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永远都不会和他们又再次相见的机会,又或许在一段时间后,他们已经忘了曾经喜欢过这样的一个主播。
但俞想却会永远记得他们,记得这几个月里他们的陪伴,和给自己带来的感动。
俞想看着漆黑的屏幕,和沉寂的房间,突然觉得有些空虚。
于是他见外面没有声音,就偷偷跑到一楼的酒柜里,打算搞点宫修筠的酒来喝。
反正宫修筠说过他的酒可以随便喝,那他不喝白不喝。
宫修筠的酒柜有四层高,最上面的一层俞想甚至要踮脚才能够到。
他的藏酒只有两种,竖直摆放的是威士忌,横放的是红酒。上面的标牌俞想一个也不认识,他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从左看到右,一瓶瓶看过去,却不知道要喝什么。
“在干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我没有!”俞想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有些心虚。听到宫修筠声音时,他吓得跳了起来,然后欲盖弥彰地转身。
但他动作太大,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酒柜。酒柜上的两瓶酒摇晃了两下,眼看就要砸下来。
“小心。”
宫修筠一个箭步上去,一手一支握住两个酒瓶,又稳稳地放回了架子上。
俞想看着宫修筠手中的酒,忍不住后怕,他差点就闯祸了。要知道宫修筠的这些酒,打碎了哪瓶他都有可能赔不起。
“抱歉。”俞想小声道。
“没事,小心是让你别受伤。”
“哦,那谢谢你。”俞想低着头,气氛有些许的尴尬。
“要喝酒?”宫修筠问道。
“是,想喝一点。”
“发生什么了?”宫修筠从架子的最顶端拿下来一瓶红酒,边开瓶边问道。
俞想虽然不认识酒,但看着宫修筠拿的那瓶酒,就知道一定价值不菲。
“我喝不了这么好的酒,”俞想小声说,“都浪费了。”
“没什么浪费的,”宫修筠把酒倒进醒酒器,“酒就是给人喝的。”
待酒液醒好,俞想接过酒杯,学着宫修筠的动作喝了一口酒。
他完全品不出红酒的美味,只觉得入口都是酸苦涩的味道,还不如他上次在酒吧喝的小甜水。
“现在能说了吗?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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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堕天使
宫修筠抬眼看了一眼俞想,问道:“为什么?”
“不想做了,”俞想低声说,“没有为什么。”
宫修筠却突然笑了:“好。”
“好什么?”俞想被他笑愣了。
“不直播也挺好,本就不想你被人评头论足。”
俞想愣了一秒,回过味来。宫修筠这是在说不想他直播。什么评头论足,说是抛头露面还差不多。
俞想知道他的控制欲强,但没想到连他开直播他都会介意。
虽然宫修筠没有说出来,也没有阻止过他。但俞想却还是皱起了眉头,因为宫修筠在控制欲上的趋势让他感到烦恼。
现在可能是介意但不说,那慢慢会不会管着他,不让他做这个,不让他做那个。到了最后,是不是连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得到宫修筠的允许。
离开这里,离开宫修筠,已经变得刻不容缓。
*
次日是画展的最后一日,俞想难得正式地穿上了衬衫西裤去了展览现场。
今天左鸿祯要将他介绍给他的一些好朋友,同样都是画坛大佬级的人物,俞想希望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身上这身还是宫修筠之前为他准备的。
年会之后,宫修筠让助理送来了整套的各式各样的衣物,有正装套装,也有休闲搭配,当然,各式配件也是少不了的。不容置疑的是,这些自然都是顶尖奢侈品牌的产品。
俞想从中挑了一圈,选了两件最看不出牌子,也最低调的,就这样穿去了画展。
俞想到时,几位大佬正站在他的画作《窗边》下面,进行着商业互吹。
“老左,你这徒弟的人体画的,我都自愧不如啊。”
“但这个可真不像是你带出来的手笔,你说你是不是藏私了,怕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哎,你小徒弟来了,快来让我们见识见识,你这小徒弟是怎么带出来的。”
俞想刚到就被拉住一顿夸,要不是他脸皮厚,怕是还有点遭不住。
“都是师父教得好,”俞想说道,“很多小问题我之前自己是注意不到的,但师父只要一点拨,就觉得胜过自己琢磨好多年。”
“哎哟,你这小徒弟,不仅画的好,嘴也甜啊,怎么这么会说话。”
“你是老左本科学生?之前没听他提过。”
俞想一顿:“我不是,我……”
“哎,英雄不问出处,”左鸿祯说道,“你看小俞这手基本功,不用问都知道有多扎实。”
“哈哈哈,老左说的是,这倒没错。”
“是啊是啊。”
大家连声附和着,俞想也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想给大家留下个不卑不亢的好印象。
但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只听原本有序的观众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一声尖叫,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举着一瓶透明液体冲了出来。
他高举着瓶子,将液体朝前方甩了过去。
“师父小心!”
