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绕近路回家,然后看见顾从苏被人弄进了无人的房子了。”任燃本以为他会问自己怎么会来这里,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话,倒显得自己的回答有些此地无银了。
谢闻易换了衣服,只穿了件白色的短款背心,紧致结实的肩臂线条展露无遗,隐隐能看见一些久远不散的疤痕,任燃尴尬地把视线移开了,自顾自地擦着脸。
“多谢。”谢闻易突然说。
“没事,我也没帮什么忙。”任燃说。
“你帮了很多,要是换做别的人看见了,估计只是视而不见吧,那大概顾从苏今天就真的被烧死了。”谢闻易说。
生死这样的严肃的词在谢闻易的口中轻描淡写,他又说:“这里就是这样,肮脏,凌乱,无人管束,随心所欲。很多人想走,但是走不掉,没钱没本事,只能老死在这里。”
任燃没有说话。
“你知道我刚才是怎么打开那门的?”谢闻易突然提到了刚才的事。
任燃摇摇头,难道他弄到了钥匙?
“用铁丝撬开的。”谢闻易说:“这里的人谁没有被偷过,又有谁没有偷过别人的?”
“你有吗?”任燃问。
“有。”谢闻易毫不避忌,半晌,又开口说:“我都走进去了,但是放弃了。”
两人对望,相视一笑。
“你们好了没有?”黎清走了上来。
任燃觉得自己刚才的好心情像被戳破的气球,什么也不剩了。
黎清对任燃点点头,又看向了谢闻易:“我要打工去了,我帮你和老板请假,下次见。”
“多谢了。”谢闻易又看向了任燃:“你也赶紧回去吧,你家人会担心。”
“行,那我走了。”任燃说。
“任燃,我和你一起吧,我也要走。”黎清笑着说。
“明天见。”谢闻易说。
日暮下,老城区空荡荡的几乎不见一个人,他们在一条还算比较宽敞的巷子里走着,任燃没有骑车,慢慢地推着车。
“你和谢闻易认识不久吧。”终究是黎清先开了口。
“恩,你怎么知道?”
“他就只有顾从苏一个朋友。”
“难道你不算?”
“我,哈哈,对对,我也是。”黎清笑了笑,夕阳下她的笑容越发的明媚。
“你和他们怎么认识的?”
“我和谢闻易在一个地方打工,然后通过他就认识了顾从苏。”
“打工?我们这个年龄可以打工?”任燃不解。
“有些不在常理范围内的事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存在着。”黎清说:“没有钱活不下去,只要愿意找愿意做,总会找到这样的工作。”
任燃不免有些尴尬。
“你要是想知道谢闻易更多的事,我觉得还是由他自己告诉你比较好。”
他们走到了大马路上,黎清向他挥了挥手:“有机会下次再见,任燃。”
他或许明白自己把很多事想得太过简单了。
他也明白谢闻易那句“明天见”是几个意思了。
高三第一天的开学,他正和同桌陆林森小声地说着话的时候,班主任带了一位转校生过来。
任燃没抬头,还在和陆林森交头接耳着。
“兄弟,知不知道今天要来一个转校生!”
“不知道,都高三了还转校?”
“你说我们这所学校早声名在外了,对吧,能转校的要不是有点来头的怎么可能进的来。”
“多大来头?”
“就你参加的那个省级的数学比赛,第一名的那个咯。”
任燃并知道第一名是谁,想来应该是学神级别的人物吧。
“各位同学,从今天起,我们班级会来一位新同学。”班主任说话了。
“我叫谢闻易。”
第146章 汪经纶
新来的转校生坐在了他身后的座位。
陆林森转过头好奇地扫了他一眼,“啧啧了”两声, 轻声说:“我们学校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 真是活久见, 看不出来啊兄弟, 他竟然压了你一头。”
一整天, 谢闻易没有主动和他们搭话,这个新来的转学生格格不入, 甚至在第一天就翘课掉了晚自习。
高三学生的下课时间是在六点,四点后就是晚自习, 虽然学校并不是强制, 但是因为任课老师都在的关系, 基本没有学生会不参加晚自习。
谢闻易是第一个。
陆林森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瞪大了眼:“他竟然就这样走了!!!”一回头, 觉得自己眼已瞎:“卧槽,任燃,你怎么也走了!”
