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囚室,楚狄的春梦无影无踪,再也没出现过,转而由奢侈生活的场景代替。梦中他在世界各地都有房产,位置绝佳,随便一瓶红酒就是七八位数,跑车是价值过亿只此一辆的限量定制款,出席晚宴从头到脚都是新的,穿完就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衣服就没重样过。即使梦醒,红酒在喉中缓缓流过的醇厚口感,跑车驾驶在海边公路上风驰电掣享受到的海边气息,以及剪裁得体高定服装服帖舒适的触感在楚狄身上仍能清晰地感受到。
这样的梦楚狄做了整整半年,也在偏远的囚室整整住了半年,那感觉太过真实,仿佛刚享受完就被投进监狱。
“狱警,我已经半年没说过梦话了,您可以调监控,能不能放我回原来的地方?”楚狄问狱警。
“这个我们没法做主,需要先请示。”狱警说。
狱警请示的结果是再观察半年,确认无事可以先调回。
楚狄在纸醉金迷和阶下囚来回切换的状态下,又过了半年,就连白天眼前也会浮现梦中的场景后,终于通过批准回到原来的囚室。对楚狄来说,关押在狱中本就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更何况连同监狱的犯人都对他避之不及,这样的日子少说也有几十年要过,在他眼中真真是度日如年。
不得不说沈鸢提出的,注入记忆旷日持久循环播放的模式很有成效,梦境和现实的差距太大,楚狄在潜意识中早就将它当成真的,时间越长,楚狄对监狱生活就越仇视。
“你他妈瞎了吗?”这天楚狄在做工时被旁边的犯人不小心碰了一下,他五官扭曲,恶狠狠威胁道,“你活不过今晚上!”
“砰!”见对方毫无反应,觉得被轻视的楚狄掀翻手上的活计,被周围的犯人制住,后果就是他的观察期又被增加半年。
一年观察期结束,回去的第一天晚上,附近囚室的怒骂声此起彼伏。
“妈的,有完没完了!”
“滚回去!”
楚狄从梦中惊醒,四面八方投射来的愤怒的眼神让他暴躁万分。
梦境在他脑中不是“暗示”,成了既成事实。他的生活本来就该是那样的,只是现在身陷囹圄而已,要不然怎么会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呢?一定是冤枉的。楚狄大喊起来:“狱警!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
监狱内顿时鸦雀无声,瞬间又响起议论声。
“他疯了吧?”
“我看像。估计那事做多了连带脑子坏了。”
“妄想症吧?”
楚狄拍打着囚室的栏杆,笑容狰狞狠戾,无视前来的狱警们:“闭嘴,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们!”然后,他被狱警们带到一间更偏僻的囚室。
“我们打报告请示一下,尽快给他做精神病检查。”狱警说。
楚映和楚狄的户籍还落在同一处,楚映递交申请在第二天上午来到监狱探视。
楚映拿起专用电话,另一只手手背朝向楚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钻戒,它有个通俗易懂的别称,叫“鸽子蛋”。
楚映端详着手上的鸽子蛋:“我后天就要和温曜结婚了,准确来说应该是办婚礼,昨天已经领了结婚证哦。这是他送我的结婚礼物,”楚映刻意停顿,“里边最不值钱的一样。”
在楚狄咆哮之前,楚映笑着拿远手中的话筒。
他不稀罕!那明明是他以前都不会正眼瞧的,有什么了不起?楚狄恨恨地坐在椅子上,自己都意识不到他嫉恨的眼神要将楚映吞噬。
“还要多谢你,把我卖给他,我才能找到这么好的爱人,我这种新婚的人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话,那就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每天做着跟继承人交往的美梦吧。”楚映轻笑出声,“我也听不得恶毒的话,先走了。”
“你说什么!回来!”楚狄如同一只撕咬着负隅顽抗的野兽,欲冲出去时被狱警制住,移到对他这种犯人专用的椅子上。当然,他就算冲过去也根本出不去的。
监狱效率极高,随后楚狄被送往精神病院进行检查,检查结果是他符合精神分裂症的典型症状。
“疯了?早知道我就早点把户口迁走。不过你就得去医院看他了。”楚映得知楚狄转移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的消息,对沈鸢说。
“没关系,不过就是换个地方。”沈鸢翻看着结婚证,“新婚快乐,宝贝。”
“我有个问题,”楚映躺倒在沈鸢腿上,“你还没告诉我,刚见到我的时候你第一反应是什么呢。”
“气质很干净,很纯,”沈鸢捉住楚映揉乱他头发的手,想了想说,“就很奇怪的觉得像一只雪梨。”
楚映顺势搂住沈鸢的脖子,起身去蹭沈鸢的脸:“那现在呢?多汁的雪梨吗?”