这一瞬间,俞想的脑中闪过无数种想法。但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而是张开手臂护住了左鸿祯,用背部面对着来人的方向。
“啊!!”
“是硫酸!”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有人受伤吗?”
各种各样的喊声,在俞想耳边杂糅成一团混沌。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也无法做出反应。
因为紧张过度,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僵硬肢体,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受伤。
在变故发生的瞬间,他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挡在了左鸿祯的前面。
而现在,他睁开眼睛看向左鸿祯,见左鸿祯没有受一点的伤,他就放下心来。
“师父,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左鸿祯担心地看着俞想的周身。
“我也没事。”俞想放下手臂,但手臂后侧却突然传来一阵灼烧的疼痛,他没有防备,倒吸了一口凉气。
“受伤了!你受伤了!”有人惊呼道,俞想这才忍着疼痛,咬牙抬起手臂一看,只见他的手臂后侧溅上了两滴飞溅的浓硫酸。
浓硫酸强烈的腐蚀性瞬间烧透了衣服,在皮肤上散发着热量。
“快拿水来!”左鸿祯见俞想受伤了,急得眼睛都红了,朝着周围大喊道。
很快,有人拿来了几瓶矿泉水,往俞想受伤的部位倒去。在大量流动水的冲洗下,热量很快被带走,俞想只是表皮起了两三个小水泡,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
但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就又听见一声惊呼传来。
“画!画毁了!”
俞想循声望去,只见他的画被泼上了一瓶硫酸。
油画因为有画框,而且画的最外层会涂保护剂,外加左鸿祯始终觉得玻璃护罩的反光会影响视线,所以画布是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的。
而被一瓶浓硫酸结结实实地泼上,布制基底的画布在硫酸的灼烧下变得漆黑,画面中女郎光滑的背部呈现出了一个可怖的洞。
可想而知,这样一瓶硫酸泼到人身上,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但俞想却上前了一步,伸手试图触碰画面破洞的边缘。
“小心!”“别动!”
身边几个人同时拉住他,不让他碰到残留的浓硫酸。
“没关系,画毁了还能再画,人没事就好。”左鸿祯安慰他。
“我知道的。”俞想垂下手,也低下了头,不忍去被毁掉的画。
他的那一低头,眼中的难过和痛楚任是谁都觉得觉得心痛。
俞想紧握着拳头,回头看向被赶来的保安按住的人。
他一看,就发出了一声冷笑:“原来是老熟人。”
只见这被按在地上的狼狈样子,这咬牙切齿的尖酸样子,这蓬头垢面的狼狈样子,除了麒麟还能有谁?
“你认识?”左鸿祯指着麒麟问俞想。
“您见过的,”俞想说,“之前那次水彩的比赛,他是骆金前辈的学生。”
左鸿祯用力回忆了一下,然后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哦哦哦我想起来,就是那个抄袭还反咬你一口的人。要是没有他,我也不能有机会收你当徒弟。”
“俞想!”麒麟见两人就这样聊起来,甚至完全忽略了自己,他气得破口大骂,“俞想!你不得好死!让你逃过一劫是你的运气,但我和你没完!”
“行了,别喊了。”俞想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我虽然不知道我会怎么死,但我知道,我的死相肯定会比你好看很多。而你想和我没完?等下辈子吧。”
“俞想!你根本不配!”麒麟还在破口大骂,“要是没有我,你根本不会有现在的成就!你是踩着我上位的,没有我你们根本不会认识,你凭什么参加这个画展!”
