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新关掉网络电视,一语不发地蜷缩在沙发里,闭着眼睛睡觉。齐斐然默默观察,知道他心里还是不高兴的。不过现在是有一点不高兴,将来时间长了,总会麻木的。
12月过去,临近年关,一天傍晚5点多,齐斐然准备下班,管家老于的手下夏毅走了进来。在加州时,林时新的情况都是夏毅汇报给齐斐然的,只是这次跟踪的对象换了一个人。
齐斐然接过棕黄色档案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张张翻看,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虽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但却有意外之喜,他眉目舒展,对夏毅点点头:“辛苦了。”
回到家里,林时新合着眼在沙发上浅眠,手里的书歪在一边儿。齐斐然轻轻把他叫醒,给他套了件棉袄,说出去吃饭。
林时新没有好气儿地说:“哟,还让出去放放风啊?”
齐斐然笑着不说话,把围巾给他系好,牵着他的手,一出楼门,迎头大风吹得人脸生疼,齐斐然在前面给他挡着风,上了车,开到一家名叫“晓月素面”的餐馆吃饭。
这是一家私房菜馆,专做江浙菜,用料考究、注重原味,几道大菜西湖莼菜汤、蜜汁火方、龙井虾仁、醋贵鱼上了桌,林时新坚决不让齐斐然再点了,只说在家待了一天,一点都不饿。
齐斐然要开车,所以只有林时新喝了点白酒,他本来心里就愁肠百结,喝了两杯后还要再喝,被齐斐然拦住了。
吃完饭后走出来,餐馆大门两侧挂着大大的红灯笼,映着林时新的脸红彤彤的,更填酡红醉色。
“要过年了。”林时新抬头看着红灯笼,喃喃说道。
“是啊,又一年了。”齐斐然看着他的脸,想起高中时读过的——“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只是不知诗里的“那人”,是否有眼前这人十分之一美丽。
“我想回去了。”林时新垂眸看他,眼里晶光闪烁,泪盈于睫。
“噢,困了是吧,那回去吧。”齐斐然装糊涂,扯着他的手要走。
“到一个月了,放我回去吧。”林时新另一只手不住推他,微微皱眉看着他,坚持不走。
齐斐然浑身刷的一下变冷了,跟他想象的不一样,他以为他已经屈服了,已经习惯了做一只家养的小动物,每天在各个房间里玩来玩去就行了。
“走。”齐斐然表情冷峻,手已经开始用力,林时新的手被他握得发白。
林时新转身去抱挂灯笼的大树,试图跟齐斐然角力。
齐斐然双手用力掐着他的腰,林时新立刻松了手去护着腰,疼得微微皱眉,他现在的腰很脆弱,每天都酸痛难忍。齐斐然钳着他,把他扔回到副驾驶位上。
“好了没几天又开始作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吧。”齐斐然一个大力转动方向盘,车向灯火酒绿的不夜城急驶而去。
在鱼龙混杂的“龙亨庭Disco俱乐部”外面,震耳欲聋的音响声,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等了大概有半个小时,齐斐然示意林时新往外看,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你看看到底是你猜的对,还是我说的对。”
林时新往外看去,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走了出来,左耳上带着一个亮闪闪的耳钉,脖子上是一条白金项链,头发根根竖起,条纹衬衫扯开大半,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正笑着跟旁边的人聊天。
这时他身前的一辆车里,一个黝黑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摸了摸他的下巴,男孩温顺地朝他笑了笑,钻进了车里,不一会儿,这辆车绝尘而去。
“是黎淼?和马德圆……”林时新不可置信道。
“黎淼,呵呵,龙亨庭有名的‘水多小王子’,你这傻子当时的见义勇为是不是挺可笑的?他们俩不知道多好呢。”齐斐然的鄙夷之情溢于言表,“有些事你表面上看去是那样,但事实并不是,你明白吗?就你这样单纯的,还是待在家里吧。”
林时新不说话。
“李松那个接盘侠可逗死我了,现在还忙得要死,兼职打工,想付俩个人房子的首付呢,你说是不是得让他知道知道?”齐斐然促狭道。
“别,你别乱来。”林时新央求道。
晚上,为了惩罚林时新又说要走,齐斐然故意把他弄痛,手掐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不要皱着眉闭着眼睛,一副不堪受辱的样子。
浴室没有放水,任何声音都显得清晰和空旷,齐斐然贴到他耳边,动作很大,越发酣畅淋漓,爽到不能自己,他咬着他的耳朵,突然调笑道:“其实你的水也挺多的。”
林时新的心像被狠狠刺了一刀。
第96章
晚上,齐斐然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抽泣的声音,睁开眼睛,感觉到怀里搂着的人在微微颤抖,他猛地清醒了,伸手在林时新脸上摸了摸,湿淋淋的。
“你怎么了?”齐斐然打开了床头灯,坐了起来,不解地皱着眉看着他,把他捞了起来。
林时新不说话,眼角红红的,白皙的脸上挂着泪珠。
齐斐然把他挡着眼睛的碎发往边上捋了捋:“身上难受?哪疼吗?”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他的腰臀,是做得狠了吗?
