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与人啊果然不同,我就从未想过去造福百姓,远不及你忧国忧民的胸怀之善。”钱小乔暗自摇头,人生苦短,她一向信奉的都是做好自己便可。
江三言举起酒杯轻笑一声,问道:“若是我不在旁,你遇到上次葛颜儿的事情,还会伸以援手吗?”
“自然,我虽非拔刀相助的江湖人,但力所能及内还是应路见不平、伸张正义。”钱小乔嗔了江三言一眼,已知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这个人啊,赤子之心后面也藏着属于自己的细腻。
“那便是了,并非一定要为官才能造福百姓,才能称之为善,比如钱伯父在赐县便乐善好施颇有善名,而小乔你路见不平也不会置之不理,这也是善,只不过位置不同,方式不同罢了,善不分大小,能力所及便是。”
江三言浅酌两口,喉中一辣,眼眶一热,差点流下两行热泪,她果然还是酒量奇差,哪怕是这味道清冽的桂花酿,依旧让人不适。
但想起今后,若为官肯定少不了参加一些宴会,思及此她眼睛一闭,张口饮尽了杯中的酒,喉咙到胸腔顿时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幸好口中还有些桂花的清香,不至于难以下咽。
“所言极是,这酒啊,要对酌才有滋味,今后出门在外,千万不要闷头自己喝。”钱小乔端起酒杯不急不缓的小喝一口,她在商场上应酬这么几年,得出的经验就是酒要喝得足够慢,才不会轻易醉。
“我只是担心今后不能饮酒、落人话柄,也不知道这酒量如何才能变好一些,来我们一起。”
晚风迎面吹来,对面的人眉目如画,江三言视线顿了一下,又给自己满上一杯,然后头脑发热地朝着钱小乔举了下杯子,再次一饮而尽。
钱小乔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口,不出自己所料,面前的人很快就有了醉意,她眼中带笑,缓缓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我扶你回房歇息吧。”
江三言只觉得自己意识清醒,说话却不受控制了,她想摇头拒绝,张口而出的却是:“好,一起歇息。”
一旁的霜儿闻言翻了个白眼,想得美,还没娶我家小姐呢就想一起歇息,平日里一逗就面红耳赤的人,这会什么话都敢说了,还真是酒壮怂人胆。
钱小乔忍不住轻笑出声,然后故意问道:“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你我毕竟还没有成亲,如何能同室而眠?”
江三言眼底迷蒙,大脑却飞速运转,然后应答道:“你我同为女子,睡在一起既不损名节,又能相互照应,有何不妥。”
“是吗?万一发生什么有损名节的事呢?”钱小乔向前,两人额头相抵,混浊酒气里夹杂着淡淡桂花香,她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霜儿“退下吧,今晚不用伺候了。”
霜儿头脑发懵地转过身,恍惚又震惊,连告退都忘了,她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头想说些什么,便见自家小姐与那江三言已经相拥在一起。
顿时,嘴边的话一个字都讲不出来了,她更懵了,今夜是什么良辰美景,小姐莫不是疯了,不,一定是自己疯了。
翌日一早,觉得自己疯了的还有一个人,周契北郁郁地摔了一地的奏折,他一定是疯了,怎么就把李铢那个女人的徒弟点为了一甲第二名。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以前,上朝之前他在心中已经决定把江三言的考卷打下去了,一甲,呵呵,想得美。须臾他又命人把那三份考卷拿出来糊上名,然后拿来贵妃的寝宫。
“爱妃你看,这就是今科一甲,不过这三人中有一人所言甚是空泛,朕决定将她打下去点为二甲,你猜是哪一篇?看我们是否心意相通?”