任燃回头扔下一句:“晚上有补习, 给我请个假。”
任燃冲出校门的时候,谢闻易推着自行车在路边等他, 似乎知道他会追出来一样。
“还真是明天见, 你昨天怎么不说清楚。”任燃说。
“惊不惊喜?”
任燃哑然。
“你回家?”任燃问。
“打工。”谢闻易说。
任燃想起了黎清跟他说过的话, 他低头想了会儿, 推来了自己的车,又说:“同路吗?同路的话,一起走一段。”
今天的天气不好, 暗沉沉的乌云低空浮着,似乎随时都会下起暴雨。
“我同桌叫陆林森,是我关系很铁的朋友。”任燃开始没话找话。
“我知道。”谢闻易说。
“嗯?”
“看出来了,你和他聊天的时候很愉快。”
“那是,这个班里都是蒙头读书的,不过人都还不错,你可以和大家多相处相处。”
“不必了,没兴趣。”
任燃觉得他真是比自己更不会聊天。
“说起来,我真是被你骗了,都看不出来你是学霸级的人物。”
“我像个流氓混混,我知道。”
“……”任燃皱眉:“我是说看你干干净净的课本,你还说你自己不读书,是唬人的吧。”
“没唬你,我的确没什么时间读书,至于课本,桌上那些是新买的,之前的被大飞偷了烧掉了。”谢闻易突然侧头,对他露齿一笑:“我是让你替我做完那本参考书,但是我没说我不会啊。”
服了。
“我走左边。”谢闻易跨上了车,挥了挥手:“走了,明天见。”
他骑车飞快,敞开的校服飞身在后,很快,他的身影就不见了。
任燃躺在床上,脑门上倒扣着习题册,直至眼前一片明亮,出现的是任妍的脸。
“干嘛!”任燃坐了起来,伸手拿回了习题。
“看你在做什么。”任妍往他书桌瞄了眼,上面放着很多书,乱糟糟的。
“读书啊,还能做什么。”任燃说。
“你今天翘了晚自习。”任妍斜瞟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
“你应该说幸好是我知道的,你们班主任一个电话打来了家里,是我接到的,我说你补习班有些事要处理,你忘记请假了。”
“说好的晚自习随意呢,就知道是骗人的。”
“所以你去了哪里?”任妍的脸凑了过来。
“回家。”任燃没骗人,他的确是回家。
“我看到你和一个黄毛小子走在路上,我没眼瞎,这人不会是陆林森。”任妍翻着白眼,又说:“还有前几个月,你莫名翘了补习课,所以。。。”
任妍拿起枕头压在任燃身上,不怀好意地说:“坦白从宽,你最近认识了什么人,做过了什么事!”
任燃觉得这个家里能看穿自己的只有眼前这位了。
任妍松开了他,坐在了床沿边,“你知道爸妈很看重你,在你身上花了很多的心思。”
“我明白。”任燃在此时第一次感觉到了心虚,“我没有结交不该认识的人,更没有做他们不喜欢我做的事。”
任妍苦笑了下,瞬间她挺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她几乎未可闻的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好了,我出去了,你继续加油吧。”
任燃不懂她几个意思,任妍关门前,又扔下了一句话:“你傻,我是真的不希望你一直是这个想法。”
任燃又在床上躺了会儿,起身到了书柜前,他取下了之前谢闻易看的那本小说,为了N。
这本书任燃还差一个结尾。
第二天上课,谢闻易迟到了。
或许是这个班从来没有人迟到过的关系,在谢闻易不疾不徐的脚步中,甚至只是淡淡地对任课老师说了句“抱歉”中,全班目瞪口呆,齐刷刷地看了他一眼,瞬间目光回到了书本。
“这小子,可以啊!”陆林森咕哝着。
这节课后,谢闻易被喊去了办公室。
陆林森翘着腿,仰着头,拿着本子给自己扇风:“兄弟,你说老师会怎么处罚他?口头警告?做一周值日?还是。。。”
两人没说完,谢闻易双手插着兜已经走回来了,他表情很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坐下后开始看起了书。
“什么情况?”陆林森向任燃使了个眼色,用口型说:“你去问问呗。”
“不问。”要问也不当着你的面。
在中午的时候,任燃倒是抓着了空隙,饭后他在食堂门口撞见了谢闻易,他似乎才准备来吃饭。
谢闻易知道他要问什么,简单地说:“打扫了体育馆,没多大事儿。”
“谁让你迟到的。”任燃笑了笑。
“昨天晚上的客人太难缠了,我比平时晚下班了一个小时,睡过了头。”谢闻易的脖子下都是汗水,领口湿了一大片,“没什么胃口,我去买两个包子。”
他们找了个没什么人走过的后楼梯,那里阴凉又通风,谢闻易坐在楼梯上,伸着长而直的腿,坐着吃完了他的午饭。
“你在哪里打工?”任燃问。
“酒吧。”谢闻易抬眼看着他,说:“不用吃惊,鱼龙混杂的地方才容易打工,你应该不会去那里。”
任燃其实去过,是被任妍带去的,无非是她们那群小姐妹聚会,各个都带了男朋友,任妍拉着他去冲场面,最后只给他点了杯橘子汁,自然这事他爸妈都不知道。
“去过,其实没什么,你果然没多少时间读书。”任燃又说:“时间规划,我来帮你。”
“嗯?”
