篮子去拿辣椒。长长的辣椒剪成指节长的段,要放在锅里用小火炒到干脆,为了避免糊锅,不但要放一点油和盐,还要不停翻炒,是个非常考验人耐心的活儿。
切了那么多肉,油辣子当然也不能太少,唐含装了满满一篮子下来,还没剪到一半,锅就装满了,只好先把这些炒干。
江黛洗过脸和手,走过来接手了剪辣椒段的活儿,让她去炒辣椒。
“你别坐这里了,待会儿炒出辣味来很呛人的。”唐含见她在旁边坐下,就道。
江黛这才抬头看她,“不生气了?”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唐含假装无事发生。
江黛也不深究,笑着拿了一只小簸箕,端到门口去剪辣椒段。
唐含果然没有唬她,辣椒炒出来的味道十分呛人,甚至还有点熏眼睛。江黛默默往外坐了一点,让出通风的地方,又问她,“你不觉得难受吗?要不要弄个口罩什么的?”
“没事。”唐含鼻头都辣红了,一边打喷嚏一边说,“你帮我把窗户打开,透透风就好了。”
等到一锅辣椒炒好,不单是屋子里,就连院子里也是一股呛鼻的辣味。唐含把石碓搬出来放在院子里,再将炒好的辣椒段倒进碓窝里,将一根铁杵递给江黛,换走了她手里的簸箕。
舂辣椒反而没有炒的时候那么呛人了。
或者说,当又脆又干的辣椒段被舂捣时,弥漫出来的并不是辣,而是一种很特别的香味,吃辣椒的时候反而很难吃到这种香,大概也只有在舂捣的这一刻,才能闻到吧。
辣椒舂好,堂屋那边的肉也切得差不多了。
唐妈端着切好的半盆肉丁过来,先洗了锅,然后就直接到了半锅菜籽油下去,等油烧热了,再下葱蒜花椒等香料下去,炸出香味便捞出来丢掉,只留下油,最后才下肉丁,用小火慢炸,等肉丁里的水分差不多干了,唐妈又将冰箱里翻出来的最后一把花生丢下去一起炸。
等到头丁和花生都脆了,便将油锅端下来,放入辣椒搅拌均匀,利用余温将辣椒也炸成金黄色,一锅油辣椒就做好了。
唐妈找了一个带盖的大搪瓷碗将油辣子装好,留着以后吃面条用。
其实唐妈本来还想往油辣椒里放点豆豉,但看江黛十分抗拒这个味道,就算了。
她刷了锅,往火上一放,对唐含道,“拿去,都交给你了,你那个肉松要怎么做,自己动手。我去菜园里看看有什么菜能吃的,摘一点回来晚上烧烤的时候搭配着吃。”
唐含接过锅,往里加上水。
她其实也是头一回做肉松,只是以前在微博上看美食视频的时候看过别人做,大致记得过程而已。现在连百度也没法百度,只好自己估摸着来。
先把肉焯水,去掉腥味和血水,然后再用清水煮上半小时左右,煮得软烂了,再用擀面杖擀碎。
唐家地处西南,很少做面食,家里也没有擀面杖这种配置。不过这难不倒唐含,她到门口选了一根粗细合适,个头均匀的木柴,砍下其中一截,削掉树皮,一个简易擀面杖就做好了。
擀碎了的肉,再回锅慢慢炒干水分。之后便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把肉撕碎成肉松。
唐含掏出一次性手套,自觉地给江黛递了一
双,“来帮个忙。”
小泽闻香而来,不怕烫地表示自己也要帮忙,唐含便欣然也给了他一双手套,三个人一起忙活了半天,直到唐妈从菜园里回来了,才堪堪弄好。
这个肉松,还要回锅再用小火炒一会儿,最后烘干水分,然后密封装进玻璃瓶里。
唐妈看她都弄好了,才问,“你这东西做完了,要怎么吃?”
这可就把唐含问住了,她就记得肉松面包,但是自家也不做面包呀!对了,寿司里好像也有放,那就……“包饭团吃?”