云凇坐在桌前把考卷接过来,认真看过沉吟半晌道:“这一份行文流畅、言之有物,字迹不凡,应是状元吧。”
“哈哈不错,此子乃是士族中这一代最出类拔萃的少年英才,朕选的第一名也是他。”周契北大笑一声,顿觉自己慧眼识人。
云凇接着把另外两份并排放在一起,然后比较道:“这两份说起来都有些美中不足,比如这一份虽引经据典,却都是泛泛之言,文章华而不实,恐是谄媚之辈。
另一个遣词用句虽简单,难的是与如今的翰林大学士褚源相像,乃是务实笃行的做派,但字迹却缺了些力道。先皇与李丞相曾言褚源乃是可造之材,是留给陛下的良禽。
所以臣妾以为,这一份华而不实的应当留下做个探花,然后再提个榜眼上来,届时一起外放出去,历练一番再观后效。至于这一份比较务实的则循先皇的做法,与当初的褚源一样点为二甲传胪,入翰林院,今后必是可造之材。”
周契北:“……”。
其实,那个被云凇称为状元之才的只是第二名,而这份所谓华而不实的,才是他定下的状元,至于江三言,也就是那份务实笃行的,确实是准备降为二甲的,但不是传胪,也不会让她入翰林院。
于是到了朝堂上,他心思一转,将第二名提为第一名,将原本的第一名降为第三名,至于本该降到二甲的江三言,则提成第二名。
“爱妃你看,朕与你果然心有灵犀,且依你所言,命吏部把榜眼和探花都外调出去历练一番。”周契北心道幸好当时把考卷糊了名,如今他把白的说成黑的云凇也不会发觉。
“陛下英明。”云凇浅笑恭维,如星光一般的眸子看得人心神荡漾。待周契走后,她看着窗外,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李铢,你一定不希望你的弟子留京吧,如今那江三言身在一甲,且可以外调赴任,一切都如你所愿,希望她是个良臣。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一下前面几章的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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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辰时初, 太阳缓缓在东方缓缓升起,江三言皱着眉醒来, 第一时间便觉得后脑勺阵阵钝痛,待洗漱过后,她才愣愣地坐到了书桌前。
昨夜的记忆并没有随着桂花酒远去,反而愈发清晰。两人紧紧相拥,呼吸交叠,浅浅的一个吻,是两世为人都没有体味过的柔软和温度。她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下唇角,耳根慢慢红透。
于是当日,江三言打定主意一整天都待在房内,谁叫都不出门,待到中午实在腹中饥饿, 她悄悄推门出去, 走到前厅却没看到自己躲着的人。
问过钱府的家丁才知道,小姐一早就出门了,且留了话要晚归。她无声笑了笑,看来想躲的不只自己一个,钱大小姐原来也有失去从容的时候。
钱小乔去哪里了呢?她当然不是因为羞恼昨夜的那一吻才躲出去,而是去忙生意上的事去了。这么些天趁江三言备考,她几次三番的造访后宋街,总算用诚意打动了宋前辈。
楼上楼。宋程与桃兮坐在一起, 看着对面的女子, 忍不住满目赞赏。
“我钱家远在赐县, 且做的也是酒楼生意,虽然远远不及楼上楼,但做楼上楼的一个分支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两位前辈答应试考虑一下晚辈的提议, 今后这百钺二十一府便有无数个似钱家这般甘愿做楼上楼分支的人。
最重要的是,一旦楼上楼的名号打出京城,遍布各府,两位前辈便会因此坐拥更大的财富,也就能建更多的育儿园,去帮助更多的人不是吗?”
钱小乔在楼上楼一连吃了几日的烫锅子,将这里的经营模式也摸了个差不多,铜鼎造价不菲,但以钱家的财力来说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一些食材的处理方法,以及这烫锅子的锅底,各个味道的底料才是关键。
有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且不说破解锅底需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她都不会做不告儿去的不义之徒。
所以才有了这一次又一次的拜访,把自己的诚意摆在眼前,将所有的利弊分析清楚,最后能否得偿所愿就看两位前辈是否愿意让楼上楼更进一步了。
宋程浅笑,钱小乔所说的这种模式她很熟悉,作为一个穿越者,怎能不知加盟店所带来的品牌效应呢?她们只需提供给做好的底料,然后培训一些食材处理的方法,在做一些对酒楼装修风格的统一,以及对服务人员的约束,每年便能收入大笔的加盟费用。
若是成功必然会带来更大的财富,也方便她们去做更多想做的事,但关键在于她与桃兮都已年近四十,又想多写时间陪陪女儿,这个模式一旦推行,必然要费大功夫。
两人对视一眼,桃兮将昨夜商量好的话问出来:“小乔今年多大了?如此热衷商场之事可愿意也再进一步?”
钱小乔眸光一亮,知道自己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她展眉一笑答道:“晚辈今年刚满二十,两位前辈美意,我怎能辜负。”
宋程轻笑一下,她果然没有料错,这个小辈不仅眼光独到,且聪慧无双,看来她们的决定是对的:“在我朝二十岁还不成婚算是不小了,不过我喜欢,就冲这一点我们决定,只要你来统筹负责做好你所规划的这件事,你就是楼上楼的二东家了,并且各分支每年所交上来的费用有你两成,你可愿?”
钱小乔闻言站起身来,发自内心地躬身行了个礼才应道:“多谢两位前辈的信任,晚辈必定不负所托,不过若是此事能成,只需给晚辈一成的利润便可,毕竟这行善之事,我家那位也很是热衷。”
“好,就依你所言,我们这便签约,第一家楼上楼的分支就从你们钱家开始。”
合约一式两份,临走时,钱小乔凑过去递给宋程一盒胭脂小声道:“桃兮前辈虽年近四十,看起来却似堪堪三十岁、风华依旧,宋前辈也年近四十,不过看起来也真的是年近四十了,平日里还是多保养一二,我们女子啊不要忘了爱自己。”
宋程手里端着胭脂,心里还在震惊,这么多年了,这位小辈还是第一个看出自己身份的人,不,如此不拘一格,聪慧过人,应称一声小友才是。
“怎么?小乔这孩子又跟你说了什么?这是送你的?”