“你……这些话你跟谁学的?”沈鸢轻轻捏了一下楚映的腰。
“我看你挺喜欢听这种话的,怎么一到白天就装没听过。”楚映夺过结婚证扔到床头柜上,去没收沈鸢的衣服。
“我喜欢,我喜欢。”沈鸢放弃反抗,“你随便撕。”为了方便楚映没收他的衣服,他在衣柜里的一排衣服上都剪了小口。
第二天,沈鸢以楚狄“儿子”爱人的名义来到精神病院进行“探视”。
想来想去,能恶心到楚狄这种脸皮极厚的人的,还要靠直白的炫耀——楚狄原剧情里也喜欢炫耀,最讨厌别人比过他。
楚狄身份特殊,住在改造过的单人病房,院方特地用了限制重度精神病患者的约束衣,浑身上下都被限制在特制的衣服中,只有嘴和眼睛能动。
沈鸢无名指上戴着和楚映一样的鸽子蛋,他的手移到楚狄面前:“这是小映买给我的婚戒,很漂亮呢。”是楚狄自己疯的,他不过就是来通知一下楚狄,对方最痛恨的“儿子”楚映现在过得很好罢了。
“啊呀,好野蛮。”沈鸢见楚狄张嘴要咬他,立马缩回手,“你猜小映昨天的话是什么意思?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上过报纸的呀。”
楚狄在药物作用下混沌不堪的脑子呈现片刻清醒,他想起了梦里温晗为了追求他,派记者刊登他们的绯闻。楚映为什么知道,楚映怎么可能知道?
“你真的以为你的梦是梦吗?”沈鸢问。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楚狄反问。
沈鸢的笑意掩饰不住:“都是真的哦,你梦里的事情真的发生过,或者说本来就应该发生的,你猜为什么就没发生呢?”
为什么没发生、怎么就没发生……楚狄猛地想起来,是温曜!就是眼前这个人,都是他行为变了才导致后边的一系列事情的,他本来不应该是爱上自己的吗?
“是、你!”楚狄目眦欲裂,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两个字。
“我?我什么?”沈鸢指指自己,鸽子蛋在阳光下放出璀璨的光芒,他笑着用手遮住。
“你不是应该喜欢我的吗?为什么要派人抓我!要不是你让人报警抓我,我怎么会落到现在的下场!我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楚狄全身无法动弹,冲着沈鸢怒吼,唾沫星子四溅。
见状,沈鸢后撤几步。
“温曜,不,你不是温曜,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楚狄质问道。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这里有个目标就是和小映在一起,而且我早就知道你后边会发生的那些事,是故意要‘破坏’你被豪门贵族觊觎的下半生的,故、意、的。”病房隔音极好,改造之后还未来得及安装摄像头,沈鸢放低音量到其他人不会听见的程度。
“你!”楚狄正要吐痰,一下被呛到,脸色赤红呼吸不畅。
“全是实话。不过说出来也没人信,毕竟你是精神病人,妄想症状也很严重,抛开这些,你还是个敲诈勒索犯,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勒索我们温家才说的?”沈鸢转身离开病房。
临走前,沈鸢嘲讽道:“对了,晚上少做点春梦,你又洗不了裤子,给护士和护工减少点工作量。”
“来人!来人!”见沈鸢走出病房,楚狄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朝门外喊,“护士!医生!你们把这个人抓起来,他被鬼魂附身了,他是冒充的!冒充的!”
狱方未透露病人任何消息,护士们从沈鸢过来时的只言片语得知病人是个多次遗弃儿子的人。
“我是公爵的爱人!我要抓你们,电话呢?给我电话!”