然而他们这里也没有吃饭团的习惯。
唐含小时候吃的饭团,是在蒸米饭之前,煮到断生的米捞出来控水时,捏上一个饭团给等不及想吃的孩子,因为要蒸出粒粒分明的米饭,所以这时候还有点夹生,要放在火上烤一下,将外皮烤得金黄再吃。
至于里面,是不兴包东西的。
兴往里包东西的是糯米饭,这个吃法倒也没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是家里的糯米过年的时候就已经用完了。
“煮粥,蒸鸡蛋,做汤什么的都可以,”江黛见她词穷,便在一边替她找补,“当成调料来用就行了。”
“对。”唐含将玻璃瓶的盖子盖上,看看天色,觉得晚饭也可以准备起来了,就问唐妈,“你摘了什么菜?”
“你去看嘛。”唐妈坐着不动,卖关子。
唐含就走去翻了一下篮子,见里面除了菜园里那几样蔬菜,居然还有几个茄子,一把韭菜,不由又惊又喜,“我们家的茄子不是才刚开花吗?也没种韭菜,这又是从哪里来的?”
“去张家的园子里摘的。”唐妈说,“他们家的已经熟了,看我摘菜,就让我过去拿了一点。我给了她两蔸卷心白菜。”
“那可以做个锡纸白菜,锡纸茄子了。”唐含说着想起关键,又问,“我记得去年买过锡纸回来吧?还有吗?”
“就在冰箱旁边,那个我们又没什么用,一直放着。”唐妈说。
烧炭火很容易,把一截炭放进炉火里,一分钟后夹出来,就烧得通红了。再把其他的炭架上去,要不了多久就能烧红,扒开之后放上细网,就可以直接在上面烤东西了。
烤肉自然是主食,唐含怕大家觉得腻,还特意把白菜的叶子切下来,可以用来包肉吃。
另外她还用锡纸做了两个盒子,分别做锡纸茄子和锡纸白菜。这个很简单,把茄子和白菜放在锡纸盒里,浇上各种酱料,再密封起来,放在炭火上焖烧就可以了。
火炉上烧着饭,等烤肉吃得差不多了,再添一碗白米饭,打开烤好的茄子和白菜,正好用来下饭。一碗下去,就能彻底把胃填满了,那才真是说不出的满足惬意。
作者有话要说:哧溜……
第40章 插秧
下雨当然不算什么好事, 但从农时上说,这个季节下雨,倒是正好了。
田里的水已经蓄满,水稻的苗也已经长得比巴掌长, 到了该移栽的时候。唐爸重新翻过田, 将事先准备好的各种肥料混进淤泥之中, 再平整出一块块田陇。
然后, 趁着雨停的间隙,一家人起了个大早, 将小田里的秧都拔了出来, 用稻草扎成小捆,挑到大田那边去。
唐爸唐妈用粗线拴在两根棍子上, 穿过整片稻田, 拉出一条标准线。之后插秧就要顺着这条线, 这样一行行插过去,禾苗才会长得整齐。将来收稻子的时候,割起来才方便,不用特意去挑位置,镰刀下去就是一片。
插秧不像之前插稻芽那样密集, 每一株之间要隔开一段距离,所以也用不上凳子,左手抓着一把秧,右手飞快地插下去,没一会儿就能插满一小片地方。
这样一来, 就比较考验各人的腰力了。
一开始,江黛和秦屿对于这项新工作还是很有兴趣的。这个季节下水不用担心着凉,插秧也不像是种土豆和玉米那样脏兮兮的, 又是粪肥又是灰——这些都已经混到泥里,看不出来了。
但是没多久,两人就开始频频扶腰,时不时就得直起腰活动一下。
这倒不是唐爸唐妈和唐含更厉害,只是她们更能忍,往往只在一捆秧插完,去拿另一捆的时候,才会略略休息片刻。
劳作本来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而且她们现在也要抢时间。万一秧没插完,雨就下起来了,那就要冒雨干活了。虽然这种时候也不是没有,但能避免还是要避免。
好在这里是山区,田不算多,更多的是旱地,唐家也只有大大小小四块田,五个人一起忙碌,不到天黑就把所有的秧苗都插了下去。
接下来,只要保持田里的水分,水少了添一点,水多了放掉一些,就可以。
把带来的各种装备都收拾好,唐含一屁股坐在田埂上,然后舒坦地叹了一口气,伸出双手去揉腰。
揉到一半,江黛过来了,她便笑着问,“感觉怎么样?”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江黛想了想,说。
她站了一会儿,见唐含坐得很舒
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是为了干活特意换的衣服,便也跟着坐了下来,“不过我还是觉得,这种生活也没什么不好。老话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大概是最公平的一个职业了。”
