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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羽忍不住扣紧他的手，带着他往空旷处跑。
地震来得忽然，太多人逃窜，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可以全身而退的。
铺天盖地的钢筋，招牌，杂物，水泥块纷纷落下，叶筝不知道自己被什么砸中了头部，一阵眩晕，在闭上眼之前，只看到陆羽的怀抱，将他整个人覆盖，包裹。
第87章 死去和重生
再醒来的时候， 叶筝的左手已经彻底没有知觉了，兴许是被压住了亦或是其他，脸上洒满了灰尘，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 借着透过石板中的微弱光芒， 费力地环顾四周，
“陆羽……咳咳……”
他喊了一声，身上的人轻轻地哼了一声， 没说话。
叶筝没有办法动弹，只能大概猜测，他们现在是被石板压住了，埋了起来，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却没有彻底失去知觉，这都要归功于陆羽在最后一秒， 挡在了他的身上，帮他挡住了坠下重物的冲击。
陆羽总是这样，像是疯了一样可以奋不顾身地付出，即便叶筝心底厌恶他的专制与神经质， 可是他却仍旧没有任何资格和理由去先放弃他。
“还好吗？”
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微弱， 叶筝心急如焚，用力睁大眼睛去看他的情况。
在一片灰暗中，陆羽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 殷红的血液从他的额头和耳边流下， 将白皙的脸庞染上惨淡的妖艳之色，叶筝在狭小的空间中， 挪动着右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将他眼皮上的血液抹去，心中酸涩。
“你不要睡，你睁开眼看看我。”
陆羽的嘴唇微微嚅动，却只能勉强说几个字。
“我……睁不开……”
叶筝鼻间是浓重的血腥味，刺鼻得让他头晕目眩，在长时间的黑暗中，他已经无法分辨流逝的时间，但是还好，他们是在人口密集的地方出事的。通过地面的微微震动和传过来的声音，他感觉到，已经有救援队赶来，只要他们再撑一会儿，或许就能得救。
只是他也不知道，一会儿会是多久。
叶筝努力地想要推开压在自己和陆羽身上的一块大照牌，可直到手掌都擦破了，也没办法推开，只能稍稍挪动。
“我想死的时候，没死成……我现在不想死了……可我……咳咳。”
陆羽的手指动了动，碰了碰他的脸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会让他喘上好一会儿
叶筝想拍拍他的背顺气，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了，摸起来黏糊糊的，是血。
“你不会死的，不会的……别说话了，静静地躺着，我抱着你。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叶筝伸手，将人揽住，努力地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到他身上，细细数着一分一秒，等待救援。
“胸腔骨头断了……我可能真的不行了……”
陆羽已经泪流满面，即便已经虚弱到直接失去意识，但却忽然有了一丝力气，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准确无误地亲到了叶筝的嘴唇上，珍惜地厮磨，感受着浅浅的唇纹相印，游丝般的气息交织。
轻轻一吻却拥有千钧之力，令他像是被浑身电击一样，他尝到了陆羽脸上咸涩的泪水，尝到了他口中的血腥味，还有熟悉的亲昵，眷恋，珍爱。
叶筝的眼睛也烧得厉害，一滴又一滴热泪像是蜡油一样落下，滚烫地与灰尘粘在他的脸颊上。
他想，这个吻他会铭记终生。
陆羽闭着眼睛，身体都快要脱水了，泪珠还是不断地掉下来。
“你总是这么爱哭。唉。”
叶筝叹了口气，心脏像是被凌迟一样疼，感受着怀里这个人的温度像是一丝丝地流失，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脸颊，唤醒他。
可是现在的陆羽，却已经神志不清。
叶筝用指腹摩挲了一下他干燥的嘴唇，用旁边金属制的招牌边缘划开了自己的手，挤出血液，贴到陆羽的嘴唇上。
尝到口中温热的新鲜血液，陆羽僵硬的身体忽然像是抽搐一样，胡乱挣扎起来，拼命地摇头。
“不……不……”
叶筝揽住他的肩膀，坚定地按在他的嘴唇上。
“你不喝的话，我就把手伸到外面，让血自己流光。”
陆羽微弱的啜泣声在黑暗的地底响起，柔软的舌头舔舐起叶筝的血液，一滴也不舍得浪费。
尽管叶筝此时也快因失血而昏厥，但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欠陆羽的，他应该这么做。
