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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坐红艳(近代现代)——云吞娘娘

时间:2020-10-22 08:10:25  作者:云吞娘娘
  “我来捧你的嘛,当然要多送点东西才好。”
  “……多谢蒋先生。”
  “别客气,都说当我朋友就好。总是叫‘蒋先生’,弄得好像在做生意……难得有空过来,让我轻松点咯。”
  听见对方这样说,陈宝祺原本便红润的面色愈发娇艳,他轻轻咬了咬玫瑰色的双唇,半晌才道:“……好……好的。”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轻声问道:“那我应该……怎么称呼蒋先生呢?”
  蒋正咽下一口沙拉,笑道:“嗯,就像朋友那样称呼吧。”
  “朋……朋友……”
  陈宝祺的声音更小了,半晌才道:“蒋先生的朋友们……是怎样……”
  “叫我阿正也行,或者……”
  蒋正又喂了一勺沙拉给陈宝祺,道:“我年纪比你大,你叫声‘正哥’好了。”
  陈宝祺乖巧地点了点头,很快开口道:“……正哥。”
 
 
第6章 
  吃完对方带来的东西,两人闲谈起蒋正前几日的东南亚之行。
  高大茂盛的树木、游轮往来的海岸、旅人常去的寺庙、商人贩卖的水果……陈宝祺聚精会神地听着对方风趣的话语,努力想象着从未见过热闹的景象,惊叹于男人的博闻强识。他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却从未想过自己对世界的感知会由蒋正构造出来。
  他永远也听不够。
  但离别的时候还是到了,蒋正有其他事情要忙,告诉陈宝祺他下次再来。临走时,男人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给你的。”
  金色的缎带缠绕着浅棕色的外壳,陈宝祺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轻声道:“谢谢蒋生。”
  男人贴近了些,两人在墙上的影子呈现出耳鬓厮磨的情态,有如一对温情脉脉的爱侣。蒋正温热的吐息撩动陈宝祺的耳廓,轻声低语道:“……在盒底。”
  陈宝祺白皙的脸上落着金色与玫瑰色交替的光斑,他双眸湿润、粉唇微张,怔怔然地看着对方。心内好似有条酥麻的游蛇探头探脑,在一阵痒意中钻入四肢百骸,随之而来的便是微微的冷颤。
  “我……我不能收……”
  Lisa的场子基本不拒绝小费,但对金额略有限制,以免客人越过马夫和应召女私下联系造成不必要的后果。陈宝祺新近入行,没有值得夸耀的业绩,算是榨不出油水的下等劣马,更加不敢违抗上面的规矩。
  “之前比较忙,不能经常来看你,所以这次补起来。”
  蒋正磁性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低沉中带着蛊惑和安抚的意味,“放心,Andy那里我会打招呼。知道你过得辛苦,我不放心……对自己好一点。”
  “谢谢……蒋生。”
  “嗯?叫我什么。”
  “正……正哥。”
  “这才乖。”
  “嗯……”
  “走了,改天见。”
  送蒋正出门之后,陈宝祺去外场坐了一刻钟,仍然没有其他客人,便回后台找了个角落休息。途中碰见Andy,原还担心对方要说起最近生意不好的事,没想到一直到最后也没听见什么数落的话。
  如此一直撑到凌晨,陈宝祺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起身收整东西准备回家,刚出过道就遇到阿芬和她的男友。
  “哦?水鱼哥走啦?”
  两人的衣衫都有些凌乱,显然刚才没少交流感情。阿芬看了眼时间,回过身亲了对方一下,指指陈宝祺道:“喏,我friend,等下带她一段。”
  “OK,honey!”
  阿芬的新凯子是个泊车仔,两人连滚几天床单之后,她成功地获得了每晚坐豪车兜风的待遇。看到陈宝祺在这里,想也知道对方没和水鱼去九龙塘开房,阿芬摇了摇头,叹息道:“是他瞎还是我不懂呀,属于大波的时代过去了吗?”
