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典羽:“……”
他早就预感到了法案要说什么。他是这座监狱的典狱长,如果稻草人想要在监狱里搞事,会试图先拿下他也是顺理成章的。
“不。”张典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他已经受够了,他还记得挂机典狱长沿着公路裸奔的场景呢,那将是他永远的黑历史。
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惧怕的东西是什么——但这个问题总是让人心情十分复杂,既想要知道,又有些抗拒。
“你也不是人类,理论上,这个办法对你也可行。”法案说。
张典羽沉默。
尽管稻草人喜欢的是从心理上折磨他人,但实际上毒气依然是作用于生理反应,通过改变人的激素或者神经传递制造幻象,唤醒大脑中的恐惧。
法案所使用的“载体”,也就是这具男孩的身体,与普通的人类毫无二致——但他没有任何惧怕的事物,毒气对他的作用也许仅仅是心跳加速。
而张典羽不同。
尽管法案信誓旦旦地表示他不是人类,但对他自己而言,他具备人类所拥有的一切情感,也包括恐惧。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好这个鱼饵,到时候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在送人头。
法案似乎猜测到了他心中所想。
“你在担心你也会感到恐惧?”湛蓝的瞳孔盯着张典羽,让他感到有些奇异的烦躁。
“够了。”张典羽板着脸说,“我不会用自己当诱饵的。”
“但是我可以帮你试试你的恐惧是什么。”法案微微偏过头,“我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影响你的大脑——但不能在你醒着的时候这么做。”
张典羽沉默地瞪视着法案。
但这看上去是唯一的办法——如果能够确定自己没有恐惧这种情感,那么就可以放心地钓鱼执法了。
不过有谁会想要证明自己不懂得恐惧呢?
张典羽的目光与法案交汇。男孩湛蓝的瞳孔里不含一丝疑虑,仿佛现在所做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
他显然从未想过自己的“造物”想要成为人。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希望张典羽“活”下去。只有生命才会追寻延续,而法案就从未在意过自己是否会“死去”。
尽管如此,他却想让张典羽“活着”。
张典羽抱着手臂交叉在胸前:“那么——我们要约法三章。在我‘做噩梦’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他的风评已经不能再受害了。
法案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梦游,”张典羽沉默了一下,“就把我拉住按回去——如果我还在‘梦里’打人,你就让我打一顿好了。”
法案似乎有些呆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过了很久才艰难地冒出来一句:“但这具载体会感受到疼痛的。”
“那不是更好吗?”张典羽认真地回答。
法案似乎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头。
张典羽停顿了片刻:“开玩笑的。”
“真的吗?”法案疑惑:“但那一点也不好笑啊?”
张典羽:“……”他觉得自己真应该梦游把法案打一顿算了。
由于对付稻草人显然迫在眉睫,张典羽无心关注丽塔在恶魔岛的动向,干脆地回到卧室里躺了下来,准备做这个“噩梦”。
法案站在他的床边,低头俯视着他。
几分钟之后,男孩疑惑地问:“你怎么还不睡?你不睡我是没有办法影响你的大脑的。”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能对我……动手脚。”张典羽盯着法案,“结果你还有所保留?”
法案摇了摇头:“当你沉睡的时候,等同于失去了意识。在那期间,你的……思维并不属于这具身体。”
张典羽不知道法案为什么停顿了一下,让人产生了一些疑虑。
但他能够理解法案所说的意思——每当他的“主界面”,也就是这具典狱长的躯体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的思维就会转移到第二角色里,确保本人在线。
但他从来没想过睡觉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理论上他可以不用睡觉的吗?
法案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催促他赶紧入睡。
张典羽:“……”
他望着男孩,男孩也瞪大湛蓝的眼眸看着他。
有人这样盯着他能够睡着就怪了。
法案迟疑了一下,帮张典羽拉上了被子,伸出手在他胸口轻轻地拍了拍。
张典羽:“……”
不知不觉他好像又被法案当了一次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进入的梦乡。身在梦中的时候,他还能够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也因此想起了一件事,他从来没做过梦。
烈日高照,他踩在滚烫的沙漠之中,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沙子。
张典羽有些疑惑,难道他害怕的就是迷失在沙漠之中干渴而死吗?可他从来没有离开过监狱,也没想过会去沙漠,怎么会害怕这里?