陆羽是否有恢复他不知道，但是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
再次陷入昏厥时，叶筝感觉到身上忽然一松，重物被人扛起，柔和的阳光刺眼无比，均匀地洒在他的脸颊上，温暖得令他每一个毛孔都在战栗，就像是陆羽落下的吻。
………………
两人都被同时送到了人满为患的医院里。
叶筝正值青年，身体强健，恢复力强大，最重要的是，在重物落下的时候，有陆羽这个肉垫子帮他挡住，所以他除了现在还贫血，身上有皮肉伤之外，行动没有一点问题，大概过了几个小时就清醒了过来。
但是陆羽可就不一样了，叶筝当时隐约看到他脸上是血痕，摸他的身体的时候，也摸到了一些骨头突出，还有湿透衣服的血液，就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测。
果然，再看到他的时候，病床上的人戴着氧气面罩，呼吸微弱得几乎要看不见，脸色和唇色都与他的皮肤一样苍白，手臂，胸膛，全部都裹上了厚厚的纱布，淡淡的血丝渗透，床边挂着输血袋，还有一旁待输入的营养液，生理盐水，药液……
叶筝差些在他的病床前跌倒，不知道花了多大力气，才能仔细把他此时的模样从头到尾看清楚。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明白了一些，当时他出车祸时，陆羽的心情。
盯着陆羽旁边屏幕上起伏波动并不大的心电图，叶筝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要变得缓慢无比，呆呆地盯着上面的数字，希望下一秒，他的心跳能加快起来。
可是令他失望的是，起伏波动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要成了一条直线。
叶筝用力地按铃，指着旁边的心电图，像是看不懂什么意思一样，一瞬不眨地问刚赶来病房的医生。
“这……”
刺耳的声音从仪器上传来，医生也顿了一下，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叶筝却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觉得自己忽然是在做梦，做了一场荒唐又漫长的大梦。
“快救他啊，做心脏复苏啊，或者电击，之类的，什么都可以，你看，他的心跳都没有了……他要死了啊！！”叶筝扯着医生的领子咆哮，被两个护士上前将他拉开。
“节哀……”
医生说了句，惋惜叹了口气，就公事公办地带着护士离开了，说是要去准备手续或者文件的，通知他的父母来签字……
叶筝像是失了魂，趴在陆羽的床边，握住他冰凉的手，但是发现怎么搓，怎么捂，都好像没办法让它暖起来。
“你个混蛋！你有本事就不要招惹我！凭什么你让老子为你重活一辈子，又自己走了？！凭什么！”
他暴躁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柜子，伏在陆羽的身上。
“你以为你死了，我会记着你一辈子？你要是还不醒过来，我就去找楚航了，或者是蒋卉，其他的什么人，反正你都死了……以后没人会管我了……听到没？”
在一片呓语中，一声刺耳的仪器声响起，叶筝恍惚地盯着心电图，竟然看到上边又有了微澜般的弧度。
他吸了吸鼻子，揉了揉僵硬的脸颊，似乎被给予了莫大的勇气，故意在陆羽的耳边清清楚楚地说。
“你死了之后，我就和你最讨厌的楚航在一起，把我们养的猫给他养，还要像对你一样对他，每天抱着他睡觉，给他晚安吻，给他煮早餐，和他上床……”
他说完，陆羽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心脏被做了强力点击一样，胸口快速地起伏了几下。
“你敢……”
这两个字沙哑得吓人，陆羽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神奇地坐起来，拔掉手上的针头，扯下面上的氧气罩，一双眼睛像是两汪结冰的寒潭。
明明应该是虚弱的病人，可他的那阵气势还是让叶筝打了个颤。
“你醒了？你……怎么……我都要以为你死了。”
叶筝不可置信地扯了扯自己的脸颊，看向一旁的仪器，确定他的心跳完全正常。心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从低谷到云端转悠了一圈，最终忍不住红着眼，小心翼翼地把陆羽的身子用怀抱圈起来。
“他的确是死了。不过，我回来了……阿筝……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哭哭
不要担心啦，会合体的
第88章 欠你的
叶筝的身体一僵， 注视起面前这双更为深沉的眼睛。
“你说什么？”
虽然陆羽醒过来了，但是他的异样和刚才的那句话让他不得不多想。
“我……”
陆羽刚要开口，脑子像是炸开一样的疼， 喊声引来了几个匆匆赶来的医生， 大惊失色地检查仪器， 又把陆羽按回病床上， 借着进来了更多的人，把他彻底按住， 护士推来了推车，举起一支注射器。