  回到家已近两点,陈宝祺没有将蒋正送他的一大捧白玫瑰全部带回,只如往常那样取了含苞待放的两支,寻了细长的玻璃汽水瓶养起来。
  梁家明每晚都在赌场过夜,倒让陈宝祺少了许多麻烦。他匆匆擦洗一会,收整完浴室后蜷进潮湿的被褥里,虽然整个人无力在动,脑中却欢腾地回放着今夜舞场的旋律。
  入睡前,他给已经昏昏沉沉的自己五分钟时间享受快乐。解开缎带,折好包装纸,藏在外套里有些融化的巧克力含进了口,微苦的甜腻感令陈宝祺无比满足。随着一小股酸甜而浓郁的酒液涌上舌尖,他下意识地舔了舔红润的嘴唇。
  蒋先生……
  它们轻快而无声地一张一翕,永远不会有人听见的歌词伴随室内泛着涩意的香气飘散。
  玫瑰在夜里盛开,芬芳馥郁。
  第二日近午,陈宝祺起身收整后出去买了些日用品。回去时却吓了一大跳,钥匙脱手而出落在地上。
  几日未见的梁家明坐在桌边,身前堆了七八个空酒瓶,脚边满是撕碎的马经与投注券。他打了个嗝,遍布血丝的双眼直直地瞪着陈宝祺,半晌从嘶哑的喉咙里迸出一个字:“……钱。”
  陈宝祺根本没想到梁家明此时在家,对方白天睡觉、晚上出门,夜里不在赌档就在桌球档,自从他到富丽做事之后,极少有机会看到对方。
  见陈宝祺愣在原地,男人摔了手边的瓶子,起身大骂道:“扑街!你聋的?屌你老母,还欠我一万块!把钱拿出来呀!”
  “是……钱……钱……”
  陈宝祺匆匆忙忙地摸外套口袋,从里面掏出几张叠好的纸币,又从角落找出数枚硬币,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不料梁家明一手拿了这些零钱,另一手却拉扯起他的衣摆和衬裤,狞笑道:“喂,穿这么露,刚才去哪里呀?”
  陈宝祺对这种事情十分敏感,几乎连滚带爬地向后退。
  “呵呵,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收留你这么久,该给点好处给我……”
  梁家明浑身酒气,笑着看向不住发抖的陈宝祺,将人拽到胯间又伸手拉下了裤链。
  “不……不!”
  陈宝祺挣扎起身,双手猛地抓住对方的胳膊,或许连梁家明都没想到他的排斥如此激烈,竟真从自己身侧逃出几步。
  “我挑——”
  恼羞成怒的梁家明高声怒骂,回手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叼你老母嗨呀!贱货!”
  “……啊!”
  皮肉几乎在瞬间红肿起来,摔倒在地的陈宝祺捂住已经麻木的脸颊,惊惶的泪水在疼痛中夺眶而出。看着面前状若癫狂的男人,他努力蜷缩着贴紧墙壁,用纤细的臂膀护住头部,承受着对方的踢打。担忧自己会再度激怒男人,陈宝祺不敢看向刚才施暴的梁家明,惊惶的目光落在满是狼藉的地面上。
  “叼你老母,没人玩我不能玩?你是在做鸡呀,不是做大小姐!”
  “买口红……你老母……变态死人妖……我挑……”
  “揾到钱不拿回来……贱货……打死你!”
  梁家明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强烈的恐惧伴随着疼痛感席卷陈宝祺的身心。刹那间,他想起了蒋正,几乎是惨叫着向男人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有客人……明天会有客人来……Andy哥知道的……我没有骗你!明天真的会有客人!不要打我……不要……不要打我!”
  梁家明在听见“明天有客人”的瞬间停了手,他随意踢开脚下的纸屑与碎片,冷笑着来到陈宝祺的床铺前。
  “咔嚓”。
  那只玫瑰红的唇膏落在地上,泛着金属光泽的外壳被对方跺碎,只留下变形的塑料内芯。
  接着,是他从舞厅带回的两只玫瑰。
  脆响之后,汽水瓶同先前粉碎的酒瓶混在一处,正在盛放的玫瑰于摔打之中彻底散尽花瓣,只剩溃烂的根茎。
  泪水流过咬破的下唇,陈宝祺闭上双眼,品尝到苦涩的滋味。
  梁家明在暴力中发泄了火气,拿着刚才得到的钱走出家门,向身后撂下一句狠话。
  “挑,明天拿不出五百块,也别跟Andy做了,不阴不阳的死扑街!要么去卖屁股,要么我一刀斩死你!”
  令人恐惧的身影渐渐消失,陈宝祺拾起那只口红,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手背,忽然剧烈地咳嗽、干呕起来。
  他想起去富丽舞厅做事的前一夜。
  那个晚上,Andy叫手下另个姑爷仔来看货,对方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向梁家明压价,道:“你老婆不会唱、不会跳,广东话也说不好,连个屁股都不会歪,除了波大些一无是处,还想进Andy哥的场子做鸡呀!”