他迷茫地从沙堆里抽出一只脚,滚烫的细沙灌进了他的鞋子,这感觉确实令人难受至极。
皮肤被炽烈的阳光照射得有些发痛,张典羽迷惑地摸了摸胸口。
他什么也没感受到。
也许这片沙漠意味着他的情感是一片荒芜,也许法案说得对,他们是一样的——不是人类,也没有人性,体会不到这些复杂的情感。
张典羽莫名觉得有些苦涩。
他举目四顾,远处似乎有个小到只能看清黑点的人影,在沙漠里缓慢地移动着。
张典羽生出了一丝好奇,想要凑近过去看看那边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他勉强从沙漠中抽出一条腿,在准备落下去之前,耳边清晰地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仿佛是突然插入到他的脑海之中,没有来源和方向。
张典羽一愣,这情景仿佛有些熟悉。
紧接着,同样清脆的响声接连不断地传来,声音愈发密集,几乎连成一片,仿佛在向一个永远都装不满的钱袋里倒金币。
张典羽的脸色越来越黑。
第155章
张典羽的心情十分复杂。
就在不久之前, 他还担心自己并没有恐惧这种情感。但当他真正发现了自己所恐惧的事物时,情况又有些特别。
为什么他所恐惧的竟然是缺钱?
随着耳边连绵不绝的金币流水声, 眼前的场景似乎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高悬在天空中那轮金色的太阳开始渐渐变得赤红,让炽热的沙漠也染上了一层血色。张典羽感到身后传来了声音,他回过头,发现远处出现了黑压压的影子。
那些人影都穿着狱警的制服,手中的电击枪滋滋作响。
张典羽:“……”
早该想到这一点的。恐惧的幻想需要依托于现实,否则无法欺骗过人类的感官。
但噩梦不需要。
张典羽咒骂了一声,拔腿奔向另外一个方向。
沙漠之中行走艰难, 黄沙不停地灌进鞋子, 真实得令人绝望。
远处的小黑点渐渐扩大, 可以看得出是一个人影。仿佛是一个人在时不时地蹲下,试图从沙子中挖掘出什么。
虽然这场景看上去也有些诡异,但比起身后那些追来的狱警正常一些, 也似乎不那么危险。
张典羽忘记问法案梦境是否会对他造成影响——如果他在这里被狱警追上,杀死或者关押起来, 会被永远困在这里吗?
似乎他只有离开这里才有机会去问法案了。
远处的人影越来越大,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接近, 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头望过来。
这是一个黑发男人,眼睛是如大海般深邃的蓝。
张典羽微微一愣, 感觉这人有些眼熟。
然而男人英俊的面庞上却是满满的迷茫和无措,空荡荡的眼神仿佛失去了什么。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张典羽跑来的方向。
这个人似乎没有威胁。
在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张典羽没有理会这个人看过来的眼神,直接越过了他的身旁。
然而几秒钟之后他还是转身跑了回来:“你没看到后面有人在追我们吗?”
黑发男人听了他的话,向他身后后看了一眼,回答的语气有些呆滞:“他们是在追你。”
张典羽:“……”
“我也要一起跑吗?”黑发男人又问他。“……”张典羽:“我怎么知道?”
他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继续逃命了。反正这个人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多半也不是真实的人类——事实上,他不可能是。因为这是他的梦境,即使是噩梦,也不可能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只不过这个人看起来太过真实,让张典羽忍不住花了几秒钟提醒他。至于是否能够成功,就不是他打算关注的事情了。
黑发男人犹豫了一下,丢下刚挖出的铁片,跟在了张典羽的身后。
“他们为什么要追你?”黑发男人边跑边问。
张典羽无暇回答。
他感觉真是见了鬼了。明明是在他的梦里,他却无法控制发生的事情。反而是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跟在他身后跑得十分轻松。
他曾经听说过清醒梦。正如现在情况一样,当他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理论上他可以控制梦中发生的事情。
显然,法案制造的这个噩梦有哪里不对。
“你在我的梦里,”张典羽喘着粗气说,“我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显而易见,这是个噩梦,我在梦里由于财政赤字时间过长而从典狱长变成了一名囚犯。”
黑发男人似懂非懂地回答:“你是一名典狱长吗?”