“谢闻易学神,你知不知道你一来就抢了我的风头,老实说小聪明我有,但是更多的是后天努力,我很会安排时间,读再多的书不如合理利用时间来得有效,头脑清楚的时候最有效率了。我相信如果你有更多时间的话,估计得甩开我远远一大截了,我很不爽啊!”任燃一拳揍在他肩上。
这是他们之间的距离最近的一次,任燃能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任燃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盯着他看了很久。
他发现谢闻易戴在右耳的两个耳环不见了。
周六早上七点,任燃准时给谢闻易打了电话,一开始无人接听,很快就听到对方沉沉的起床气,还有远些地方传来的咒骂声,任燃估计那人是顾从苏。
时间合理规划第一招,早睡早起,任燃自己都未必会早睡,谢闻易那夜间打工的更不会了,既然不能早睡,那就必须早起,早上是头脑最清醒的时候,疲倦是可以通过午睡缓解的,而谢闻易如果晚上要打工,更需要午睡来保存精力了,合理利用早晨和傍晚前的时间是他最好的选择,在那之后,谢闻易几乎没有再迟到过。
之后的几次考试,任燃作为“班级第一的学霸”已经彻底变成了历史。或许一次两次在其他人眼里是谢闻易的运气,第N次之后,直接光荣地晋升为学神级别,更何况人家还不偏科。
任燃曾经非常认真地说自己后悔帮他规划时间了,谢闻易听完只是浅浅一笑,他利用课间休息和午休的时间,又完成了一本题库。
任燃会把他在外补习的资料复印一份带给谢闻易,陆林森不懂自己同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怎么勾搭上了新来的冰冷学霸,义正言辞地表示自己荣升成为了一颗柠檬精。
他之后又去过老城区几次,没发生什么事,也没有遇见黎清。倒是顾从苏经常在任燃面前提到她,无非就是各种夸好。
任燃心里挺尴尬的。
时间一晃到了年末,任燃收到了顾从苏的短信,问他明天有没有空,任燃说要补习,下课后大概接近九点。那头沉默了会儿,又说要是不累的话,到时候给他来个电话。
任燃看了下日期,明天是圣诞夜。
他对这样的西方节日没多大兴趣,任妍就不同了,欢天喜地约了一堆塑料姐妹花准备玩个通宵。任燃的爸妈去国外参加一个重要的研讨会了,明天晚上只剩下一个人,他没有不去的可能。
第二天的圣诞夜,天气非常的不好,没有下雪,倒是在傍晚的时候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势渐大,地上起了一个个的水坑。这样的坏天气丝毫没有影响到任妍彻夜通宵的雅兴,她给任燃留了言,照旧不回来,让他记得看家。
他下课的时候,雨还在哗哗地下着,给顾从苏打了电话,没有人接,他又给谢闻易打了电话,同样也没有人接。
就在任燃再一次给顾从苏播了电话,那头终于有人接了,只是零零散散是好几个人的声音,没几秒就挂了,但是任燃听出了其中一个人的声音,是大飞。
任燃骑车飞往老城区,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雨水顺着衣领一路往下淌,很快全身湿了个透。
老城区地下的管道建设一塌糊涂,污水从窨井里蔓延,到处都是水坑和垃圾,路灯似乎灭了好几盏,微弱的光线和雨水,任燃压根看不清眼前的路,他扔了自行车,顶着暴雨大风,往谢闻易的家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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