“那要在不考虑地里的东西怎么卖出去的情况下,不然就是谷贱伤农,收成越多,日子反而越难。”唐含道,“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确实生活在一个很好的时代。”
虽然依旧有各种各样的不足之处,但国家足够强大,各方面的储备足够丰富,所以即使是出现了天灾人祸,也能够及时反应古来,给出应对策略。
就像这次疫情,虽然好几次情况岌岌可危,但最终一切都仍在控制之中。
才有她们坐在这里说闲话的余地。
有人说这是时代红利,但是放眼整个世界,同样普照在工业革命的光环之下,但有很多国家却始终挣扎在贫困线上,饥饿、战乱、疾病与死亡如影随形。
秦屿听她们说到这个,顿时来了谈兴,也跟着蹲了过来。
但是没等他开口,就见小泽手里举着什么东西跑了过来。田埂并不算窄,但是小泽跑在上面,还是给人一种颤颤巍巍,随时可能跌进水田里的感觉。秦屿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没一会儿,他抱着儿子回来,就见小泽手里举着一株白萢儿。
这东西开花的时候,会先长出一根茎柄,然后再在上面打花骨朵儿,所以现在结了果子,也可以连带着茎一起拔下来。小泽猜的这一株很显然长得很好,一根茎上结了四粒果实,而且每一个个头都不小,散发着香甜的芬芳,看上去相当诱人。
“奶奶说这个可以吃!”小泽大声说。
秦屿便道,“那给我吃一个?”
小泽伸手数了一下,确定是四个,就说,“我们四个人,一人一个。”
“那爷爷和奶奶呢?”秦屿问。
小泽一边说一边比划,“那边还有,还有好多好多!”
“那我们也自己去采吧,你的留着自己吃。”唐含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说。在乡下住了几个月,大人都晒黑了不少,更不用说每天到处疯玩的小泽,但即便晒黑了,他也依旧是个很可爱的小朋友。
而且跟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内向安静
害羞的孩子相比,他如今开朗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这么一想,唐含又忍不住转头去看江黛。
农村生活可能确实很有治愈效果,一个两个到了这里之后,感觉都开心多了。大概是因为这里人际简单,接触的又都是大自然的缘故吧?
“怎么?”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江黛忍不住摸了摸脸,问。
唐含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念头摇散,笑着道,“我们也去过去看看吧,这个确实很好吃。而且这种季节性的野果,也就能吃那么几天,没了就吃不到了。”
江黛以前去果园里摘过草莓,一看那片长在荒地里的白萢儿,便道,“这是野草莓吗?植株看起来很像。”
“应该是吧。”唐含说,“味道也挺像的。”
“你挑那种颜色完全白了的吃,那个甜。”她说着,蹲下来摘了一粒放进嘴里,有些怀念地道,“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躺在一片白萢儿地里,转头就能吃到又大又甜的果子。”
“面前那几株吃完了呢?”江黛笑着问,语气里不乏揶揄。
唐含理所当然地道,“那当然是打个滚。”
江黛想了想那个场景,皱眉,“那岂不是会压坏很多浆果,汁水都沾在衣服上了。”
“……”唐含忍不住打她,“想象而已!你怎么那么煞风景!洁癖,还说你能适应这里的生活。我看你多住几年,早晚会被抑郁死。”
她说着,自顾自站起来走开,打定主意要距离江黛远一点。
好在这一大块地里到处都是白萢儿,也不用担心走远了找不到。
江黛见她走远,就问,“怎么又生气了?”
唐含不理她,只管采自己的白萢儿。江黛看了她一会儿,见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也只好偃旗息鼓。
毕竟是野果,就算很甜,多少还是有一点酸味,吃多了牙疼。而且天也快黑了,唐爸唐妈在那边点名催促,众人很快就回去集合,乘上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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