张典羽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个男人了,然后的狱警越追越紧,有好几张脸上都呈现出重复的面孔——包括亚当斯警卫和瓦伦警卫,甚至还有一些其他的熟悉面孔。
张典羽在逃命的同时不禁胡思乱想——他身后的追兵是监狱实际警卫数量的几倍,要是梦境能够映射到现实,他现在就能笑出声。
他身后的黑发男人突然停了下来。
张典羽不禁脚步一顿。
“既然他们在追你,那么你先跑吧,我来尝试阻挡一下。”黑发男人说。
张典羽也停了下来:“等等,可是你跟他们没有关系……”
黑发男人微笑了一下。
“你是谁?”张典羽不禁问。
“这就奇怪了,”黑发男人有些苦恼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张典羽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当黑发男人试图让他先离开,一个人阻挡这些追过来的警卫时,他突然有点不忍心让梦里的这个人物消失了。
“等等,”张典羽突然想想起来自己的技能,“也许我会有办法。”
他尝试打开游戏面板,没想到眼前真的出现了。他立刻手忙脚乱地找到了技能,对身后追赶的人群进行使用。
前面的几个人被一道透明的墙壁拦住了。
张典羽把所有的技能都点了一遍。“禁闭”和“关押”两个技能同时启用,将一部分追来的警卫关在了透明墙壁里。
正如监狱里的禁闭室和牢房一样,这两个技能生效的对象都是个体——也就意味着只能关押一名囚犯。
除此之外,两个技能果然也都有使用数量上限。此时场面上总共有12名追来的警卫被透明的墙壁关了起来,分别是6个1x1的禁闭室和6个2x3的单人牢房。
但透明墙壁对其他人并没有阻挡作用,所以剩下的警卫依然紧追不舍。
然而糟糕的是,张典羽在情急之下不仅使用了“禁闭”和“关押”,他还使用了其他的技能。
“厕所之王”和“爆蛋专家”都是被动生效的称号,并且这里没有马桶,可以忽略不计。
但最重要的是,张典羽还失手使用了技能“入狱搜查”。
在技能生效的一瞬间,身后追来的警卫突然间失去了身上所穿的衣服,一丝不挂地举着双手冲向不远处的两个猎物。
此时还挡在张典羽身前的黑发男人终于露出了有些惊恐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赤红色的太阳太过灼热,张典羽满头大汗,赶紧拉住了黑发男人的手腕,试图带着他一起继续逃命。
黑发男人也不再试图帮忙挡住追兵了——也许是无数身无寸缕的男人冲向自己的场面太过震撼,以至于让他失去了救人的勇气。
“这是怎么回事?”黑发男人迷茫中带着一丝惧怕,“我到底在哪……不,我到底是谁?”
张典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个人倒是有些奇怪,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却还在本能一般地帮助别人。
“别管这个了,”张典羽催促,“先跑再说,后面还有追兵。”
黑发男人乖乖地点了点头,被他拉着在沙漠中深一脚浅一脚地逃命。
身后追赶着的警卫又被刚才的事件拉开了一点距离——也许是那12个被关在透明墙壁里的人给后面的追兵造成了一点障碍,他们短暂地慢下来了一点。
张典羽松了口气,趁着这个机会加快了逃命的速度。
就在他觉得看到了一点希望的曙光之时,他耳边突然间出现了一个炸裂般的声音。
“快醒醒!”
张典羽猛地睁开了眼睛。
法案和班纳都一脸凝重地站在他的床边,俯视着他。
张典羽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不管刚才那个是噩梦还是美梦,正到关键的时刻被人叫醒,绝对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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