“我想回家。”林时新说。
“回什么家,这就是你家。”齐斐然一听,不高兴了,怎么还是这事。
“说好一个月以后我就可以……”
“谁跟你说好了?我没说。”齐斐然推他肩膀,想把他按倒,“快睡觉。”
林时新不动弹,扳着齐斐然的手,徒劳地抵抗着不躺下:“我要回去了,我要上班。”
齐斐然头疼起来。
之前确实说过放假期间在他这儿待着,谁知道林时新一天天数着日子等假期过去,齐斐然则越来越享受这种睁开眼、闭上眼都能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完全不敢想象他又跑没影了,自己能是什么感受。
“快3点了,赶紧睡觉!”齐斐然说道,“你要是不困的话,咱就再干点儿别的。”
林时新听出了潜台词,恼羞成怒:“你有完没完?你知不知道这种事要经得我同意才行?你哪次问过我了?!”
齐斐然莫名其妙,行夫夫之事还要对方同意?
“这还用问?”
“当然了!”
“那你同意不同意?”
“不同意!”
“那不等于白问。”齐斐然翻了个白眼。
“你滚!我不想看见你,看见你就烦!”林时新咆哮道,说完这句他的眼泪又飞出来了。
齐斐然胸口一滞,缓了一会儿,软声道:“明天带你出去玩吧,去看电影怎么样?要不去逛逛街?”
“你怎么不给我买个包?买个花衣服?”林时新讽刺道。
“行行,买多少个包多少衣服都行,新天地商场怎么样?离家比较近……”
林时新觉得头痛,齐斐然离开母国太久了,而且不是在中文语境里长大,歇后语俚语都听不懂,更别说反讽了。他捂着自己的脸,手指头使劲儿按了按哭肿了的眼睛,片刻后,他冷静道:“你让我自己待几天吧。”
齐斐然抱着枕头到隔壁卧室床上躺着,翻来覆去睡不着,没想到怀里不抱着个人睡觉,竟是这么冷。
第二天早上,林时新煮了粥和馒头、咸菜,两人一声不吭地吃着。齐斐然习惯吃西式早餐,往常林时新都给他煮咖啡煎蛋和烤吐司的,偶尔还会自制三明治。可是今早起来,什么都没有,齐斐然从善如流地喝起了粥。
林时新原本想着这个月就黏在一起好了,在家看看书,洗手做羹汤,平时俩人工作都很忙,也没有这么悠闲自在地厮守过,可是日历无情翻过,一个月到了,林时新并没有刑满释放。
“我这几天有事,要去天津一趟,晚上就不回来了,”齐斐然自顾自地说着,好像他并不是被撵走的,而是真的要出差,“你自己在家行吗?”
林时新咬着馒头,听到这话把馒头拿了下来:“那我正好可以回家啊,我都多久没回去了。”
齐斐然说道:“你回去和在这儿有区别吗?为什么要回去?”
“既然没区别我为什么不能回去?”林时新反问道。
“我不喜欢你跟尹凡星见面。”
“你不喜欢我就不见?他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弟弟。”
“你这弟弟天天到公司闹事,不是看你面子我早让他坐牢了!”
林时新噌一下站了起来:“你要是敢动他我就跟你拼了!”
齐斐然:“来吧,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走出这个门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林时新立刻去玄关处扭门,明知扭不开也使劲去扭,弄得报警器一直在响。
齐斐然说:“弄吧,弄坏了咱俩都别出去了。”
林时新转而去开窗户,齐斐然把他抱住扔一边儿去:“你能不能别闹了!”