“别给自己贴金了,”俞想不等他说完,就说道,“就是没有我,你也只是个躲在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臭虫,除了抄袭什么都不会,唯一的一点脑子都用在了算计别人身上。你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成功,甚至连失败,对你们来说都是奢侈的,因为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俞想!我他妈怎么就没毁了你!”麒麟拼尽全力挣扎着,仿佛一条濒死的鱼。
俞想微微一笑:“但你已经毁了你自己。”
麒麟嘴上的骂声始终没停,而且越骂越难听。
左鸿祯本想让人将他的嘴堵上,但俞想却拒绝了。
“让他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而且我都录下来了,在刑事责任外,还能起诉他诽谤。”
麒麟的骂声戛然而止,俞想说完后,他竟一时间不知道是否还要继续骂了。他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快,麒麟就被警察带走了,故意伤害、故意损坏公司财物、寻衅滋事,总有一个罪名能治他。
因为这一场风波,画展提前结束了。左鸿祯送走了一众老友,让保安关闭了展馆。等他返回的时候,俞想站在毁掉的那副《窗外》前。
“很可惜?”左鸿祯问。
俞想摇摇头,苦笑道:“也还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左鸿祯往左侧了一步,微微偏头:“你看,你觉不觉得,残缺也是一种美。”
“嗯?”
左鸿祯指着破洞处发焦的边缘:“你看,她在浴火重生。”
俞想看着女郎背后的伤痕,被浓酸烧灼出的痕迹,竟好似一盏翅膀的形状。
“我好像懂了!”
*
俞想带着毁掉的画回了画室,然后将自己关在画室里整整两天。
这两天他一共就点了两顿外卖,厕所都没去几次。
在两天一夜不眠不休后,俞想推开了画室的门。
画室中间的画架上,原本被毁得面目全非的画已经焕然一新。
只见画布中央,被腐蚀出的破损没有经历过任何修复,而是在破洞的两边伸出了一双翅膀。
翅膀是黑色的,张牙舞爪地支在背上,像是独立于主人的一对灵魂,又仿佛女郎心里的邪恶幻化出的魔鬼。
画面背景的色调也经过了调整,俞想在其中压了很多暗色进去,烘托出一种诡谲的氛围。
他本想按照左鸿祯的建议,修改成浴火重生。但在提笔时,他却改主意了。
画中的人不是涅槃的凤凰,而是被驱逐的堕天使。
第33章 拍卖会
“师父,您觉得怎么样?”俞想的手心微微出汗,有些许的紧张。
左鸿祯站在修改后的画布前面端详着,神情微微有些激动。
许久后,他才终于开口说道:“好!好啊!什么是艺术,这就是艺术。”
“艺术不是高屋建瓴,不是阳春白雪。艺术就是在泥土中生根,于废墟中发芽。为残缺插上翅膀,这也是艺术。”
受到左鸿祯情绪的感召,俞想也跟着亢奋起来,眼中射出了惊喜的光芒。
但很快,他眼中的光芒就消失了:“但总归有了损毁,是不完美的。”
“这有什么!”左鸿祯说道,“谁说损毁的没有价值,不信我们拿去拍卖!”
“拍卖?”俞想讶异道,他上辈子的作品没少参与拍卖,但那些都是完好无损的优秀作品,他从不曾拍卖过有残缺的作品。
俞想有些不确定:“这幅都损坏成这样了,还能参与拍卖吗?”
而且这样的作品,即便拍卖可能也不会有人愿意买,更不会卖出高价。
左鸿祯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市场才是检验价值的唯一标准。而且你的心理预期这么低,实际上会有惊喜也说不定。”
俞想被左鸿祯说动了:“那好像可以试试?”
左鸿祯雷厉风行,一周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找好了一场艺术拍卖会。
这场拍卖会是知名拍卖机构的新兴画家油画专场,上面拍卖的作品都来自近些年冉冉升起的新星,俞想的作品能参与这场拍卖,本身已经是一种荣耀。
“你的作品压轴,”左鸿祯说道,“拍卖行觉得你这幅作品有特别的意义,放在哪个顺序都不合适,索性作为特别拍品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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