  闻言,梁家明狠狠瞪了陈宝祺,又摸了把因欠债上火生出的嘴角燎泡。疼痛感令他拳头收紧,又很快松开,似乎是担心对方不肯将人带走,他极快地收敛了还未泛开的不愉神情,转而谄媚一笑,小声道:“有话好商量嘛,现在的女明星也不是个个会唱会跳……听话就得啦!我保证,Andy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这个当老公的都随便人家怎么玩,能赚到钱就好!”
  “赚钱……赚钱!你老婆能和女明星比?要不是lisa姐的场子这几天缺人急着要货,好事都轮不到你头上……”
  对方不再与梁家明多话,侧过身细细端详陈宝祺的脸,面上的神色终于好看了些。他走近几步,对一直畏畏缩缩立在旁边的人道:“叫什么名字?”
  “……陈……陈宝祺。”
  “广东话不行,脸和身材还凑合……就这样啦!明天去上工,每晚八点开始,做到两点收工……认真做,别偷懒,否则……”
  男人顿了顿,挤压出个还算和善的笑容,道:“对了,‘陈宝祺’这个名字也不太好,我们富丽讲究服务,是中西合璧来的。小姐里有金丝猫、客人有鬼佬,念这些字不方便。哪,既然你接下来跟Andy哥做事,我好心给你改个花名,不用谢啦。”
  “好呀……好呀!”
  听见对方愿意让对方陪酒,梁家明喜笑颜开,他伸手推搡陈宝祺,催促他快点道谢,高声喝道,“喂,还傻站着,白痴呀?还不快快多谢人家!”
  “挑你老母,手脚轻点!”
  见陈宝祺差点摔跤,对方回头轻斥道,“我要带人回去给Andy哥看的!露出来的地方不能有伤,客人要玩陪酒妹,不是玩病号呀,你个扑街!”
  “是!是!我知道!”梁家明连连点头,畏惧地向后退了几步。
  对方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而对陈宝祺道:“……嗯,以后你就叫陈宝儿,洋名Baby。丢,看你一身又破又烂,西施都变无盐女,叫价会低很多!”
  闻言,梁家明才从乱成一团的屋内找了些衣服,让陈宝祺换上再去接客。
  之后,他便开始了在富丽舞厅的工作。
  直到那夜偶遇蒋正。
  “蒋……生……”
 
 
第7章 
  见到陈宝祺时,阿芬被他浑身的伤痕吓了一跳。
  她立刻将人拉入屋内,再将大门锁死,一脸紧张地追问道:“我挑,怎么回事,你被人追债呀?”
  满身狼狈的陈宝祺摇了摇头,缓缓瘫坐在地。变形的口红从衣袋里滚落,他立即捡了起来,苦笑一下握在掌心。
  “又是梁家明?”
  “个扑街……这次要多少?”
  “之前我给了一些,他说还欠一万……还说,明天不拿五百回去就要斩死我。雨兮団兑”
  “叼他老母,总有一天揾人套麻袋打到他满头包……等着,我去拿红花油给你涂。”
  “嗯……多谢。”
  阿芬在橱里翻找片刻,拿着药油回来,抹了些在手上,对陈宝祺道:“舒筋活血会痛,忍着点。”
  陈宝祺点了点头。
  很快,热辣辣的疼痛感侵袭而来,曾经受伤的部位在对方的搓揉下更是难耐,但他却没有出声,只是咬住唇忍耐着。
  看出好友的不适,阿芬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便故意道:“欸,对了,水鱼哥明天要来?”
  陈宝祺闻言愣了一下,眼中竟流露出几分忧郁,与平日带着羞怯的甜蜜感全然不同。
  “怎么了,宝祺?”
  “我……”
  “我……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么多伤,蒋生看到不好。”
  “挑,说的对呀!如果只是伤了一点,你还能和水鱼哥说摔了一跤,让他买东西哄你嘛。现在搞得满身是伤,是人都看得出你被人打,梁家明这个扑街下手真狠!”
  阿芬气愤地说着,没有注意到陈宝祺面上的郁色愈发深沉。片刻后,她从角落里翻出一条毛毯递了过来,道:“对了,今天没人来我家,你就待在这里好好休息。”
  陈宝祺想对她笑一笑,但弯起的嘴角却因伤口疼痛着,他嘶嘶地吸着冷气,向对方道了谢。
  第二日晚上,蒋正如约前来富丽舞厅,和往常一样送上包装精美的白玫瑰。
  他很快发现陈宝祺的异状,目光落在他臂膀和双腿未消退的淤伤之间,出言询问是怎么回事。
  陈宝祺摆了摆手,道:“没事……前两天下雨太滑,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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