“她说你看起来还是二十一枝花,我是真的老了,所以送盒胭脂让我多保养保养哈哈……。”
“贫嘴……。”
两日后,是殿试出结果的日子。
在金銮殿外听完排名后,江三言和一甲的另外两人,便在太监的引领下来到一处更换衣物的地方,三人轮流进去,换好衣物后再上马游御前街。
她一路上除了宫墙便见满街行人,待回到宅子里展开御旨仔细观看后,才从那种不真实感里抽离出来。
“我中了一甲,小乔你看。”江三言紧紧抱住眼前的人,一颗狂喜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眼前人总有一股能让人心安的力量,有妻如此,她何其幸也。
“恭喜三言。”钱小乔语笑晏晏,伸手相拥在一起。不管是未来伴侣,还是钱府的好女婿,她都选对了,人生如此何其幸焉。
三日后在琼林宴上,江三言便接到了任职的口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当今陛下对这位女进士的态度有些微妙。
周契北招手把褚源叫过来,然后问道:“朕记得江三言会试答卷上对监察一道颇有些心得,爱卿以为让她外放到各地专司巡查、考公之事如何?”
褚源看起来长相忠厚,但能混到翰林大学士岂非等闲之辈,他心思缜密,没有漏掉外放到“各地”这一词,心思一转便答道:“陛下此举乃是天下百姓之福,但江三言资历尚浅,如此重用,恐不能胜任,再者说巡查、考功之事一直由吏部负责,她若到了地方,官职但凡低微一些,都难以行事啊。”
周契北眼中闪过一丝暗光,他大笑一声:“爱卿深得我意,朕就是要重用她,让天下百姓知道新法令并不是说说而已。”
“任吏部郎中,这吏部除了正三品尚书、正四品侍郎之外,接下来就是正五品郎中和六品员外郎了。单以职位来看,这江三言的造化,比那位入了翰林院的七品编修状元郎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巡查我朝二十一府治下整整五百个县,这一遭没个十年八年的哪能有机会回京啊,再者说五品郎中乍一听有些唬人,若是放到地方去,也就能镇住那些个七品小县令,各府大员动辄就是正三品、正四品,谁怵她呀。”
“说起来圣上的心思也难猜,一上来就进六部之首的吏部任职。但这巡查起来要十年、八年?依老夫看是少的,五百县下来,稍稍遇到些阻挠,至少要十几年,到时候谁还记得这位新科女榜眼啊,这人啊熬上这么一回,能不能回来都说不好,至少我这把老骨头是折腾不起了。”
琼林宴后,各方议论纷纷,一时间都摸不准当今圣上是对这江三言委以重用还是不待见了。
说起来这位女榜眼还师从李铢,左丞相之女,还是陛下推行新法令的始作俑者。
周契北听闻之后眯了眯眼睛,朕就是要你们猜不透。
第四天按例是去拜见当朝宰辅,学习为官之道以及一些官场上的一些规章制度。江三言原本是想独自前去的,但思及与李锱的师徒之谊,便递帖子与其他人错开一天,和钱小乔一起拜访当是寻常走动了。
“你随老夫来。”李锱背过手去,一路往书房走去,他想起那位的书信,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切都没有改变,唯一变了的是他们李家的机缘。
“无论陛下是何用意,都不是我们为人臣子所能揣测的,你只需谨记在其位谋其政,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激浊扬清,不畏权贵,方对得起这正五品郎中之职。”
“下官谨遵丞相教导。”江三言郑重地行了个大礼,这位已年近五十的当朝左相,看起来精神抖擞不过四十岁的年纪,且心系百姓,一心为社稷,在官场上颇有贤名。
无论是李铢这边的关系,还是身为下官,如此为国为民的当朝重臣都足以让她敬重万分。
“至于铢儿,你们师徒一场也是各自造化,若真遇到什么难事,就提一提老夫的名头,多少能派上些用场。”李锱愿不想说这些的,但想起老友信中所言,他忍不住多言几句,就当时为了女儿吧。
回赐县的路上,江三言与钱小乔又同乘一辆马车,她心事重重地道:“此次回乡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便要走马上任,这第一个地方便是各府襄南府,据说是褚源褚大学士所求。
去年他的家乡有一女子告御状,按例要先笞五十,也就是杖刑五十下,结果没捱过就死了。
此事未能上达天听,褚大学士却惦记至今。今后我们必定会聚少离多,成亲一事,你若反悔,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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