叶筝双腿像是发软的面条，不知道怎么被护士扶出去的，还顺带解释。
“病人可能是心脏窒息，停顿了一下， 所以造成了假死……具体的我们也无法得知，迟些我们一定会好好研究……”
叶筝点点头， 不知道听没听到，脑子乱哄哄的一片，太多问题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上天给捉弄了。
陆羽没有死， 这是奇迹， 但是为什么前世的陆羽却出现了呢？那这辈子他做的努力是否又功亏一篑？尽管是同一个人，但是叶筝清楚的知道，他们之间一个还没沾染过鲜血，有一条底线在束缚他的行动， 但是另一个， 却早已经成为了魔鬼，只要癫狂起来， 任何事都是干得出的。
江流匆匆赶到医院，拍了拍仍在恍惚中的叶筝，问他陆羽是怎么回事。
叶筝只是摇摇头，不确定地告诉他，“他死了，又活了。”
“什么意思？现在他还活着，是不是？你怎么了。”
江流也是紧皱着眉头，焦虑地打了他一拳，他原本以为只用担心一下陆羽的安危，没想到叶筝这个没事人也跟中邪了一样。
“我不知道……你去看看他吧。”
“你不去？”江流大感惊讶，但是叶筝紧闭着双唇，似乎魔怔了一样，他也没多说什么，等到病房允许进入后才若无其事地进去了一趟。
过了半小时，江流走出来，松了口气，甚至还带着淡笑。
“他很好啊，你怎么不进去看他？你不会是砸到脑袋，真砸傻了吧？”
“很好？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叶筝甩甩脑袋，揉了揉头上肿起来的大包，还真以为是自己出问题了。
“没有，和平时一样啊，还说了尽快回去上课，学校估计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你们也是衰，刚好就你们那片地震而已，其他地方好好地。”
“哦…………”
叶筝闷闷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扒门缝看了一眼，才搓了搓手心的汗，去看陆羽。
病床上的人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才掀起眼皮，对叶筝露出一个笑，浅浅凹进的酒窝熟悉无比，叶筝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局促地在床边，帮他掖了掖被角。
“你好点了吗？”
他说着，瞥向陆羽手腕上的伤疤，还有上面的输液针管，因为打了太多针，手背都已经高高地肿起来，又青又紫，但是为了维持生命健康，又不得不打。
陆羽点点头，笑意若有若无，叶筝分不清他此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得微微后退一步。
那人却失落地垂眉，问道。
“你怕我？”
“没有，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你……”
叶筝不知道如何问，陆羽艰难地举起手，勾住他的手指。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到我上辈子做了很多错事。”
叶筝喉头一动，喉咙干痒得说不出话来，“你觉得是梦吗？”
“如果不是梦，为什么我现在还活着？”
陆羽抬眸看他，满眼的悲伤和痛苦，脆弱得让他眼中的锐气削去，温和无害，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病人。
叶筝摇摇头，继续问，“你说他死了，他，是谁？你是谁？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听到叶筝这么问，陆羽也紧了紧手指，眷恋地汲取叶筝掌心的温度，一下下地挠着。
“阿筝，你是不是也有前世的记忆呢？”
叶筝皱眉，点了点头。
陆羽笑了，拉起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温声道：“你记得，但是这辈子，你对我很好。”
“那你是重生了？”虽然是问号，但是叶筝也已经了然于心。
“那他呢，这辈子的记忆你有吗？为什么说他死了？”
虽然两个人就是同一个人，但是叶筝却还是气愤于他这个说法，非得要问清楚不可。
陆羽被他一瞪，也委屈了起来，“本来是死了……但是我刚才脑子疼，又慢慢想起了这辈子发生的事情，他就回来了……我们都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你对他这么温柔，对我这么凶？”
叶筝松了口气，幸好这人还记得这辈子的事情，如果完全是上辈子那个疯子，他也巴不得自己在地震中直接死掉好了。
“因为你坏，还有为什么，心里没有数吗？你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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