楚狄无论怎么喊,护士们都当没听见,继续为楚狄这个重度狂躁的精神病患者注射所需的剂量,很快楚狄就平静下来。
沈鸢听到楚狄沉寂下去的的喊声,头也不回走掉。
手机铃声响起,他按下接听:“小映,我马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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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副本是短的民国世界,结局微虐(其实我觉得还好……),大概四五章就结束。
第29章 谁还不是身世漂萍(一)
楚狄活的时间倒不短,几十年来医院的医生护士换过一批又一批,最开始负责他的那批都退休了他还住在医院里,整天幻想着有权有势的人会来解救他,把医院的人全关起来。药物会让他镇定或者沉睡,即便是沉睡,那些梦境也没有一天离开他的脑海。
沈鸢回到花海中,一团光晕出现在他身旁,这次在光晕消失的地方长出了一棵树,和楚映去学校报到那天他们身后的那棵一模一样。他们曾无数次坐在树下,直到它不再年轻而他们已经变老。
沈鸢靠着树闭眼休憩,不知过了多久他醒过来,对系统说:“我们去下个世界吧。”
手中的愿望清单上有一个名字——司徒亦桓,上边打了红色的×。
“宿主,下一个任务世界是在民国时期。”系统开带始向沈鸢传输资料并进行空间传送。
“从这个世界开始,宿主可以从任务世界里带回一样物品。另外追妻火葬场已被正式抹杀,它遗留下的一些道具宿主可以随时支配。”系统补充道。
民国时期,神州大地风起云涌。
生活清贫的学生白毓洲在双亲去世后,前往北平投奔他的舅家,舅家姓司徒,家中从商,是有名的商业巨贾,北平城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舅家的儿子,也就是白毓洲的表哥,名唤司徒亦桓,两人幼时有些来往,后来白家迁居便断了联系。
白毓洲经舅家接济赴日留学,在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他果断终止留学提前归国。对白毓洲的归国,舅家众人看法不一,有人觉得他花了自家钱还不完成学业是浪费,有人觉得他回国是时势下必然且正确的选择。
司徒亦桓属于前者,此时接手部分家中事务,称时期特殊,白毓洲又是从日本回来,容易被司徒家的竞争对手造谣成汉奸,家中无法给他安排在自家产业工作,让他自行解决。
因司徒亦桓的“汉奸”说,白毓洲出外寻找工作,因留学背景在找工作时四处碰壁,最后在一家报社任职,负责翻译及校对时事要闻。他心中苦闷,偶尔通过听戏排遣感伤,结识了北平有名的旦角程书羽,两人日久生情。
程书羽自幼被家人卖进戏班,经与白毓洲交谈,在他的讲述中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却因感怀身世而叹其只能一生囿于戏班,终老梨园。白毓洲每月所得银钱用于还给司徒家提供的留学和生活费用,不足以一次付清钱款为程书羽赎身,便在工作之余撰写文章赚取稿费。
司徒亦桓在白毓洲忙于工作之时趁虚而入,为讨程书羽欢心一掷千金,程书羽未与白毓洲断情便转投司徒亦桓怀抱,白毓洲得知后虽是消沉,却无暇多想——司徒亦桓投敌卖国,当了汉奸,欲让他当翻译负责与日本那边沟通。
白毓洲拒绝当侵略者的走狗,他找到程书羽,劝其离开司徒亦桓,为免隔墙有耳,日后再将缘由细说。程书羽以为白毓洲是司徒家派来劝他放弃心上人的说客,称自己一生苦痛皆因贫穷而起,身世漂萍能得一真心人已是不易,话不投机半句多,命人送客。白毓洲在将此事告知商界人士之前,被司徒亦桓发觉。
某天白毓洲却接到程书羽的口信,称他想好了要离开戏班和白毓洲开始新生活。白毓洲前往郊外赴约,没想到这是他表哥设下的圈套,利用程书羽将他引到郊外。最后白毓洲被日本兵打死,司徒亦桓对外散播白毓洲是汉奸,自己“大义灭亲”的消息,实际上他才是真正的汉奸,并将程书羽送给侵略者高层来讨好他们,程书羽处境凄苦惨痛更甚于前,不堪受辱自杀身亡。
沈鸢长叹一声。与前两个世界时奕然和楚狄的自作自受不同,程书羽是时代缩影下不折不扣的受害者。他在这个世界的目标很简单,汉奸必须死,司徒亦桓不能留,程书羽他也要尽力帮助。
白毓洲的记忆中,程书羽是个戏痴,尽管对物质有些需求,但与幼时经历有关,对安稳富足生活的渴望早已烙印在骨子里。至于司徒亦桓这个汉奸,白毓洲不懂他为什么当汉奸,沈鸢更不懂,只有同类才懂同类。
“宿主,这个世界不稳定,可能随时被传送到别的世界。”系统提示道,“世界中出现异数。”
“那就是说出现不属于这里的人了?”沈鸢问。
系统的答复是肯定的,现在离司徒亦桓投敌还有约半年的时间,沈鸢要阻止对方的计划,在完成任务之后再去寻找他的爱人。
沈鸢传送的地点是一间办公室,白毓洲平时就在这里工作。
白毓洲到日本留学一年回国,语言和文学水平不及完成所有学年的留学生,工作时辛苦程度也大于他们。沈鸢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稿件,看不出来是只留学一年的水平,系统也对此给予认可,可见白毓洲在这份工作中下了多大的苦功。
但为阻止司徒亦桓的卖国贼行径,他要先行离开北平,新闻这种时效性强的工作容不得旷工,只能先辞职。沈鸢翻译完手头的稿件,下班前向主编提出辞职。
系统提供的剧情中,今天正是白毓洲发现司徒亦桓和程书羽背着他在一起的日子,沈鸢从司徒家出来,准时来到戏班中程书羽的屋子。
门未关,屋中点燃一盏油灯,氛围朦胧而暧昧,司徒亦桓和程书羽坐在一处,柔情蜜意你侬我侬如同两只交颈鸳鸯。沈鸢站在门口瞧着两人,被绿的不是他,但他成了白毓洲,自然能感受到白毓洲某些极为强烈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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