“到底是谁闹?!你是变态吗?我连出门都不行,上网也得你允许!我不想在这里了!”林时新大吼道。
“我可以带你出去……”齐斐然连忙说道,“你想去哪儿?要不我们回桜市吧,去康墅住一段时间。”
“换个牢房?那不是一样的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白天监视我?”林时新说道。
齐斐然紧张地看着他,不说话。
“新买的书你放到书架上了,我看过的书你问都没问我,就准确地撤下来了,连东野圭吾的《放学后》,你都知道我看了一半没看完,放到了床头上。”
“我……”齐斐然百口莫辩。
“你这样有意思吗?”林时新问道。
齐斐然沉默了半响,说道:“我就是这么个人,不管怎么样,你都得受着。”
他穿上了大衣,拿着包,逃似的离开了家。
-
这一天都情绪低落,到了晚上,齐斐然无家可归,正好于静东又抱怨他重色轻友,他开着车,来到了于静东所在的酒吧。
“你家那位没来啊?”于静东看他进来,很是惊喜,朝他晃动酒杯里的冰块,“一会儿这舞台中间有个焰火表演,我怕他一激动抡起灭火器……”
“行了吧你,”齐斐然说道,面色不愉,四周打量了一下,“这里太吵了。”
于静东这才明白过来,说道:“我说你怎么有时间来找我了,原来是吵架了,因为啥啊?”
齐斐然叹了口气,点了跟于静东一样的酒,仰头喝了半杯,问道:“你说,怎么才能让对方开心?”
于静东一听,古怪地笑着打量齐斐然:“不会吧,古月说你是一夜七次郎……”
齐斐然说道:“别胡说,那方面我们很和谐。”
齐斐然自认是个知情趣的伴侣,经常夸对方,汁水饱满的水蜜桃。
“那是问的啥啊?”于静东不解道。
“就是……怎么取悦对方,唉,我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做什么浪漫的事。”
于静东一哂:“这有啥难的,吃大餐、旅游、买包、转账,重大的节日或者是纪念日,送花送车送房,你一向出手大方,总不会这都没送过吧?”
齐斐然回想了一下:“十八岁的时候送房送车了,他没什么感觉,也没用过,花经常送,给过一张卡,每月都往里转账,快千万了,他从来没查过余额,被困住的时候才拿去买面包,后来又还上了。”
“我跟你说过啥?你家那种的,清白出身、自己打拼的,叫啥来着,噢对,凤凰男,根本不稀罕你那东西,人家讲的是精神追求、人格平等什么的,”于静东摇头晃脑道,“我可坚决不找这样的,太麻烦。”
“就跟你能找到似的,废话那么多。”齐斐然一仰头把酒喝完了,示意酒保继续上。
“那你就直接问啊,‘亲爱的,你要什么?’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那不就完了?”于静东说道。
“他要的,我还真没法给,”齐斐然把第二杯酒也喝掉了一大半,“自由。”
“……我操,大哥,你干啥了啊?他咋不自由了?”于静东惶恐,这齐斐然属于闷声作大死类型,还不懂人情世故,常常有惊人之举。
“他要上班,要见家人朋友,还要上网,我觉得烦,没同意。”
“……那不都是正常要求吗?”于静东石化了,“你没同意,那你是怎么做的,难不成你把他关起来了?”
齐斐然点点头。
“我操……”于静东震惊后急道,“你快把他放出来!我的天!人一明星一样的大记者,还能被你这么软禁啊?尊严、人权,你懂不懂啊?你是米国回来的吗?也太离谱了,小学生都不能这么对待,还不让上网?我的天呐!然后你自己晃出来喝酒?”
“那怎么了,我都跟他说了,他的地位高于一切,外面彩旗再怎么飘,他也是家里不倒的红旗。”齐斐然镇定道。
“我操,你这么跟他说的?齐斐然你傻逼么,这种话不能跟家里那个人说的!”于静东咣咣捶桌子,要不是怕打不过,他都想把齐斐然脑子里的水控出来。
“那跟谁说?”齐斐然愕然。
“只能跟朋友吐槽!”于静东吼道。
“说什么都没用了,我觉得……我还是吸引力不足吧,他没我喜欢他那么喜欢我。”齐斐然把杯中酒喝尽,惆怅地说道。
“大哥,刚那俩花枝招展的小母零路过,看见你都走不动道了,你不知道吗?”于静东无语道。
“没注意。”齐斐然觉得小杯不过瘾,指了指680ml的那型,要一次喝个痛快。
齐斐然闷闷不乐地住到了酒店里,因为喝得多,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想睡了,他手机屏幕切换到家中监控器,那个狠心的人正趴在床上,吃着切块的哈密瓜、晃动着脚丫,床上支着ipad,一边看电影,一边笑得前仰后合。电影是齐斐然给他下载到ipad里的,什么类型的搞笑片都有。
78/91 首页 上一页 76 77 78 79 80 8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